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笑佳人      更新:2022-04-24 19:13      字數:3205
  勤政殿後殿。

  燕王下午拔的牙, 昏迷了四個時辰,直到夜深人靜才幽幽醒來。

  內殿裏留著兩盞燈,燕王艱難地轉過頭, 看到老三坐在一張椅子上守在床邊,頭靠著椅背, 正打盹。

  燕王發不出聲音,用手拍了拍床。

  魏曕立即醒來, 見父王也醒了,他一個健步撲到床邊,眼裏布著血絲:“父王, 您感覺如何?”

  燕王感覺自己想如廁。

  他指了指下邊。

  魏曕懂了, 道:“袁道清讓您今晚都躺著, 父王稍等。”

  說完,他快步繞到床尾一側, 提了一隻提前預備的雕刻精美的漆金夜壺過來。

  燕王往外麵看了眼,曹大海呢, 他還沒讓哪個兒子這麽伺候過。

  魏曕掀開被子,一邊服侍他一邊解釋道:“兒子不知父王何時會醒,讓海公公在外麵睡了,等到子時我們再交換, 這樣也免得兩個人都睡不好,照料不好您。”

  燕王點點頭。

  水聲響起,他看著麵前的老三,這小子長了一張冷冰冰的臉,看不出為他醒來的喜悅, 也看不出做這種活兒的嫌棄。

  解了手,燕王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的臉上, 試著摸了摸,好家夥,半張臉腫得像饅頭。

  此時,一起在外麵睡覺的海公公與袁道清前後進來了。

  “王爺!”海公公神情激動地跑過來,那份喜悅與關心,瞧著比魏曕熱烈多了。

  燕王沒理他,看向袁道清。

  袁道清推開海公公,讓燕王張嘴,看一眼又叫燕王閉上,打著哈欠道:“麻藥用多了也不好,如果疼勁兒上來,王爺試著忍忍,能睡著最好,實在疼得不行,小民再給您用點藥。”

  魏曕問:“父王現在可以吃什麽嗎?”

  袁道清:“先喝點補湯,再喝藥,用竹管直接送到嗓子,盡量別碰到傷口。”

  “我去吩咐廚房。”海公公先行退下。

  袁道清則繼續去睡覺了。

  燕王見兒子還在旁邊站著,指指椅子,讓他坐下,他默默地看著這個冷臉兒子。

  魏曕覺得父王有話要問他,便試著講了講父王昏迷後發生的事,以及袁道清的一些囑咐,

  等這些說完,魏曕忽然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

  燕王扯扯嘴角,閉目養神。

  換個兒子,老大或老二,肯定能說一籮筐表孝心的話。

  很快,海公公端著托盤進來了,一碗補湯,一碗藥湯,煮沸了再用冰鎮,溫度剛剛好。

  魏曕小心翼翼地托起燕王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懷裏,海公公負責用竹管喂燕王喝湯。

  海公公伺候了燕王三十來年,堪比燕王肚子裏的蛔蟲,這種事做起來遊刃有餘,一雙手穩穩的,一滴湯汁也沒有灑出來,更不會碰到燕王的傷口。

  吃完了,再喝些清水,燕王重新睡著了,之前被牙疼折磨得二十多日都沒睡過整覺,燕王太困了。

  頤誌堂。

  世子爺魏暘還醒著,翻來覆去的,弄得徐清婉也睡不著。

  “父王的病根都除了,又有袁神醫守著,您不用太擔心。”徐清婉試著安撫丈夫。

  魏暘握住她的手,低歎道:“我是在想,父王本就器重老三,這次老三又立了大功,從今以後,他在父王心裏的分量肯定排在第一,我與其他兄弟都越不過去了。”

  這些話在心裏憋了太久,魏暘再不找個人說說,恐怕腦袋也炸了。

  徐清婉靠到丈夫懷裏,語氣平和而從容:“父王公私分明,或許會因為此事多偏愛三爺一些,但對三爺的器重絕不會超過您去,別的不說,您看父王拔牙之前,不就把王府大事托付給您了?三爺武藝好,您擅長文治,又是嫡長子的身份,賢名在外,乃王儲之位的不二人選,誰也撼動不了。”

  魏暘歎道:“就怕父王不這麽想。”

  徐清婉:“不會的,三爺這次能夠立功,靠的全是殷家與運氣,換成咱們底下的人舉薦袁道清,您照樣會帶到父王麵前,父王肯定也明白這個道理。”

  魏暘沉默以對。

  是啊,老三是占了殷家的便宜,殷家是燕地巨富,富到連三弟妹手下的一個管事都有閑錢跑去河間府請一位名醫過來,這才給了老三立功的機會。

  殷家……

  早知殷家能提供這麽大的助力,當初父王想與殷家聯姻時,他就該主動提議納殷家女做妾,他是王府世子,殷家女給他做妾,並不比給老三做妻差。

  更何況,三弟妹又是那般美貌。

  千思萬想,最後化成一聲歎息,魏暘鬆開妻子的手,轉過去睡了。

  徐清婉被他那聲歎息弄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丈夫是在羨慕三爺得到了妻族的助益嗎?

  可他的目光未免也太短淺了,一點錢財帶來的好處便利算什麽,燕王的爵位才是最重要的,皇上現在器重幾位藩王,將來太子繼位,未必會這麽想,到時候丈夫憑什麽坐穩王爺之位,還不是要靠他們徐家在京城幫忙打點關係?

