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紅玉一連走了幾個陣地，見士兵們嚴陣以待，士氣高昂，心裏很高興。她在心裏想，這蔣千還算沒白活這麽些年，帶兵作戰有了不少長進。

  以前她和父親梁維甫對蔣千多有偏見，於今日看來，這種看法要改一改了。看來打完這一仗，倘若都還活著，她一定會向父親為蔣千請功，甚至可以建議給蔣千更重一些的擔子了。

  回到團指揮所，梁紅玉要通七十五旅的電話。

  她在電話裏告訴馬旅長，這麽大的雨，一定要讓士兵們休息好。

  她說，每一個陣地的後麵都挖有防空洞，很堅固，很安全。沒有敵情時，士兵們都可以躲進防空洞裏。這樣可以保持體力，保持戰鬥力。

  當然，前提是對敵監視不能放鬆。

  馬旅長在電話裏感謝梁長官的關心。他表示一定注意做好這件事，請梁長官放心！

  梁紅玉回到了圓墩村。她很想休息一會兒，但心裏想著陳西民，他們到了哪兒呢？她很想打電報去問問。但她清楚，這是不可取的。

  這是因為，戰場上的一些信息是不能為敵方捕捉的。你就是有一萬份的焦慮，也隻能耐心等待。她隻有在這種等待中煎熬著，更不用說睡覺了。

  到了卯時三刻，報務員何婧進來報告，說陳團長的隊伍己到了荷嶺前的茶坑。梁紅玉聽後高興得似乎要蹦了起來。

  “什麽？到了茶坑？”有一陣子，她簡直不相信自已的耳朵，拿著電報紙，生怕自已看錯了。

  她一邊看一邊對何婧說：“快，快回電，讓他們迅速進入荷嶺。我會在荷嶺下迎接他們。”

  “是！”何婧受了梁紅玉情緒的感染，很快進報務室發報了。

  一個小時後，天大亮了。倒是一個大好晴天，與昨日的晚霞很相似。似乎昨夜裏的那場豪雨壓根就沒有下過。人們隻能從大道小路上殘存下來的那些積水去回憶。

  梁紅玉率領看宋天成的警衛排，已經在荷嶺下的村子裏等著了。

  她和陳西民約定，就在老源坑等他們，然後他們要繼續趕去北麵的碭石陣地。

  而從老源坑到碭石陣地往少裏說還有十五六裏，那裏隻有二二二團一個連在守著。

  等了約半個時辰，還沒有等到，卻聽到南北驟然而起的炮聲。這炮聲幾乎是在同時裏發出來的。隨著炮聲而起的，還有輕重機槍的“噠噠噠……”“嘩嘩嘩……”聲，這聲音密如炒豆，急如狂飆。

  嗨！鬼子的總攻擊開始啦！

  果然，不一會兒，梁紅玉同時接到了馬登雲和蔣千的報告：鬼子已經開始全麵進攻了！

  梁紅玉心裏著急得很。怎麽還沒有來呢？她巴望陳西民他們早點來！

  其實，她心裏清楚，從茶坑到這個老源坑，直線距離都有二十來裏路，再怎麽快也得用點時間呐！她在心裏笑自已：再怎麽著急，也得靠點兒譜哇！

  這樣又候了半拉鍾頭，才見陳西民風塵仆仆帶著隊伍出現了。

  梁紅玉也不說話，手一揮，讓隊伍繼續往前走。她是怕碭石陣地有失。她高聲喊道：“弟兄們，加把勁，克服點，鬼孑已經在向碭石進攻了！碭石在等著你們呢！”

  弟兄們見梁紅玉竟然在這裏迎接，沒聽她講話，心裏就無比激動；聽了她的話，渾身“騰”地一下來勁了。

  是啊，一晚上的奔波疲勞，似乎被梁紅玉的這幾句話撩到爪呱國去了。沒有聽到隊伍裏有說話的聲音，隻聽到“唰唰”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

  碭石陣地上，已經是硝煙彌漫。帶領部隊守在最前沿陣地的是蔣團一營一連二排的石廣榮。

  石廣榮是個老兵，打仗有經驗。他在陣地上安了兩個班，留下一個班在山後的掩蔽部裏，作預備隊。他自已站在兩個班的中間，守著一挺九二式重機槍。

  這挺九二式重機槍是戰鬥前蔣團長特意調配給他排的。連長說：“老石，陣地守得住守不住，就看你的了！你可不能給我丟臉！”

  石廣榮擠著眼睛說：“連長，沒這玩意兒咱也不懼小鬼子！有了這玩意兒，保管殺得小鬼子屁滾尿流！”

  望著鬼孑的炮擊，石廣榮挺胸叉腰。他高腔大嗓地喊道：“弟兄們，我們團像這樣地打鬼子機會不多。你們千萬不要害怕。現在鬼子炮擊了，你們都趴在戰壕裏隱蔽好。等下鬼子衝鋒了，你們再抬起頭來狠狠地揍他們。聽清楚了嗎？”

  士兵們都高聲回答：“排長，我們聽清楚了！”“排長，我們堅決殺鬼子！”

  敵人炮擊了十多分鍾，就開始衝鋒了。

  這個陣地前麵有許多矮樅樹，小鬼孑很狡猾，他們充分利用這些小樅樹作掩護。

  國軍的槍彈打過去，雖然聽到了樹叢中不時傳來小鬼孑中彈的叫喚聲，但鬼子們衝得是越來越近了。

  石廣榮大聲喊道：“弟兄們，加強火力覆蓋，決不能讓鬼子們接近陣地。”邊說邊親自操起九二重機槍掃射開了。

  不一會兒，陣地前麵的那些矮樹叢被打得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杆了。鬼子兵哪能藏得住？不是當了活靶孑，就是往回跑掉了。

  就這樣，鬼子的第一次衝鋒被打下去了。

  敵人的第一次衝鋒被打下去後，石廣榮便要弟兄們再次隱蔽好。他雖然打這樣的硬仗不多，可他也聽說過，鬼子在每次衝鋒前都是使用炮火摧毀，而且那炮彈是一次比一次打得準。

  果然，最多不過一刻鍾，敵人的炮彈就鋪天蓋地打過來。霎時，整個陣地就籠罩在一片火海中。

  石廣榮把身子緊緊地貼在地上，覺得身下的整個大地都在震顫著。他的左邊臥著的是機槍手劉小海，右邊是一班長陳樹泉。這個時候也不便喊話，因為炮彈的爆炸聲實在大，喊話有什麽用？

  石廣榮伏在地上，耳膜總是像有一麵鼓在不停地敲。有一顆炮彈落在他身後的壕沿上，掀起的土“嘩啦啦”砸下來，砸在他的身上。他本想抖抖身子，可是接二連三的土石砸了下來，生生把他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