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鐵第四十九章
作者:何斌      更新:2020-03-02 05:53      字數:4654
  曙光驅散了黎明前的那陣黑暗,大地就又回複了蒼鬱的生氣。可是,盡管曙光已至,黎明到來,大地的上空卻凝聚著許多塊烏雲,將那可惡的陰影投射下來,未免是減弱了蒼鬱的色調。

  而在烏雲凝聚的地方,卻像是有無數的鬼魂在飄蕩、在出沒,將那些冤屈萬般變化。啊,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的劫難?這晦暗的日子!

  在鳳凰村北的一片鬆樹林裏,鐵英、趙明、徐煒、石磊、車朋、李燦、還有古迪,正在召開黨的會議。

  他們都是黨員,中國共產黨的黨員,他們都是指揮員,中國工農紅軍遊擊隊的指揮員,所以,他們的黨的會議和軍事會議,在平時並無多少區別,隻是氣氛不同罷了。然而現在,這兩者的會議,無疑是合二為一了!

  掩埋受難者的工作仍在進行。沉痛與憤怒仍壓抑著心底,而表現在臉上、眼睛裏的則是火,是劍!

  “打吧!不打這些龜兒子,何以能出咱心底的怒氣!”李燦吼著,一隻手叉著腰,一隻手捏成拳,在空中揮著。他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話語卻轉向徐煒:“我說老徐,你為什哩不狠敲潘西武幾下子,倒讓他逞開威風了?”

  徐煒坐在一個鬆樹墩子上,一臉的嚴肅。聽得李燦說,抬起眼瞼來,也不吱聲,隻笑了笑。但是那笑裏卻藏著苦味。

  “是要收拾他們的,尤其是這個潘西武!”鐵英接著李燦的話。她覺得李燦說得未免有點過火。好在徐煒並不是一個喜歡計較的人,否則一定會影響彼此間的團結。“但是,該怎麽樣收拾他們呢?”鐵英顯然是在啟發大家思考。

  “我要以一當十,以十當百,彈藥光了,我有拳頭,一準就被他們人多勢眾嚇懵了?我李燦才不服邪哩!”李燦衝著人們揮拳吼道。

  車朋這一回並沒有跟著附和。這個脾氣兒照樣很暴的青年人,今天卻顯得沉靜起來了。你看他將眉宇布成一個“川”字,再粗心的人都曉得他是在動心思。這也許就是車朋有別於李燦的地方吧!

  “我們不是和敵人拚,並且現在也不是拚的時候!”車朋說,眼睛掃了李燦一下。

  李燦正要衝他發作,趙明卻接過話茬了:

  “車朋說得對,我們人數少武器差,能和敵人拚麽?況且我們經過幾天的戰鬥犧牲了許多的戰士。除此之外,還有幾十名傷員,他們都要得到救治和安置,光硬拚能行麽?”

  李燦語塞。但怒火攻心,他憋得滿臉通紅,把叉著腰的手放開,用揮著的拳頭狠狠地打在手掌上。

  徐煒移了一下身子,眼睛眯縫著看那雲層裏透出、又從鬆針裏篩下來的朝陽光。他看了大家一眼,才不高不低有條不紊地說:

  “我想我們應該想出一個通盤的計劃,作為今後一段時間的行動方針。我們現在麵臨的是一種十分危險的局麵。敵眾我寡,一年來能夠棲身的唯一的這個‘家’也被毀了,被敵人毀了。”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大家也都心情沉重。停了一下,他朝李燦看了一眼,繼續說:

  “最好是找出一個適當的時機,給敵一個致命的打擊,然後轉入隱蔽。像一個月前那樣。這樣既可打擊敵人,又可保存自己。”

  石磊匝了匝煙鬥說:“很是。我們不是怯戰,而是靈活機動。打仗麽,就譬如下棋子兒,不要拿了子兒一拚到底,那樣是不會贏的!”

  趙明說:“很好!估計平靜的時間不會太久。朱庭國和包一天一定會撲過來。大家說說看,應該怎樣應對?”

  聽了大家的話,李燦也不爭了,也不憋氣了。他說:“我看就打狗日的潘鬼頭。這家夥我恨透了!”

  大家也都讚成。同時還覺得潘西武是最靠近遊擊隊的。敵人要進攻,一準是他打先鋒。如果能打掉這個惡魔,則不僅能解大家夥的心頭之恨,更重要的是能挫敵鋒銳,對於全戰局會起舉足重輕的作用。

  但是,潘西武能孤軍深入嗎?這卻是個未知數。因為潘西武不是胡奎,這是他能的一麵;但他原不是包一天的手下人,即使現在關係不錯,但是有了梁紅玉這一層,這又是他不能的一麵了。

