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嚴鐵英據守的陣地都處在炮火的煎熬之中。日軍一心想打通南進的通道，與北上的瀨川師團匯合，所以進攻是空前的猛烈。

  新四軍經受了日軍在空中和地麵的猖狂進攻，陣地仍然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到了第三天下午，日軍窮凶極惡，竟然使用了毒氣彈。

  有很多的戰士中了毒，不是葉挺軍長命令預備隊上，陣地險些被日軍攻破。

  嚴鐵英在日寇使用毒氣彈的第一時間，就命令戰士用毛巾等一切可以捂嘴的什物捂住了嘴巴。

  她在軍校時學過如何對付毒氣彈，但是有許多戰士由於動作不及時，還是程度不同地被毒氣毒倒了。

  嚴鐵英命令李燦和徐煒的連隊下去休整，調高鬆和陳信林的連隊上來。

  徐煒和李燦帶著戰士們下去了，高鬆和陳信林帶著他們的連隊上來了。.

  嚴鐵英對著高鬆和陳信林說：“我們已經打退了敵人十幾次的的進攻，在這裏堅守了三天。戰區命令我們，為了取得最後的勝利，我們在這裏還要堅守三天。這接下來的三天將會更加殘酷。陣地能不能守得住，就看你們的了。現在是傍晚時分，估計敵人今天再也不會發動進攻了。你們趕緊組織戰士們加固工事，摸黑都要把工事加固好。”

  兩位連長銜命而去。

  夜幕降臨了。戰場上少了炮火的喧囂，但並不平靜。這兒那兒，間或響起一兩聲爆炸，一兩聲槍響……氣氛仍然相當恐怖。

  在這夜晚，敵我雙方都沒有消停。我方在往陣地下運送陣亡的將士，日方也在搶著搬運他們將士的屍體，似乎隻有在這種時候雙方才會寬容，才不會去妨礙對方。

  高鬆和陳信林就是趁著這個機會命令戰士們加固工事的。

  這是清冷的夜。北風在嗚嗚地吹打著梧桐樹。一彎清冷的新月出現在東邊的蒼穹上，時隱時現。

  大地被一層濃重的黑紗遮蓋住了，愈發顯得深邃、凝重！

  嚴鐵英臥在掩蔽部一張臨時用空彈藥箱子搭就的床上，閉目養著神。

  這幾天，她的腦海裏盡浮現一些戰鬥畫麵，有在井岡山時期的，有五次反圍剿的，也有三年遊擊戰爭中的。

  這些畫麵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但最後都被眼前的畫麵所淹沒。是啊，這才是真正的戰爭，血、火、鐵的戰爭。

  日軍的炮火是那樣地猛烈。新四軍就是靠著簡陋的武器、頑強的意誌和一腔熱血與日寇拚殺著，那種悲壯的場麵驚天地、泣鬼神！

  現在，當戰鬥停止了，當夜幕降臨了，她才有機會歇一歇了。

  這次戰役開始前，她收到了顧震東寫來的信。這封信在路上輾轉了一個多月。

  信中說，他已隨八路軍南下支隊出發了。南下支隊的主要任務就是打通華北與華中的聯係，然後與新四軍並肩作戰，共同打開華中華東的抗日局麵。

  但是她從支隊司令員成一口中知道，南下部隊並不順利，一個多月過去了，南下部隊仍然被日寇阻滯在山東境內。

  嚴鐵英的心裏甭提有多掛念啊！自從贛南分別，到現在又是幾年過去了，他們天各一方，都在各自的生活中經受著戰火的洗禮。

  她多麽渴望著與震東的重逢啊！

  然而現在，眼下的這場戰役，他們又該付出多麽沉重的代價呢？她知道，現在要談與心愛的人重逢那隻能是一種奢侈抑或是幻想。

  她深深地知道，明天這條戰線，這片戰場，這個陣地，又將演繹著多麽慘烈的一幕呀！

  自己能不能活著走出戰場還兩說。想到這裏，她倏地坐直身子，讓蘇曼挪過馬燈來。

  她從挎包裏找出幾張信箋，就著微弱的燈光給震東寫起信來。

  “震東吾師：”

  她對著這個不倫不類的稱呼不免啞然失笑。想想，她劃掉重新寫上：

  “尊敬的顧老師，你好！”

  她寫上了這樣的稱呼，眼前就浮現了在瑞金彭楊軍校學習、生活的場景，一幕幕，就像過電影一般。

  她思緒如潮，筆走龍蛇，一忽兒就寫下了滿滿兩張紙。

  她把對老師的思念，對戰友的懷念和對戀人的眷念熔為一體，她的情緒是勃發的，她的心血是沸騰的，它們不斷地升華、升華，升到廣袤的宇宙間去了。

  最後，她的落筆是這樣的：

  您的學生嚴鐵英於繁銅前線戰壕裏一九三八年十二月七日夜

  她掏出懷表看了一下，又添上“十點三十二分”。

  第二天拂曉，天剛微熹，一抹淡淡的晨光拂過樹梢。山川，田野，山石，小河漸次從晨光中蘇醒了過來。

  早已沒有了鳥兒的啾鳴了。雖然經過了漫長的一夜，但在晨光中，空氣裏還抖動著火藥與鐵血的氣味。

  戰士們為保持體溫，多是幾個人背靠背擁著，外麵用毯子和被子包裹著。戰士們就這樣地堅守一夜。

  而哨兵呢？則披著毯子，任冬夜的濃霜打濕身上。他們用警惕的眼睛盯視著前方。

  夜色是徹底消除了。大地顯示出它昨日的本色。不過也變了好些。

  陣地上及陣地背後那幾棵燃燒的樹木，早已經熄滅了。

  陣地前那些橫七豎八的鬼子兵屍體也被搶著運走了，留下來的就是哪些破槍破頭盔，還有一灘灘凝涸的血漬。

  往日的這個時候，嚴鐵英就會拿起望遠鏡，從東望到西，從南望到北，她要把周圍她目之所及的地方看個遍。

  昨晚十點來鍾，團裏送來了軍部轉發的戰區戰情通報，通報稱，昨日整個防線固若金湯，各部各陣地均發揚了大無畏的戰鬥精神，粉碎了日軍十幾次的進攻。尤其是新四軍，在武器裝備明顯處於劣勢之情況下，仍能挫敵鋒銳，守若泰山！

  隨著戰區戰情通報送來的，還有軍部的戰地小報。戰地小報上的一篇綜合報道，就提到了她的營，並著重點到了她的名。

  報道稱嚴鐵英率部扼守陣地，浴血搏殺，取得了很大的戰果；在敵人使用毒氣彈時，嚴營長機智果斷，應對及時，避免了重大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