三〇三、和盤托出,規避個人是非
作者:肖遠征      更新:2022-02-18 18:04      字數:3988
  夏天說完離開行長室,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鐵皮文件櫃,從中拿出一本封麵寫有《存貸掛鉤存貸款業務工作底稿》的軟皮抄,迅速翻到組織存款部分,找到蛇口港航公司存入1000萬元的記錄,看到備注欄裏寫上“三八公司轉安延公司”字樣,同時,該頁還貼著一份當時自己寫的並經陳作業批示的請示。

  夏天看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自信地說道:“我說嘛,事情不會沒有根據的!”

  原來,當年的10月24日,夏天看到深圳三八股份公司因為總行的阻滯,已經無法在市民銀行辦理貸款借新還舊手續,為了留住存款,便寫了一個請示給王顯耀和陳作業擬解決它組織的引存款問題。當時,夏天在書麵請示上寫道:

  “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於10月17日調來了1000萬存款,先補了18‰以上的利差,原擬貸款做下來的同時,轉成定期並補足利差。據該公司稱:現在沒有錢再補了,而他們公司的貸款手續也擋在總行。恰好安延公司也想做800萬元貸款的借新還舊,則沒有存款到帳。本科建議:在該存款18‰以內的利差由安延公司先行墊付,收據上的金額計算式為:

  (18‰-9.15‰)×1000萬元×12個月=106.2萬元。

  妥否?請行長研處。”

  就在寫報告的當日,陳作業與王顯耀商量後同意夏天的方案,並由陳作業親筆批示操作方案:“安延公司給利差支票劃還三八股份公司轉給存款戶,服務社給安延公司收據,而三八股份公司也必須給服務社開收據。”

  夏天查實有陳作業的批示後,拿著本子來到行長室,理直氣壯地對陳作業說:“陳行長,這是你親自批準的,你怎麽連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說完,將該報告的內容給陳作業看了一遍。

  夏天看到陳作業看了自己批過字的東西後臉色微紅,然後繼續對他倆解釋道:“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於10月17日調來了1000萬存款,先補了18‰以上的利差,沒有錢再補了,而他們公司的借新還舊貸款手續也擋在總行不能辦理了。而當時安延公司也想做800萬元貸款的借新還舊,則沒有存款到帳。結果,我於24日請示陳行長由安延公司先墊付18‰以內的利差,其收據上的利差金額按公式計算出來正好是106.2萬元。

  當日陳行長簽字同意我的方案,並要求:安延公司給利差支票劃還三八股份公司轉給存款戶,金融服務社給安延公司收據,而三八股份公司則給金融服務社開收據。第二天蛇口港航公司才將1000萬元轉成定期。後來到了十一月一日,安延公司交齊準備貸款的材料,準備做800萬元存單質押貸款。幾經周折,到了十一月三十日,總行馮老刀副行長召集易木子、萬中易和你們兩位參加討論,擬以新存單抵押辦理借新還舊手續。十二月十三日,馮老刀副行長打電話給我,認為抵押方存單的承諾人和持有人的法律關係不清,沒有根據,要求弄清楚。當天下午我們三人到總行解釋,但總行認為仍不清楚。十二月二十日,決定不做抵押了。二十四日將800萬元定期存單提前支取,打到安延公司帳上後用於支付利差,作為安延公司對湖貝支行的支持。雖然安延公司也沒有做下貸款,但是因為這1000萬元定期存款算它組織的,也由陳行長批準將安延公司1000萬元貸款的逾期利息從18‰降低到12‰,而三八股份公司的貸款利率則沒有降。

  我這樣一說,大家能回憶起來嗎?”

  王顯耀聽到夏天每句話都點明具體的日期,暗暗佩服他做事細心,有備無患,是個可信賴的同事和部下;但轉念一想,他同時也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如果讓他知道很多敏感的問題,像現在一樣,原來金融服務社的問題,連莊宇都忘得一幹二淨了,唯獨夏天記憶猶新,日後不是很難纏?他心裏這樣想,而嘴上則說:“你一說我有印象了,是這麽回事。還是老夏辦事認真,回憶起來有根有據。”

  夏天接口說:“說實在話,不但我經手的存款問題我有工作底稿,就是老卜、老徐搞的存貸掛鉤、以貸引存的對應客戶,我都有他們的文字根據。”

  夏天說完,心裏還是有點不高興,覺得王行長、陳行長兩人在一唱一和,演雙簧似的,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心裏想:“要是我沒有書麵記錄,像今天這種場麵不就栽跟鬥了嗎?而剛剛代行長寫的存款利差證明,實際上就有可能成為日後代人受過的把柄。”

  陳作業聽完夏天的話,雖然覺得這筆利差帳是走清楚了,“但是,夏天是老手,鬼知道他與三八股份公司的陳善為在背後有什麽交易呢?”——陳作業自個兒在心裏想。

  夏天找了一個機會離開行長室,回到自己辦公室。

  夏天聯想到剛才陳作業在提到金融服務社開收據時的神態,讓他想起了自己準備調動到深圳的時候,移交自己所擔任的經濟信息公司經理的一個細節。

  當年他在移交時,由會計奮兒和支行稽核股長先查實帳項,清理應收應付款項,然後造冊移交。當時,查到一張5000元的應收款的傳票劃到了儲蓄所,支行稽核股長忙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也怪奮兒年輕多忘事,一時竟回答不出來。於是,馬上成了一個問題反映到新官上任的行長那裏。而這位行長恰恰是夏天的競爭對手,在沒有提職前,與夏天同是支行三人領導小組成員。這時,他以為發現了夏天的經濟問題,竟表現得十分興奮,以為好戲就要開場了。

  這天中午,奮兒偷偷來找夏天,告訴夏天說:“支行查出了我們劃出去的5000元,已經報行長了。”

  夏天說:“那張傳票是什麽時候的事?”

