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梅快走幾步，把地上的油紙包撿起來，又問了一遍。

  “你們說，到底哪兒來的餅幹？”

  劉秋收差點被她一嗓子嗆到，餅幹吃多了有點噎人。

  “吵吵啥？那是小狼小虎的老師獎勵給他們的，兩個孩子孝順分給我吃不行嗎？”

  至於為什麽跟劉露和周橋給的餅幹一樣，劉秋收沒多想，吃就完了。

  而且馮建平夫婦原本就是在這邊縣城的供銷社買的，老師也買到同樣的沒什麽不可能。

  “什麽老師獎勵的，分明就是……他們在學校裏搗蛋打架、還不好好寫作業，老師憑什麽獎勵給他們！”

  陳梅話說一半才止住話頭，沒敢說出來是自己拿去的餅幹，油紙包上還有她用鉛筆畫的幾個道道！

  劉狼認認真真道，“誰說我們是壞學生了，老師說我們成績好、平時也聽話，是聽話的好孩子，早上也是錯怪我倆了，這才獎勵給我們。

  這餅幹跟小姑和小姑父給的一樣好吃，老師肯定是特別喜歡我跟弟弟，才把這麽好的餅幹給我倆吃的，真好吃啊！”

  “對對，好吃！”劉虎舔著手指頭上的餅幹渣附和。

  劉狼劉虎那副饞貓的樣子，陳梅越看越氣。

  那是她克服了極大的意誌力才從嘴裏省下來、送給老師的餅幹啊！

  憑什麽進了這爺仨的肚子！

  她還隻能看著他們吃！

  陳梅滿臉哭喪相。

  “娘，這麽好吃的餅**是不是也想吃？可是我們已經吃完了。小姑不是也給你好幾塊餅幹嗎，你要是饞了可以吃那個！”

  劉狼看起來非常天真無邪。

  說起來那餅幹也隻在劉露給陳梅的時候，陳梅象征性的掰了一點給兄弟倆嚐，然後就收起來自己偷著吃。

  兄弟倆再饞也沒開口跟陳梅要。

  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

  陳梅氣的把油紙包攥成一團，越看這倆孩子越生氣，他們生出來就是克她的！

  嗚嗚嗚，她可憐的餅幹！

  拿著油紙包，陳梅回到屋裏獨自紀念她還沒吃到嘴巴的餅幹，那樣可憐又委屈。

  等她走了，兄弟倆沒忍住捂著嘴笑起來。

  “大哥你真壞！”劉虎小聲道。

  “你也差不到哪兒去！”

  兄弟倆心裏也是有一點小小的愧疚的，再不喜歡陳梅肚子裏的孩子那也是跟他們一樣的一條小生命。

  可是轉念一想，不過是吃不到幾塊餅幹罷了，家裏夥食那麽好，陳梅的臉和身子跟發麵饅頭一樣胖起來，少吃幾塊餅幹出不了事。

  反倒是他們，正在長身體，小嬸說了，小孩子就要多吃才能長高，他們才不要變成小矮子。

  七月七號，又一年高考降臨。

  這已經是陳學斌第三次參加高考，考場分布在縣裏的幾所學校。

  他頭一年恢複高考來的太過匆忙，而且他們這裏消息滯後，幾乎沒怎麽複習就上了考上，準備說來，陳學斌覺得自己隻複習了兩年而已。

  陳母一大早就催促著徐曉燕給陳學斌做早飯和午飯，雖然中午休息時間挺長的，但天氣那麽熱來回趕路太累，還不如帶點飯在縣裏找個地方吃。

  生怕陳學斌吃不飽，早飯很是豐盛，兩個煮雞蛋、一個紅糖饅頭，還有一大碗粥。

  陳學斌吃的有些撐，看了下給他帶的午飯，有昨天特意排隊買來的炒豬肝，西紅柿炒雞蛋。

  兩道菜往晶瑩的大米飯上一蓋，西紅柿的汁水把米飯浸透，看著就好吃。

  還學著劉家燉了骨頭湯，用保溫桶仔細的盛好。

  “保溫桶是娘跟人借的，你仔細拿著別撒了也別弄破！學斌啊，這回一定要給爹娘爭口氣，爭取這次就考上！”

  陳學斌這幾天發憤圖強，熬夜又複習了一遍，除了昨晚沒睡好有點困，覺得胸有成竹。

  “娘你放心，我一定讓村裏的人再提起我隻能想到我是咱們村唯一的大學生！”

  周橋是入贅到了紅河村，可是他已經不是大學生了，還瘸著腿，就算承包了山頭、養了雞又有什麽用！

  紅河村真正的第一個大學生肯定是他！

  檢查好考試要帶的東西，周橋便往縣城走。

  他倒是想過借自行車，可是他和家裏其他人都不會騎，又不可能專門找個人接送，隻要自己走了。

  陳學斌還特意饒了個圈子經過劉家。

  還沒走近，就看見劉家門口站著那道自從結婚後就讓他夢見過數次的倩影。

  徐曉雲穿著苗翠香新給做的一套棉麻的衣服，是清淡的綠，就像新長出來的竹子一樣清新。

  衣服有些寬大，罩在她身上卻不像拖著麵口袋，反倒讓人覺得身材更加纖細。

  徐曉雲手裏捧著本語文書在背高考必備的古詩詞，她不打算考語言類專業，所以選考的英語不需要考，也就不用準備。

  清朗的讀書聲一字一字撒進陳學斌新田，離得越近，他反倒有些不敢走了。

  但徐曉雲已經看到了他。

  陳學斌揚起笑容，滿以為她會跟自己說話，趕著巴結他這個未來的大學生。

  要是說了自己要不要理她、用什麽態度理她呢？

  陳學斌還沒想好，卻見徐曉雲長長的頭發在空中一甩，那道淡綠色的身影抬腳進了院子，還嘭的關上大門。

  “怎麽這麽早就不背了？”他聽見一道男聲說。

  劉冬生去上班了，這聲音是周橋的。

  “不背了，看見個倒胃口的人，背不下去！三姐夫我正好有幾道題不會，你能再教教我嗎？”

  之後就沒聲音了。

  他是倒胃口的人？

  陳學斌氣的不行，徐曉雲居然那麽說他，他倒要讓她、讓村裏人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大學生！

  陳學斌懷揣著滿腔理想和報複坐進考場中，監考老師已經來了，但還沒到考試的時間，他忽然覺得肚子咕嚕嚕幾聲，臉色難看。

  “老師，我想上個廁所。”

  老師看看手腕上的表，“趕緊去，再有十分鍾就開考了！”

  陳學斌以最快的速度上完廁所，走到半路上又有些憋不住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他拉肚子了！

  這次拉完，強撐著走回考場，倒是沒有再上廁所的衝動，但就是覺得身體發虛，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原本高昂的鬥誌也散了。

  鈴聲一響，白花花的試卷發下來。

  陳學斌握著筆，手指顫抖，所有的準備都被兩泡屎搞的一團亂，根本看不進去題目。

  他覺得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