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斃了夏侯坤，擊退了包一天從南線的進攻，嚴鐵英把車朋小隊帶回到徐煒據守的山頭上，紮下營來。

  正像他們預計的那樣，山南的這一大片丘陵地帶很利於騎兵作戰。所以嚴鐵英就命令部隊嚴陣以待，準備迎擊敵人新的進攻。

  再加上徐煒即將布置下的狙擊手，以及這些狙擊手所能發揮出來的作用，估計未來的戰鬥會更加順利。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四周圍一片霧蒙蒙，山巒隱在濃霧裏，一切都顯得神秘莫測。

  車朋派出去的偵察員回來報告，郭威率領著他的部隊及其他部隊退回了蔣千的防線上，估計一二日內不會再北犯。

  嚴鐵英笑著點了點頭。

  早飯後，照例沒有太陽。濃霧仍是籠罩在空中，不過是淡了一些。

  嚴鐵英登上山頭，舉目四望，不由得感慨起來。這一大片土地，兩年多來遍布了他們的足跡。

  她不由得想起那些犧牲的戰友，他們已經長眠在這片土地上了。

  她想起陳大娘她們來了。陳大娘她們用自己的肩膀支撐著這片藍天，使遊擊隊得以堅持到今天。

  濃霧滯留在澗底。濃霧還在散。山，漸漸變得淺了。小路彎彎曲曲，被野草遮掩得若有若無。

  唯有那鬆蔭，濃了，重了，有一股冷翠襲人的感覺了。

  這一天，鐵英正在臨時搭起的草棚子裏看地圖，突然蘇曼領著張璞闖進來了。

  小張提給她一封信，便耷拉著腦袋站在一邊去了。

  鐵英好生奇怪，拆開信封一看，卻見幾個醒目的大字：

  “特急！速回！”

  是趙明大叔親筆。鐵英預感到是出了什哩事，問小張，他也茫然地隻搖頭。

  嚴鐵英火急急地趕往鳳凰村。

  一進門，見趙明大叔披著件舊軍大衣正站在桌旁的地圖前沉思。他的左手端著那個旱煙袋，右手捺住地圖的一角。嚴鐵英急切地招呼著：

  “大叔，什哩緊急事？”

  趙明聞聲從地圖上抬起頭，見鐵英風塵仆仆，他沒有即刻說話，隻是用溫和的目光盯視著她，良久才愛惜地說：“小英子呀，你把眼睛都熬紅了！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呀！”

  這溫和的目光，這親切的話語，緩解了鐵英緊張的心。

  她笑了笑說：“沒事，您老人家不也兩眼網滿血絲麽！您比我辛苦多了。”

  鐵英說著，搓了搓雙手，又把它往嘴邊哈了哈。屋子裏有一個火盆，鐵英半蹲著身子把手在火上照了照。

  “天氣真冷嗬！這麽陰沉沉的，莫非要下雪麽？哎，大叔，您說有特急事，倒是什哩事麽？”

  趙明將旱煙袋在手掌裏拍了拍，堅毅的臉上露出特有的嚴峻。

  沉吟了一會兒，他才不緊不慢地說：“年關將至，有兩件事兒，都是要咱們認真對待的。”說著，從桌子上撿起一疊報紙，抽出其中一張遞給鐵英。

  “噢？”鐵英霍地站立起來，接過報紙。

  她疑惑地望了望趙大叔一眼，見趙大叔峻嚴的臉上顯出少有的激動，他的網滿紅絲的眼裏泛出一股光澤。

  好像受了感染似的，嚴鐵英迅速將報紙展開。

  這是一張國民黨的中央日報，在頭版頭條位置上，幾個黑體仿宋大字赫然映入她的眼簾：

  二賊臣西安反叛總司令臨潼罹難

  下麵還有兩行二號黑體字：

  張楊受赤匪蠱惑發動兵變

  全國人紛起聲討國防部組成討伐軍

  是一則綜合消息。

  這消息驚得嚴鐵英失聲嚷叫：“哎呀！蔣介石……”她渾身顫抖著，朝門口叫道：

  “蘇曼，張璞，快來呀，快來呀，蔣介石被捉住啦！”

  “什麽？什麽？蔣介石？蔣介石幹什哩？”蘇曼和張璞聞聲跳進門來。他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地反問道。

  “蔣介石被捉住了！蔣介石被捉住了！”鐵英高興得兩眼閃動著淚花。

  “啊！真的！真的！”蘇曼和張璞爭著看那報紙。倆人都歡喜得又蹦又跳。

  蘇曼蹦跳著朝門外跑去，邊跑邊嚷道：“蔣介石被捉住了！捉住蔣介石了！”

  嚴鐵英揚著報紙問趙明：“大叔，國民黨的報紙曆來是正麵報道反麵看，這張學良、楊虎城與蔣介石……”

  “張學良和楊虎城都是愛國將領。在這夷患無窮，民族遭到淩辱的時刻，他們受我黨的影響，逼蔣抗日是可能的。”趙明說。

  “這些報紙是從哪弄來的？”鐵英問。

  “是古迪從錦陽城梁公館弄來的。”趙明答，“這張報紙的日期還是十二月十五日，後麵還有幾張，是近期的。喏，你看這張……”趙明遞給鐵英一張近期的中央日報。

  鐵英看完，疑惑地問：“怎麽，我們黨主張放掉蔣介石？”

  趙明點了點頭。

  “沒搞錯吧！好不容易捉住蔣介石，怎又放了呢？難道不知道，從‘四一二’開始，我們有多少同誌死在蔣介石的手裏？！”鐵英的眼圈紅了。

  趙明沉默著，良久，才嚴肅地說：“現在日本帝國主義踏上了我們的國土，這是民族間的矛盾。我們應該一致對外。我們必須相信黨，相信黨的決策。”

  說著，又遞上了由古迪整理，宋大庚口述的關於梁紅玉在影屏山談話的內容的信。

  “北方議和了？”嚴鐵英看罷這封信，瞪大眼睛問，見趙明點頭，不禁百感交集。很自然，她想起了一直杳無音訊的顧震東，想起英勇的中央紅軍，心中一個熱浪又一個熱浪翻滾著。

  張璞從放在火盆上的茶壺裏給鐵英隊長倒了一杯茶。鐵英呷了一口，又問道：“大叔，不是還有一件事嗎？”

  不知怎的，趙明的臉色唰地一變，剛毅的臉上罩上了一層陰霾。鐵英不看便罷，一看驚駭住了。

  “發生了什哩意外事？”

  忽然她想到蘆花湖的年關暴動，不知道結果如何？

  由於戰事緊張，近些時無暇顧及李燦。

  莫非是他出事了？她急急地望著趙大叔，希望從他嘴裏得到否定的答案。

  沉默！難耐的沉默！

  趙明艱難地說：“小李子遇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