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喜歡別人誇自己年輕。

  看門大叔原本也不是啥特別不好說話的人，就問，“你找誰呀？”

  “我找劉芒種，是我家二哥！不是啥特別重要的事，就想等他下班。大叔外頭太熱了，我能進你屋子裏等嗎，保證不到處亂跑。”

  大叔還以為她是劉芒種的親妹妹，開門讓她進來了，自行車也推到牆根放好。

  實際上屋裏也不見得多涼快，挺簡陋的，連個電扇都沒有，倒是有把多餘的芭蕉扇，遞給她用。

  徐曉雲一直都不理解扇子這種工具。

  扇出來的風根本不大、也不涼快，想要涼快就要使勁扇、扇的頻率和幅度大一些，可這樣又會把自己累出汗。

  所以啊，這玩意應該兩個人操作，一個人扇、一個人享受，享受的那個人才舒服。

  扇了兩下徐曉雲就放下了，越扇汗越多，出去把自行車把上掛著的竹籃子拿進屋，從裏頭拿出根黃瓜哢的掰開。

  “大叔請你吃黃瓜，自家種的。”她帶了不少。

  看門大叔起初還不要，徐曉雲哢哢吃了兩口，“出門前剛在藤上摘下來的，又脆又甜，真是自家種的不值啥錢，你嚐嚐唄！”

  見徐曉雲吃的香，這才接過那半根，吃著還真是比平時吃的好吃，但具體怎麽個好吃法又說不出來。

  “我們村裏人不像二哥都這麽有本事能當上工人，不過現在日子也好過多了，我也就會種點菜，在村裏種了不少，前段時間國營飯店見我的菜好，現在每天都從我這買菜呢！”

  看門大叔誇了句，能被國營飯店看上的菜，應該確實好吧？

  “我就想試試別處，還有沒有願意買菜的，其實我來找二哥也是為了這事。大叔，你覺得我這菜賣給食堂有戲嗎？”

  聽說工廠的看門大爺、學校的宿管阿姨都是不能得罪又消息靈通的，劉芒種一時半會見不著，徐曉雲就想試試推銷下自己的蔬菜。

  賣給食堂？

  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更沒說這事他管不了找他沒用。

  “你把那些菜都拿給我看看。”

  徐曉雲眨眨眼，把地上的籃子提起來放桌子上。

  裏頭裝的密密實實的一大籃子蔬菜，都是送給劉芒種吃的，另外還有一斤的糖瓜。

  “糖瓜也是自個兒做的，大叔你拿兩塊給家裏孩子吃吧！”

  這回他說什麽都不要，甚至覺得剛才那半根黃瓜都不應該吃。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還真以為她就是來看親戚的呢，原來實際上包藏禍心！

  唉，大意了！

  不過黃瓜確實好吃，他咂咂嘴。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不巧，今天中午食堂就做了黃瓜炒雞蛋，那黃瓜呀沒有削皮，皮老厚，一看就是老黃瓜種，別的菜也不咋新鮮，還有人吃出蟲子來鬧事找領導呢。

  在單位食堂吃飯也是花飯票的，他們花了錢和飯票，總不能就給吃這破玩意吧。

  不少人都對食堂的菜越來越不滿，鬧出來後爭搶著去後廚一看，那都是什麽破菜呀！

  蔫兒的蔫兒、老的老，菜葉子被蟲子啃的坑坑窪窪還跟沒看見似的給人吃，他們以前到底吃的都是些什麽玩意！

  看門大叔都要以為徐曉雲是知道了中午食堂發生的事，故意掐著這個點來的。

  但徐曉雲從村裏過來，中午這點休息吃飯的時間也不夠劉芒種回一趟老家，所以估計還真是巧了。

  “菜長得還挺好，都是提前在家裏把壞葉子扔了、隻剩下好的菜心吧？”

  “賣給國營飯店的菜我確實把壞葉子扔了，不過這是自家吃的，我來的又急，根本沒來得及掰。”

  就算沒掰，菜也比食堂後廚裏的菜好多了，拿菜根本就是喂豬的！

  之後看門的大叔啥也沒說，徐曉雲怕問多了招人煩，這到底有用沒用？

  沒等多久，鋼鐵廠就下班了。

  她想著心事，沒怎麽注意，還是看門大叔看見劉芒種喊了一聲。

  “劉芒種，你妹妹在這呢！”

  妹妹？劉露？

  等看到屋裏的人，才知道是徐曉雲。

  “二哥，娘怕你們在城裏不夠吃的，讓我給你們帶的菜和糖。”

  就這些，沒了？

  “娘沒說讓我們禮拜日回家幹活？”

  家裏應該快收稻子了，單位不放假，但到了周六、放假前一天，苗翠香就會讓劉冬生帶話來讓他們回去幫忙。

  劉冬生也有正經工作了，估計沒空來，他還以為徐曉雲也是通知這事的。

  徐曉雲眨眨眼，“沒呀！家裏稻子昨天就割完了，娘沒說應該心疼你們上班辛苦，不用回家幹活吧？”

  啊呸！

  實際上苗翠香前幾天就提了，要不是怕下雨，把今年的大豐收給毀了，說不定還要過兩天趕到星期日再割。

  拿著滿滿的一籃子菜，劉芒種感激的眼眶有些發紅。

  “原來娘那麽疼我！小四媳婦你回去告訴娘，星期天我肯定跟秀秀一塊回去，碾稻子的事就交給我吧！”

  她給婆婆爭取來兩個勞動力！

  “婆婆應該不是那個意思。”

  劉芒種擦了擦眼眶，“我知道，娘太疼我了，正是這樣我才更要回去，誰攔著我盡孝我跟誰急！”

  咋還急眼了，徐曉雲隻好道，“二哥真孝順，我肯定把二哥的話帶到，那我們就在家裏等著了！”

  劉芒種點點頭，小四媳婦真了解他，他就是那麽孝順！他是紅河村第一孝！

  把蔬菜和糖拿回家，“秀秀，娘特意讓小四對象送來的東西，星期日跟我回家幹活！”

  劉冬生結婚那天他們作為兄嫂當然得去，也看到了劉冬生重新裝修的屋子、打製的家具，還有喜宴上一盆盆的肉。

  當時整個人都不好了，這要花多少錢啊！

  但大喜的日子，她並沒有直接把不滿說出來，好吧實際上是肉太香了，嘴巴隻顧著吃，根本沒有閑工夫說話。

  “我就知道，娘肯定要讓咱們回去，我不去，她那麽疼劉冬生，怎麽不讓你弟弟去幹！”

  好不容易奮鬥成城裏人，住上單位分的房，每年還讓他們去幹農活，明明已經是城鎮戶口，為啥還擺脫不開泥腿子身份？

  她不去！

  “小四身子弱，幹不了農活！咱們一年也回不去幾次，幫忙幹點又咋了，我幫你家割稻子的時候你咋沒說不讓我去？”

  錢秀秀吭哧半天，“那不一樣！”

  一個女婿半個兒，給丈母娘家幹點活咋了！

  就許給他親娘幹呀！

  “娘也沒說非要我去，是我自己想去的！娘把我養那麽大，到現在家裏有點啥吃的還都惦記著咱們，我不能不孝順，必須去！

  我娘說了，長大以後不孝順父母，不如回家賣紅薯！”

  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家有紅薯給他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