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車到山前必有路
作者:肖遠征      更新:2022-02-18 18:00      字數:3749
  “作業,你來一下。”王顯耀在電話裏對陳作業說。

  陳作業說了一個“好”字,放下電話,來到王顯耀辦公室。

  兩人坐下後,王顯耀苦笑著對陳作業說:“現在總行對我們算交代完了,把我們倆撂在這裏就完事了,剩下的看我們自己掙紮得怎樣。你有什麽好的點子?”

  陳作業說:“這樣的局麵,神仙也難辦。什麽路都堵死了。”

  王顯耀說:“現在講起來好像很簡單:一個存款,一個貸款。前者來得越多越好;後者收得越多越好。用什麽辦法達到這個目標?”

  陳作業見招拆招,說:“進存款要錢,局外人覺得很離譜,但我們當事人則很現實。而普通的活期存款根本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錢從哪裏來?”

  王顯耀說:“在大貸款戶中,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我們接觸過了,可以辦點貸款,改天我們到總行走走;三八股份公司剛剛搞了3000萬元,不可能給我們存款的了;深圳建華公司係統也是4000多萬元貸款,好像沒有補過什麽存款,這要作為一個重點;深汕化工公司,聽老夏說準備有所動作,近日可能補個1000萬元存款。深圳寶安皇龍大酒店係列2700萬元,也沒有聽說補存款。這個客戶,我們兩個單獨接觸一下,看怎麽回事。”

  陳作業說:“看來能搞到利差抓在我們手中的,隻有安延公司。我們就按照那天說的,向總行報800萬元存款單質押貸款,解決原掛帳貸款800萬,但貸款下來後轉出來買存款。緩解目前困難,隻能這樣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了。”

  王顯耀說:“作業,還有一個問題,我已經跟財稅局搭上線了,我想如果他們的財稅款能在我們這裏技術上停一停,在時間差上就有很大的沉澱額。隻要辦成,足以讓我們這樣的小戶人家‘吃不了兜著走’。我已經跟他們搞過幾次業餘活動——打牌、打麻將。我原本是不會打的,就站在他們身旁看,後來學會了買馬。這玩藝兒刺激是刺激,站了一個晚上回家時都抬不動腿。但也能增進感情,因為站在有權人的後麵,他贏了我也贏,他輸了我也輸,那不就對拍了嗎?問題是玩這個要錢哪!我站了幾個晚上,一個月工資就沒了,存款戶還沒有開戶呢!你說怎麽整?”

  陳作業看到王顯耀講到後麵有點苦笑的樣子,附和著沒有吱聲。

  過了一會兒,王顯耀小心翼翼地說:“我們兩個把這個客戶爭取下來,保齡球館不是我們花了350萬投資的嗎?跟承包的老彭商量一下,作為他組織存款,打一筆利差在他那裏放著,他的帳在我們行,注意控製就行了。這樣轉換一下,存款存進來就好辦了。”

  陳作業聽到有利可圖,說:“這個方法不錯,避免了很多是非。”

  王顯耀說完存款的事,便說貸款:“舊貸款要抓緊送一批到法院去依法清貸,我看要選擇一些大的,有影響的,我跟法律處協調好了,叫國太事務所幫我們打官司,這樣執行起來快。”

  陳作業說:“好。”

  王顯耀又說:“我想,這個星期開一個中層會議,我看要給他們壓擔子了。另外,你多考慮一下存款任務的問題,看有什麽獎罰措施掛鉤,要能落到實處的。做一個方案,在會議上宣布一下。”

  “好。”陳作業說。

  “夏經理,你好!我按照邵總的吩咐,引薦一個朋友給你認識。”深圳泰山工貿有限公司的會計夏淑文來到夏天辦公室,見到夏天便嚷著大嗓門說。

  夏天看到夏淑文身邊站著一個男士,便問:“這位是?”

  夏淑文說:“他是華信商檢科的夏經理,你看,我們三人都姓夏。”

  夏天笑著問:“都是同一個祖先傳下來的?”

  夏淑文說道:“夏經理來找夏經理,是按邵總意思,存200萬元到行裏來,你看怎麽辦手續?”

  夏天說:“200萬元還不夠,邵總還有什麽交帶?”

  夏淑文說:“他說,剩下的100萬元就在你這裏幫他整一下了,利差他會付。”

  “那好吧!我這裏正好有兩個50萬的存款要進來,你跟邵總說,這利差就你們補了。”夏天說,“那天邵總直接找到了兩個行長談這個事,現在我們也去見一下王行長吧。”

  於是,三人來到了王顯耀辦公室,介紹了情況,王顯耀表示同意。末了,王顯耀問夏天:“深圳寶安專用商品銷售公司的貸款是怎麽一回事?”

  夏天被這沒頭沒腦的話問得不知所雲,隻能說道:“三部當時做了350萬元抵押貸款。我叫汪洋把它的檔案給你看?”

  王顯耀說:“好。”

  夏天回到辦公室,通知汪洋把貸款檔案給王行長送去。

  不一會兒,深圳泰山工貿有限公司的夏淑文又折返回來,對夏天欲言又止的樣子。夏天估計她有事找他,便問道:“夏大姐有什麽話要對我講?”

  夏淑文終於鼓起勇氣,對夏天說:“夏經理,我們也是打交道那麽久了,有些話不怕跟你說。邵總的公司遇到點麻煩,可能不用我了。這次組織存款,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忙。邵總臨走時,答應給我一定的補償。要我自己找一些票子報銷。”

  夏天問:“那麽,你的工作有著落了嗎?”