  奮兒說出了大至的月份,夏天說:“你不用急,沒事的。當初,我們是按照市公司要求,為了規避所得稅的問題,把錢處理到儲蓄所,準備給大家買熱水器用的,後來不是整頓財經紀律嗎?加上老行長也出了問題了,我在支部會議提出來,讓大家研究是退是留,最後做出決定,退回來了。一劃一退兩張傳票,拿給他們一看,不就行了。我們個人會有什麽問題?”

  當天下午,夏天當著眾人的麵,把兩張傳票一擺開,把原委一說,這行長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再也興奮不起來了。

  夏天看到他這個樣子,又說了一句:“你們看我這個帳,在經理基金這塊還有六萬元,要是在全市係統內別的分公司早就分光了,就是我當經理的分公司還留著沒有動。你想想,我有權動、可以動的錢都沒有動,為什麽會去打不可以動的錢的主意呢?”

  幾句話,說得那行長臉紅脖子粗,屁股如坐針氈般難受。

  ……

  第二天上班後,夏天接到省高院的電話通知,說是要求湖貝支行補充家樂大酒店的抵押方——皇龍大酒店的房地產處理情況的說明,也就是說它的抵押責任還能不能履行。法院要求銀行抓緊提供,搞好後先傳真到省高院,原件掛號寄來。不日就要判決了。

  夏天來到行長室,征詢王顯耀行長的意見。王顯耀聽後說:“就說皇龍大酒店已經處理完畢,由法院去下判。”

  於是,夏天寫了一個關於皇龍大酒店的抵押房地產經法院主持處分完畢的說明,蓋好章,先傳真一份到省高院,原件準備叫任爾為用掛號寄到省高院去。

  上午九點多鍾,洪虎帶著警員又來到行長室,寒暄過後,直奔主題,對王顯耀說:“王行長,我們今天來,是要了解昨天說的那張收據的情況,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王顯耀說:“我叫夏經理過來跟你說一下。”說完,他分別打通了夏天和陳作業的電話,叫兩人過來。

  當夏天過來後,王顯耀對夏天說:“老夏,洪組長想了解昨天查實的那張收據的情況,你介紹一下。”

  夏天說:“好的。”

  夏天看了洪虎一眼,對他說:“當時,湖貝金融服務社雖然剛剛被市民銀行接管,但是一切業務手段還是金融服務社那一套。95年10月前,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和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都準備做借新還舊貸款。當時,三八公司組織了3000多萬定期存款進來了,而貸款手續在十月下旬辦到市民銀行總行的時候卡住了,不能做了。但是,它組織的最後一筆存款又拉進來沒幾天,還沒有轉成定期,就是這蛇口港航公司的1000萬元。這筆存款的月息18‰以下的利差是沒有給存款戶補的,如果不補,就意味著存款要走。因此,信貸部門為處理不再做貸款的三八公司組織過來的存款的善後工作,將這筆存款作為安延公司準備借新還舊的引存款,商量18‰以下的利差由安延公司補完。這件事當初是經支行研究的,有文字根據的,不是個人行為。”

  洪虎問道:“那麽,安延公司的借新還舊做了沒有?”

  夏天說:“安延公司原擬借新還舊800萬元存單質押貸款,也是與總行磨了四個月時間,表麵上糾纏於存款單的一些枝節問題,實際上是因為朱赤兒名聲在外,總行信貸處的爺們又精過猴子,不願接這個燙手山芋,總是能找到理由推、拖,不肯簽字,到了12月底,終於決定不批了。那麽,這筆由我們服務社開了收據,安延公司給了支票又由服務社轉給三八股份公司,而三八股份公司又給服務社開了收據的存款,便算在安延公司頭上。銀行雖然沒有做成借新還舊,但作為對安延公司的回報,還是將安延公司的1000萬逾期貸款的利率由18‰降為12‰。算起帳來,安延公司並沒有吃多大的虧。”

  洪虎聽後,笑著說:“看來銀行的業務是夠複雜的,我這輩子要弄懂也是很難的了。”

  這時,陳作業說:“夏經理剛才介紹的情況,當時確實是這樣的。”

  洪虎說:“我相信。這樣吧,行裏把剛才講的情況寫成一個書麵,蓋個章,我拿回去就算交了差了。”

  於是,王顯耀說:“這個說明就由陳行長寫了。夏經理,你將原來那個請示和三八股份公司的收據附上去,表明當時是怎麽樣就是怎麽樣。洪組長,你看行嗎?”

  洪虎滿麵笑容,說:“行,對於王行長,我是絕對信賴。你也是我們的老領導,我不聽話還行嗎?”

  於是,夏天和陳作業退出了行長室,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看官!就這樣,王顯耀在為處理人事部門的存款利差問題與查清安延公司利差收據兩個案件,不論夏天知不知情,都有意把他推上第一線,而自己則處於進可攻、退可守的回旋之地。人們知道,盯上這兩筆業務案件的對象,都是本市的紀檢、政法部門,是馬虎不得的。王顯耀之所以這樣做,不能不說是他多年官場曆練的結果。反觀夏天,他雖然有所警惕,但還是和當年尊重莊宇那樣,任勞任怨地接受王顯耀交辦的任務,隻是力爭把事情做得細致一點,以免再出瑕疵。

  接下來,也許還有更為蹊蹺的事,要等著夏天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