  這一氣,徐清婉也睡不著了。

  魏曕一連在勤政殿住了六日,這六日裏,前三日燕王高腫的左臉不見有任何好轉跡象,進食也非常不便,隻能喝些湯水,導致燕王又瘦了一圈。好在從第四日開始,燕王臉上的腫漸漸縮小,到第七日早上,也就是二月底這日,燕王的臉隻是微微腫,也能吃些軟軟的糕點了。

  “行了,老三回去吧,給你放三天假趕緊把精神養好,我這沒什麽事了。”一覺醒來,燕王照照鏡子,神清氣爽地道。

  魏曕看向袁道清。

  袁道清笑道:“之前小民估測王爺要養十日,沒想到王爺恢複得這麽快,三爺確實可以放心了。”

  魏曕便功成身退,回了澄心堂。

  殷蕙還在陪衡哥兒吃飯。

  即將周歲的衡哥兒都會自己用勺子吃飯了,坐在他的特製餐椅上,一勺一勺舀著紅薯粥,再抓起薄薄的南瓜餅啃兩口,吃得津津有味。

  魏曕突然出現在廳堂門口,把殷蕙嚇了一跳。

  衡哥兒倒是高興地踢起腿來。

  魏曕見了,對著兒子笑了下,盡管那笑容轉瞬即逝,還是被殷蕙捕捉到了。

  “父王沒事了?”她猜測著問。

  魏曕:“嗯,已經能吃些東西了,明日便開始理事。”

  殷蕙卻記得,上輩子燕王整整養了半個月,可能是當時耽誤了太久,病情加重了吧,這次治得還算及時。

  “您吃過了嗎?”見他在桌邊坐下,殷蕙忙問道。

  魏曕搖搖頭。

  金盞立即去廚房端飯。

  等待的時候,魏曕幾乎一直在看衡哥兒,父王養病之前,小家夥還不會自己吃,短短幾日不見,已經用得這麽熟練了。

  殷蕙笑道:“之前我還擔心,父王若一直牙疼,咱們都不好大辦衡哥兒的周歲宴,這下好了,咱們辦得熱鬧點,也算是慶祝父王康複。”

  衡哥兒的生辰是三月初九,這麽長的時間,足夠燕王恢複正常飲食了。

  魏曕最近忙得都快忘了兒子的周歲宴,聞言也不禁慶幸起來,倘若沒有她及時引薦袁道清,父王既要多吃苦頭,也會導致兒子的周歲宴遇冷。

  他終於看向殷蕙:“這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麽賞?”

  殷蕙微怔,隨即謙虛道:“我隻是提到了袁道清這個人,剩下的都是您在忙,是您親自去試探了袁道清的深淺,是您不計後果將他帶回了王府,否則光靠我自己,父王哪裏會聽。”

  魏曕心情好,堅持道:“總之我都要賞你,說吧,想要什麽。”

  殷蕙試探道:“我要什麽您都答應?”

  魏曕:“不可太過分。”

  殷蕙笑了,見金盞端了魏曕的早飯進來,便道:“您先吃飯,我好好想想跟您要什麽。”

  飯後,魏曕陪衡哥兒玩了兩刻鍾,後來衡哥兒要去院子裏玩,他便讓乳母陪著去了。

  “備水吧,我要沐浴。”魏曕吩咐丫鬟們道,在父王那邊守了幾日,做什麽都得時刻提防著父王可能會出事,所以沐浴都是簡單擦擦,如今回到自己的地盤,魏曕迫不及待地想好好洗洗。

  殷蕙坐在榻上,透過琉璃窗看院子裏的兒子,等水備好了,魏曕也要過去了,她才客氣了下:“要我服侍您嗎?”

  魏曕見她穩坐如山,猜她也沒想去,便道:“去裏麵等著。”

  說完,不等殷蕙反應過來,他已經跨出了次間,徒留窗邊的殷蕙麵色漸漸轉紅。

  這可是早上啊,隨時都可能有兄弟姐妹們過來做客,他就不怕被人笑話?

  窗外傳來兒子歡快的笑聲。

  殷蕙看過去,咬咬唇,叫銀盞進來,吩咐道:“天氣不錯,讓乳母帶衡哥兒去園子裏逛逛吧,天天悶在家裏也不好。”

  銀盞點點頭,出去了。

  殷蕙親眼看著乳母牽走兒子,她才進了內室,拿起一本書坐在床上看。

  看了幾頁,魏曕過來了,隻穿了一身白色中衣。

  為燕王的牙疾,他本來就瘦了,緊跟著又在燕王的病床前當了六天的大孝子,這會兒瘦得殷蕙都有些不忍去看,好像他經曆了什麽虐待似的。

  等魏曕在旁邊坐下,提醒她去放下紗帳,殷蕙再瞥他一眼,小聲道:“要不,您今日先好好休息一天?瞧著怪憔悴的。”

  魏曕臉色微變,她是在擔心他體力不濟?

  殊不知,父王的身子一恢複,卸下壓力的他無論食欲還是別的什麽,也都卷土重來,且因壓抑太久,來勢洶洶。

  “不需要。”

  魏曕直接將她壓在了床上。

  殷蕙感受著他不變的力量,便明白自己剛剛是瞎操心了。

  憔悴什麽啊,再憔悴魏曕也是一條狼,還用得著她這隻兔子擔心他吃一半就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