  夏淑文說:“我可能下個月就到布吉的一家外資企業當會計。你能不能在處理那100萬存款的利差時,幫我一點忙?”

  夏天問:“怎麽個幫法?”

  夏淑文看著夏天,不好意思地說:“能不能在利差收據上寫多3000元給我報帳?”

  夏天想道:“我給邵華做了一千多萬元貸款,從來沒有要他一分錢,而現在是他企業內部自己的人要做手腳,作為離職的補償。這也是夠棘手的。”但看到夏淑文企盼的眼神,不好即時拒絕。停了一會兒,問道:“邵總的看法怎樣?”

  夏淑文說:“邵總是個很幹脆的人,做貸款的時候,你這裏給來的收據,他問都不問,就入帳了。”

  夏天解釋說:“過去,我這裏給他的收據,在給他之前他自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可以不問。但是,現在給的,超過他的預期,就不一定好使了。”

  夏淑文說:“夏經理一定要幫大姐這個忙,也隻有你能幫到。”

  夏天猶豫了一會兒,說:“這事一般是沾是非的。這樣吧,改天存款戶來了,你跟他們說說,看他們怎麽開收據。”

  夏淑文高興地說:“那麽,大姐先謝了!”說完,便離開了夏天辦公室。

  夏淑文走後,夏天打了一個電話給皇龍國際大酒店的黃忠惠,了解他那邊的情況怎麽樣,黃忠惠笑著說:“你們的王行長、陳行長曾約我請飯。”

  夏天問道:“是嗎?”

  黃忠惠說:“有點意思吧?”

  ……

  放下與黃忠惠的通話,沒容得夏天多想,工商銀行的沈存瑞打來電話:“老同學,最近怎麽樣?發財了吧?”

  夏天苦笑說:“你這人哪,我就是上吊,你也會說成打秋千。哪有你當行長那麽瀟灑,要錢有錢,要權有權。”

  “我看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這裏也多事情,想開一點就沒事了。”沈存瑞說,“晚上有空嗎?”

  夏天問:“怎麽,你想請酒?”

  沈存瑞說:“我想,在深圳我們同學就隻有三個,一年了聚一聚。彭施那邊你通知她,因為你才跟她要好哇。”

  夏天說:“想當年,班長是女同學崇拜的偶像,還不要好?不過,我通知就是了。”

  “那麽,晚上到玉鳳金龍大酒樓,我訂一個包房,你兩個直接到那裏。好嗎?”沈存瑞說。

  “好的,那就晚上見。”

  夏天隨後撥通了彭施的電話。

  就這樣,下班的時候,彭施來到湖貝支行找到夏天,兩人一起走到玉鳳金龍大酒樓,見到沈存瑞。

  彭施說:“班長今天想起我們,有什麽喜事?”

  沈存瑞說:“沒有什麽喜事,就是同學見見麵。原來我是想努力一把,兩屆任期滿了之後,看能不能在這裏再幹一屆的,現在看來不可能了。費用又有結餘,年終了,不用白不用,就幫我吃一點吧!”說完笑了起來。

  夏天問:“明年調到哪裏去?”

  “現在還不知道,不管他了。這官要是當久了,就沒有衝勁了。”沈存瑞說。

  後來,沈存瑞叫來一瓶馬爹利藍帶,點了龍蝦等上好海鮮。不一會,三人便毫無拘謹地吃喝起來。其間,沈存瑞問夏天:“你那裏搞成市民銀行了,還好吧?”

  夏天說:“各有各的難處。總的來說,工作非常難開展,而且貌似有水平的年青人特別多,好在我現在根本不想做貸款,不然要放出一萬元貸款來,比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去還辛苦。”

  “長期這樣也不是個事啊,人挪活,樹挪死,不順就要考慮走。”沈存瑞關切地說。

  夏天說:“但是總行的行長和我們支行的行長又是不錯的人,品德不錯。所以,現在有點不太忍心離開。”

  “那就看一步,走一步了。”彭施說。

  吃過飯後,三個同學試圖找到在廣州時的青春活潑的感覺,紛紛尋找自己熟悉的歌曲,準備一展歌喉。

  沈存瑞是一個窮苦的農家孩子出身,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雙亡,他是靠了自己的大哥把他拉扯成人。他高中畢業後,在農村吃苦耐勞,受到父老鄉親的認同,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後來國家恢複高考,成了現在看來著名的“七七級”高考生,從而跨進了銀行的大門。並頗有遠見地成了深圳的老開荒牛。他有了成就、地位、金錢後,並沒有忘記他那不幸的童年和艱苦的農村生活。

  這不,他正在卡拉OK樂譜中尋找《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據說,這是他的保留節目之一。

  不一會,京劇的開場鑼鼓響起,隻見他拿起話筒,站了起來,提了一口氣,深情地唱道:

  提籃小賣拾煤渣,

  擔水劈柴也靠她。

  裏裏外外一把手,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栽什麽樹苗結什麽果,

  撒什麽種子開什麽花。

  ……

  三個同學盡興地玩了一個晚上。

  結束時,沈存瑞叫了他的司機把他接回家,而彭施就由夏天開車送她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彭施說:“我聽我們行裏的人說,搞信貸的黑到不得了,貸款200萬就要30萬的回扣。”

  夏天笑著問:“是哪家銀行的信貸人員敢這樣做?”

  彭施說:“我聽我同事講得有鼻子有眼睛的,應該不會假。”

  夏天說:“別看我們金融服務社在專業銀行的印象上不怎麽樣,我們這裏不敢,我們的貸款企業也拿不出這種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