  嚴鐵英聽著大家的發言,心裏在一個一個地默念著、思忖著。

  還有——嚴鐵英的心裏想得更複雜些——假如遊擊隊不能盡快地擺脫敵人,而還是擺在這裏等待敵人來打。那未,遊擊隊還是處於被動。

  鐵籠山雖是崇山峻嶺,然而這次敵人“圍剿”已不同以往了。這次是包一天的民團打先鋒。這些地頭蛇比遊擊隊更熟悉這裏的山山嶺嶺呢!不能再用過去的老辦法了。

  如若遊擊隊不能使自己處處爭著主動,這幾十個傷員怎麽辦?這裏的老百姓又怎麽辦?潘西武的燒殺難道僅僅隻是他個人的獸行所為,與包一天就沒有幹係嗎?否!也許就是包一天指使的,並且後來也得到朱庭國的鼓勵。

  他們當然有他們的理由,那就是鐵籠山是共黨遊擊隊的老巢,必欲徹底推毀之!蔣介石在南方根據地的“石頭要過刀,茅草要過火,人要換種”的手段,已經用到這裏來了。

  所以,在這樣一個危險的時刻,遊擊隊該怎麽辦?徐煒說得對,現在就要將今後一段時間的行動計劃好。戰爭是變化的,兵無常形,水無常勢,在這種錯蹤複雜的情況下,爭取主動,勝算才會更大些!

  她把這一切想法和盤端出來,讓大家討論討論。

  人們沉默下來了。鐵英提出的問題,他們的心裏何嚐沒想過,隻不過他們沒有她想得這麽周全。沒有誰說話。遠處有隱隱的槍響聲。一一大家仍在苦著眉,沒有說話。

  嚴鐵英在鬆林子裏來回走動著。少頃,她停了腳步,看了大家有幾秒鍾,突然笑了。

  “怎麽啦!大家這是怎麽啦!跳出了敵人的包圍圈,為何還愁眉苦臉呢?該不會是害怕了吧!”

  她這麽一說,大家倏地抬起眼瞼,一齊注視著她。隻有趙明,他還在“吧兒吧兒”吸著旱煙呢!

  李燦晃著腦袋說:“哎呀,我的好隊長,你就決定吧,我不害怕敵人,倒真的害怕動腦筋哩!”

  車朋和古迪也笑了笑。

  鐵英說:“害怕動腦筋可不成。再說,你害怕,未必大家都害怕吧?怎麽樣,時間不會有很多,大夥兒還有什麽看法,都說出來吧!”

  石磊和徐煒也相視一笑,因為從這種語氣裏,他們知道鐵英的考慮已經成熟。

  鐵英看了趙明一眼,用尊敬的口吻說:

  “大叔,你看我們是否應該分兵啦?”

  “是得分兵啦!”趙明並沒感覺意外,卻像是早就胸有成竹的樣兒。他看著鐵英,笑眯眯地點著頭,似乎鐵英說出的話就是他的心裏想要說的話。鐵英的心裏一陣欣喜,一股融融的情感直叩心房。她看著小隊長們說:

  “我們雖然還是按照老辦法,繞著敵人打。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但是我們這次要找個既安全又隱蔽的地方安置傷員,休整一下。當然囉,敵人是不會輕易讓我們有這個機會的,所以我們必須製造一個這樣的機會。”

  小隊長們一聽,來了興致,都很想知道隊長所說的計劃,個個都坐直了身子。

  鐵英繼續說:“咱們來個分兵。敵人不是在南邊空了個大口子嗎?不是想把我們逼到贛江裏去嗎?目前形勢隻有西、南兩麵空虛。這是包一天們算計好了的。如今,咱們就來它個將計就計,用少量兵力佯裝成遊擊隊的大部隊,向贛江撤退。而遊擊隊的其餘人馬,和老百姓都可撤進千佛山。”

  就目前而言,這可以說是一個最好的辦法。但如果處理不好,卻又是一個最險的辦法。於是大家都不說話,都在思考著這個辦法的多麵性,好的,不利的因素。

  經過一陣的思考之後,小隊長們紛紛說話了。

  “隊長,讓我的小隊向贛江佯動吧!”李燦說。

  車朋瞪了他一眼:“你去?你去還不如我的小隊去。我們騎兵迅速,來去一陣風,足以吸引敵人的全部。”

  石磊、徐煒也都爭著要擔當這個角色,實際上也就肯定了鐵英的方案。

  鐵英用笑眼催趙明說話。趙明摘下含著的煙嘴子,沉毅地說:“隻有這麽辦了!不過,佯動的那一麵危險性大,我看——”

  鐵英笑著打斷趙明的話:

  “我去!我帶著李燦小隊去。”她邊說著,邊把臉轉向小隊長們:

  “都別爭了!誰去還不是一樣?可是車朋的騎兵目標太大!雖然咱們是需要目標大,但到了贛江邊並不是像敵人企望的那樣真的到贛江裏去喝水呀!我們還要時而隱蔽,時而行動嗬!老石和老徐比較有經驗,你們可以協助趙隊長照顧好傷員和鄉親們,這裏的擔子更重要啊!”

  石磊和徐煒就沒有再爭,趙明也隻是用愛撫的目光注視著鐵英。隻有車朋還在氣咻咻的呢!

