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潘西武追過來了。

  潘西武日日夜夜都在尋找遊擊隊的下落。但是除了那個姓胡的告知一點蛛絲馬跡外，任何蹤影也沒有摸到。

  他不免焦躁起來。本想用大兵將蘆花湖地區來一次大搜捕，再抓些老百姓，不怕遊擊隊不露麵。

  隻是包一天不同意。包一天本想告訴他，據他偵探的結果，遊擊隊的大部仍在千佛山中，上次圍剿，可見遊擊隊損失不大。

  這一結果顯然把包一天嚇壞了。隻是在潘西武麵前他不便表示出來。他深知劉仁傑的厲害，深知他將得到的是什麽可怕的處罰。

  他又派人查訪了那個姓胡的，沒有結果。可這個神秘的人物總在包一天麵前若隱若現。

  就在他寢食難安時，遊擊隊又像裂帛的長劍，從千佛山飛出劍鞘，重占了鐵籠山周圍各個關隘要道。

  據可靠情報，遊擊隊的一支部隊正在霞縣境內活動，而青草坡也被遊擊隊占了。

  這對於包一天來說，真是致命的一擊。他一麵準備將各縣的保安團調赴鐵籠山，一麵囑咐潘西武將蘆花湖的遊擊隊和武鐵匠在最短的時間內予以殲滅。

  所以，潘西武每晚都是這樣，把騎兵和步兵屯在一個地方隱蔽，他的便衣人員就像無數的觸角伸展出去。隻要一得到消息，騎兵和步兵便會蜂擁而至。

  這天晚上，他在宴請包一天的宴會上，並沒喝多少酒。回到碉堡睡了不足兩個鍾頭，即帶著人馬來到陳家村附近。

  已過子夜時分，猛聽到白水鎮裏槍聲密集，他先是一驚，繼而咧開厚嘴唇笑了。他獰笑著，用多毛的手使勁抹著多毛的鬼臉。他迅速下達命令：

  “快！向白水鎮靠攏，遊擊隊出來找死了。這回看他們往哪跑！”

  可是走到離白水鎮不遠，忽聽那兒的槍彈聲驟然停止了。嘿！遊擊隊準是溜了，得趕快追上去呀！

  往哪兒追呢？正遲疑間，一個手下人跌跌撞撞跑來報告：“潘爺，潘爺，那邊有人聲！”

  “哦！”潘西武精神一振，“哪邊？”

  “鎮南邊。”

  “追！……”

  潘西武領著人馬由東往西，來到鎮南，果然發現了有許多的人已向南去了。

  這個“黑無常”鬼得很，他本想讓馬隊迂回包圍上去。但又一想，到底是夜晚，馬的目標大，誰知道遊擊隊又有多少人呢！不如待我跟定他們，到天明後再收拾不遲。

  他讓十幾個便衣尾隨著，自己帶著馬隊在後跟著。

  殊不知李燦早有察覺。當他聽到幾裏外有人喊馬嘶聲隱約傳來時，便連忙把隊伍帶向東，又在那片亂墳岡的樹林子裏隱伏下來，甩掉了後麵的便衣。

  潘西武倒是實打實地一直向東追。到了天快亮時，連一個遊擊隊的影子也不曾看見，氣得他用馬鞭狠抽著帶路便衣的脊背。

  走了一夜的路，人馬又困又乏。天大亮時，潘西武到了祝家村，這才下令進村莊宿營。

  到了村裏，這些士兵困乏沒了，抓雞的抓雞，逮豬的逮豬，捉羊的捉羊，把個村子攪得天昏地暗。

  潘西武進了一家地主的宅子。他們是老相識。那地主趕緊命人端上酒菜，潘西武胡亂地吃了一通，便摟著地主的小老婆倒在床上睡去了。

  潘西武睡得正香甜，猛聽前麵廳堂裏一陣喧鬧。他睜開眼一瞅，嗨，那女人已不在身邊了。氣得他大吼起來：“娘裏個屄，吵什哩吵！”

  地主和小老婆誠惶誠恐跑進來。地主對他說：“潘爺，外麵有個關老爺的家人找你哩！”

  “關老爺的家人？啥事？快叫他進來。”潘西武說著，翻身下床，一把揪住女人，“好婊子哩，趁我睡了，你倒溜了。嫌我不勤快還是怎的？咹！”

  “不是，潘爺，我也是聽到廳堂裏有人找你，才起去的。”女人聳著峨眉陪著笑臉說。

  “哦！”潘西武鬆了手，嘴裏罵道，“娘裏個屄，諒你也不敢。”

  沒等那個關老爺的家人進來，潘西武一撩門簾子跳了出去。一進廳堂，就“嗑嘣”與領人進門來的地主撞了個滿懷。

  潘西武正要發作，忽見那家人“卟嗵”一下跪倒在地上，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叫：

  “潘爺，潘爺，不得了哇，不得了哇，遊擊隊打下關公集啦！”

  “啊！”潘西武一聲嚎叫，一把扯起地上的家人，瞪著兩隻鬼眼睛，吼道：

  “什麽！遊擊隊打下關公集了？那我老舅呢？”

  “關老爺被遊擊隊殺死了。……嗚嗚！他們殺了關老爺，還、還把囤裏的糧食搬、搬出來，是運、運進山裏去哩！”

  “啊呀！他娘裏個屄！”潘西武把個鬼臉氣得哆嗦起來，兩隻鬼眼裏射出綠瑩瑩的凶光。

  “

  喳”一聲，他把戰刀抽將出來，嚇得在旁的地主和小老婆“呀”地驚叫起來。他們都知道潘西武殺人不眨眼，什哩時候有氣，就什哩時候都會殺人的。

  不過這次他倆白嚇了一回，潘西武把戰刀一收，向外吼道：

  “集合！集合！”

  原來這個關培德的家人，是在遊擊隊殺進去之前，在廁所裏屙屎的。遊擊隊一殺進去，他就嚇得癱在廁所裏了，差點連屁股都沒揩。

  他眼睜睜地看著遊擊隊殺了關培德，打開倉庫運出糧食來，卻不敢出去半步。

  後來，他壯著膽子爬出了廁所，從一條汙水溝裏鑽到宅外，又在另一個地主家裏借了一匹馬，直朝白水鎮找潘西武來了。

  沒找著，知道潘西武到了東南邊，又馬不停蹄趕到東南邊，在這個村子裏才找到了潘西武，向他稟明了情況。

  潘西武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那些散在各個角落裏鬼混的團兵們聚攏來，直到晌午時分才到了關公集。

  到了關公集，一看，關宅裏哭聲滔天，他的舅老爺躺在一塊門板上，頭顱和頸脖子分開了，隻有一層薄薄的皮連著。

  潘西武“哎呀”一聲，腦子裏“轟”的一響，牙齒咬得“格崩”亂響。

  這個潘鬼頭不要娘不要爺，偏偏就要這個舅老爺。

  如今見他身首異處，他的那雙鬼眼就在睃尋著遊擊隊了。可哪有哇！

  猛然一想，遊擊隊不是將糧食運進山了嗎？那麽就一定是走青草坡了。完了，青草坡也被遊擊隊占領了。

  潘西武的那個氣呀，簡直把五髒六腑都氣炸了。他一跺腳，一咬牙，率領著人馬就朝青草坡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