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抿嘴笑著說：“鬼丫頭，你那時小呀，那倒不希奇！你今兒個也像那時一樣，我才佩服呢！”

  文香說：“怕什哩麽！隻要你給我看嚴實點，我就和先前那樣光著身子去洗澡。”

  紅玉連連點頭：“行，行，我看著哩！”

  文香真的脫去了身上的衣衫，隻穿著短褲和胸罩往河裏跳。

  梁紅玉笑得“咯咯”響，臉上卻在發燒。她可沒有這大的膽量。聽著文香在水裏快活撲騰的聲響，心裏卻像打鼓一樣。

  她望著梧桐樹的那邊，剛割完的稻田裏光溜溜的，大豆、蕎麥也隻有腳脖子那末高。

  陽光像一盆火似的罩在天空中，曬得大地起著一層層光焰。

  驀地一陣熱風吹來，撞在臉上滾燙燙的。她趕緊往樹叢子裏躲一躲。

  小河裏仍然響著嘻水的聲音。鬼丫頭玩得好痛快喲！

  約摸有一個時辰，見文香還未上岸來。梁紅玉探頭望了望空曠曠的四周，放心地走到小河邊，對著文香喊道：“鬼丫頭，玩了多久啦？還不上來。”

  文香正在水裏仰泳，聽到紅玉的喊聲，她嚇得“呀！”一聲尖叫，將身子趕緊隱入水中。她急扯白臉：

  “呀，呀，姐姐你真壞，不去望著點，有人撞來了怎辦？”

  梁紅玉見她這副狼狽的樣子，嗤地笑出聲：“沒事，你快上來吧！”

  “不！你還是去望著點，我才上來。”文香嘟著嘴叫道。

  梁紅玉又來到樹叢子外麵。四周圍仍是無人的蹤影。天氣似乎更悶熱了。

  聽得樹叢子蟋蟋索索的響聲，料定文香已上來了。她走到拂雲飛和小青馬的身邊，等著文香出來。

  文香穿好衣服出來了，一邊用手撣著濕漉漉的黑發，一邊歪著頭看紅玉，那意思是說：“怎樣？你待我不敢嗎？我可玩得痛快哩！”

  梁紅玉咋一見到文香在水麵上仰臉躺著的樣子，心頭一陣撲撲亂跳。現在文香又毫不介意，不禁伸了伸舌頭。

  可是過後一想，覺著那也沒什麽，反正一個人隻要自重，不做過格兒的事就行。反之，卻也可見出迂腐味來了呢！

  她們每天的中午都是按時到這裏來，每次都是紅玉先下水，文香先望風；每次也都沒看到過任何人的蹤影。

  是麽，這麽個偏僻的地方，又是在炎熱的中午，不是必要做事或是必要過路的，哪有不懷好意的人到這塊來呢！

  漸漸地，文香和紅玉都放鬆了警惕。一來二去，紅玉也隻穿著胸罩和短褲下河了，也不羞於仰著身子在水麵上漂著了。

  甚至玩得高興，揀個淤積起沙子的沙灘，去風晾風晾了。

  逢到這個時候，便可聽到她那銀鈴般的笑聲。這笑聲，衝散了她腦海裏的濁霧，驅除了她心胸中的鬱氣。她甚至感覺著，她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了。

  這一天，天氣格外的悶熱。她們又騎馬來到小河邊。

  拴好了馬，文香對紅玉說：“沒人到這兒來。咱們都下河去洗吧，倒可以多玩一會兒。”

  幾日來都平靜無事，紅玉點頭應允。

  於是，她們雙雙鑽進了柳樹叢子，脫光了衣衫，隻剩下短褲和胸罩，“撲通”著跳到了河水裏。

  河水歡快地流淌著，像柔軟的綢緞子；河水是那般透明，濺起的水花如同珍珠一般。

  萬籟俱寂，白雲點綴在空中，一動也不動；該是沒有風兒了吧，高高地柳棵子樹梢也不見一絲兒搖動呢；梧桐樹下的拂雲飛和小青馬正閉目養神······

  隻有小河裏時而響著“嘩啦！”的音調，抑或有幾串銀鈴般的笑聲。——多幽靜的時光。

  倏忽間，起風了，將一簇柳樹叢子吹得“潑喇”一響。然而真奇怪，風兒不曾吹動別的樹叢，連那高高的梧桐樹梢還如先前一樣一動也不動。白雲還是熨貼在藍空中，連形狀都沒變化呢！

  可那是什麽？小河中的兩個美人兒該是察覺了吧？一響之後複又安靜如故，隻不過從那柳樹叢子後麵露出一顆黑糊糊的腦袋來——粗眉毛，高鼻梁，大眼睛，闊嘴巴，好一副堂堂正正的方臉喲！

  不過，此時，那臉上蕩漾出一層幽光，兩隻眼像勾子一般往那小河裏窺探。

  當他將目光落在河麵上，那蕩漾的幽光加濃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又從闊嘴巴裏滴出一串涎水。

  小河裏，梁紅玉正將整個身子浸到了河水裏，隻露出一顆腦袋在水麵上。文香則又在仰泳。

  忽然浸在水中的紅玉驚叫一聲：“誰？”嚇得文香趕緊藏入水中。她潑喇著水，口裏說：“叫什哩麽？”

  梁紅玉說：“我聽到柳樹叢中‘嘩啦’一聲，現在又沒起風，該不是有歹人了吧！”

  文香一聽，眼睛也望岸上睃巡。傾聽了良久，也沒聽到一點異樣的動靜。文香說：“別疑神疑鬼了，大熱的天，這晌午該有誰來？”

  說著，繼續將身子仰在水麵上，讓柔軟的水波流過身子。

  梁紅玉沒心思玩水。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窺探她們，身子不由得在水中抖動起來。猛然間柳樹叢子裏又是“沙沙”一陣響。

  她拉了文香一下，兩個人屏息聽著。聽得沙沙聲又沒有了。文香說：“不知是什哩東西，待我上去看個究竟，就在那給你看著點，省得你疑神疑鬼玩得不痛快。”

  說著，爬上岸。這可急著了躲在樹叢裏的人。他側轉身，離了柳樹趟子向外爬。剛爬了十來步，也許是因為心太急，不留神撞著了柳樹枝，隻聽“嘩啦”一聲響，嚇得文香“媽呀”一聲驚叫。趕忙就去套衣服。

  文香剛穿好衣服，便聽到有隱隱約約的腳步聲朝西北跑去。

  她大喊紅玉：“姐姐，有人！有人！往西北跑了。”

  梁紅玉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從水裏一躍而起，上了岸，迅速穿好衣服。

  她抽出寶劍，對文香說：“追！”便跑到戰馬前，一躍身，驅趕著拂雲飛朝西北馳去。

  倆人倆騎急起直追。追出了柳樹林子，也沒有發現有什哩人。

  追到鎮北的石橋邊了，遠遠地看到一匹馬進了鎮街的小胡同，騎者已被牆垛遮住了，隻瞥見了馬的後半個身子在一瞬間的影子。

  追進鎮中，任什麽也沒有發現。倆人怏怏地往回返。

  路上她倆察看馬蹄印，雖是久旱的天，但有一串馬蹄印烙在石板上，正好從林子裏穿過來。

  紅玉恨恨地說：“這個不要臉的該死的家夥，若被我擒住，定要當場劈死他。”

  文香兩頰像罩上了火燒雲，身子在馬上顫抖著。

  她是個表麵要強，骨子裏孱弱的女人，經受不了驚嚇，頭竟有點暈乎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