  “好吧!就這麽辦。”鐵英見大家再沒有別的表示,最後說道,“從繳獲的幾十匹戰馬裏麵挑選出三十匹隨我行動。今天上午,至遲不能超過下午三點鍾,將老百姓和傷員們全部撤進千佛山。注意保密!老石帶著部隊還是先頂著敵人吧!下午李燦接防。”

  人們最後散開了。

  小隊長們走了之後,鐵英留下了古迪。這個年輕的偵察班長,一直以來,都在不停地工作,充當部隊的千裏眼、順風耳,很少休息過。現在到了關鍵時刻,更加要慎之又慎。所以她把古迪留下來了。

  “古迪呀,去告訴戰士們,多辛苦一些,把情況偵察清楚些。同時還要注意安全!”鐵英囑咐他。

  “是,保證完成任務!”古迪堅決地說。

  “去吧!”鐵英一揮手。

  古迪跑步去了。

  鐵英回過頭來對趙明說:“大叔,據古迪報告,原先包一天讓梁紅玉布署在鎮天鎮與白水鎮一線,目的是防備我們向北進入千佛山。但是現在我們已經進了鐵籠山,包一天就命令梁紅玉尾追我們。倒把這一條線空出來了。這正是我們的大好時機!”

  趙明抽著旱煙說:“不錯。我們趁機突出鐵籠山,向北轉移,包一天絕對不會料到我們剛從山外回來又反轉出去。”

  “但還是要把戲做足,要讓包一天以為我們真的是窮途未路才向贛江邊撤的。”鐵英說。

  他們仔細地核計起來。

  卻說古迪將整個偵察班撒了出去,他轉告了戰友們鐵英隊長的話。然後,他一個人往影屏山方向走。

  古迪現在是個小商販的打扮,穿著一件青黑色的上衣,還有一條淺灰的燈芯絨的褲子,背著一個褡褳。他化妝成小商販多次,也到過不少地方。關於這麽個角色,他現在倒是扮演得蠻像回事呢。

  他現在要去聯係宋大庚。宋大庚在梁團裏臥底,已經送了好幾次情報出來了。他依靠他那個特殊的身份,倒是很方便的就獲得敵人內部的消息的。

  但是隊長嚴鐵英卻總是告誡古迪,不要輕易去與宋大庚接頭。沒有到關鍵的時候不要去驚動他。除非他有情報要送出來。

  可是這次卻是到了關鍵時刻了。關於敵人下一步的行動,他們的兵力調動情況,鐵英隊長都想掌握。而宋大庚也許能了解到不少。

  不過,現在的情況下,找宋大庚並不容易。他應該是跟隨梁紅玉在軍中。飼馬員麽,總得跟著戰馬;要去找他,首先要找到梁紅玉的部隊。

  梁紅玉的部隊從鎮天鎮的大道進到鐵籠山來,現在應該是在鑼鼓嶴。那裏有一道天然瀑布,從鑼鼓嶴上傾瀉而下的水跌進鑼鼓潭裏,那條通往鐵籠山的道,就在潭的邊邊上過。

  古迪實在是大聰明了。他對梁紅玉部隊在鑼鼓嶴的估計相當準確。當他小心地靠近鑼鼓嶴時,老遠便聽到戰馬的嘶鳴聲了。

  忽然他靈機一動:宋大庚是飼馬官,而飼的又是梁紅玉的馬,他少不了是要出來遛馬的。據上次從宋大庚這裏獲取情報的王春光講,那情報就是宋大庚在遛馬時交給他的。

  對,碰碰運氣,也許真的有這麽巧,或者宋大庚有意這樣做都說不準哩!

  於是,古迪不走路上,而是隱入道旁的樹叢中,把自己的身子完全隱藏起來。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因為哪有小商販往山裏走的?但現在他必須往山裏走,為了不引人注意,他隻好隱藏自已了。

  還有哇,梁紅玉這人忒機靈。古迪怕她把崗哨派出很遠。遊擊隊宿營,鐵英隊長不是喜歡在二三裏外,甚至是四五裏外就派上崗了麽!

  而宋大庚要遛馬,也不可能遛出幾裏路唦!

  古迪的腦瓜子就是好使,他這樣隱蔽地前進,至少看到有梁團的兩個崗哨站在不同的路上。他看到了崗哨,崗哨看到他。

  也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令他興奮不已的聲音。

  “宋老倌,遛馬啦!”一個聲音在打招呼。

  “嗯啦!誒,小寶,你崗還站到這裏來啦!”是宋大庚的聲音,已到古迪的邊邊上來哩!

  那崗兵說:“哪呀?前麵還有崗哩,不止一個哩!”

  “呃!……”宋大庚應了一聲。

  古迪伏在路旁的樹叢中,己看到宋大庚的腳了。他伸出手去扯著宋大庚的褲腳,宋大庚低頭一看,媽呀,樹叢中伏著一個人呐,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古迪哩!

  宋大庚裝著紮鞋帶,蹲下了身子,口裏說:“我正愁送不出去呐,你倒來啦!”說著,極迅速地從兜裏掏出一個紙包包來,塞進古迪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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