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鐵第三十五章
作者:何斌      更新:2020-03-02 05:53      字數:4210
  嚴鐵英率領著部隊在飛馬石的樹林子裏駐紮下來了。這裏是半月前宿過的地方。因為周圍十幾二十裏遠差不多都沒有村莊,是個隱秘的場所。

  嚴鐵英為了及時了解當前急劇變化的形勢,一麵派出古迪的偵察班向四外打探情況,查清中央軍的動向。包一天和胡奎、梁紅玉以及潘西武現在的位置。

  一麵叫人到鐵籠山去尋找經春來,因為她估摸著春來送老張同誌到省委去也早該回來了。

  是啊,鬥爭形勢這麽複雜,她特別想知道省委的情況。同時也得去看望鐵籠山裏的陳大娘和鄉親們。

  鐵英十分擔心,那一場大火不準會將他們引到山下來,如是那樣,在敵人頻繁調動的情況下,將是何等的危險啦!

  遊擊隊沒有帳篷。如果時間較長,那就每到一處,暫且搭一些低矮的茅棚借以棲身。如今形勢變化無常,說不定什哩時候就要轉移。鐵英沒讓戰士們搭棚。

  但蘇曼和小張撮合著車朋給鐵英搭起一個小草棚。他們說,即使在這裏不住宿,但有個遮蔭處,隊長也可以在裏麵歇息一下呢!

  可就因為這,卻受到鐵英的嚴厲批評:“你們倆閑著沒事怎麽著,為啥要給我特別?咹!有時間好好去侍弄侍弄馬,檢查檢查武器!形勢這麽緊,說不上什哩時候就要大戰,而你們還建安樂窩?真是亂彈琴!”

  蘇曼和小張像兩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個撅著嘴揉著一條草繩,一個低著頭用指甲剜著一棵鬆樹的樹皮。

  剛才鐵英是和趙大叔到駐地周圍看地形去了。現在她一點也不寬容,批評了一頓後,又轉向紅著臉站在一旁的車朋說:

  “虧你還是個小隊長,如何這般不懂事體。戰士們辛苦勞累,不也宿在樹底下,草棵裏麽!你是想把我與他們隔開?你的事兒也少嗎?一百幾十號人交給你,形勢緊了,戰士們有些什麽想法,有些什麽要求,你心裏有數麽?”

  直說得車朋低下了頭。

  鐵英見這個比自己小三、四歲的年輕隊長心裏正愧的慌,便用緩和的口氣說:

  “去,多做些準備,不要總像個小孩子。騎兵是一把刀,派場大著哩!”她說完,把目光從車朋的身上移到蘇曼的身上,臉色依然嚴峻,但眼角卻綻出一絲笑意。

  車朋沒有吭聲,一個立正,打了個敬禮,轉身欲走;可在一霎那間,他看到鐵英的目光在他和蘇曼的身上掃來掃去時,臉驀地一下紅了,而且直紅到耳根。

  他慌捒地轉身向自己的小隊跑去。

  鐵英雖不是這隻遊擊隊的創建者,但當她從軍校直接分配到這支部隊接替趙明的隊長職務時,卻得到了戰士們無限的信任與尊重。

  無疑,這與她的赤誠、無畏和勇敢分不開。幾年來,她看著像車朋、李燦和蘇曼這樣的少年在戰爭中成長,有的已成為卓越的初級指揮員。

  他們都在戰鬥中產生著鮮明的愛和憎,這裏麵也包括了超出同誌的愛。這個車朋,這個蘇曼,就是在戰火中結成的一對戀人。

  隻是由於戰爭的殘酷,才使得他們把這種愛戀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讓它表露出來。但這怎能遮人耳目呢?蘇曼不去找別人,單去找車朋,而且從來都是這樣。這不是明擺著嗎?

  鐵英想到這裏,看著蘇曼那個滿臉不高興的樣兒,不由在心裏笑了一下。她故意瞭了她一眼,就奔到一棵古鬆下,從皮包裏掏出軍用地圖攤開在一塊平板似的石頭上,繼續研究起敵情來。

  不遠處,傳來了蘇曼尖細的銀鈴般的笑聲。

  鐵英眼看著地圖,心裏卻仍在想著蘇曼和車朋。不知怎地,她竟然想到了自己。

  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姑娘,按照社會的習俗,這個年齡還能是姑娘嗎?然而她沒有這樣問,也不想這樣問。這樣的年齡,應該早就做起母親來了。

  是沒有一個理想的戀人麽?紅軍中多少英俊能幹的小夥子,難道竟找不出一個?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她早就有自己的意中人,這個人就是她在軍校的老師,那個接替趙明大叔職務的紅新八師師長顧震東。

  紅新八師是紅一軍團的主力之一,跟隨中央紅軍參加了長征。可是現在,卻不知他的任何消息了。

  顧震東是黃埔五期畢業生,在學校就是共產黨員。中央蘇區第三次反圍剿勝利後,他被中革軍委派到彭楊軍事學校擔任軍事教官。嚴鐵英和徐煒都是他的學生。

  其實嚴鐵英她並不知道顧震東在黃埔的老師就是梁紅玉的父親梁維甫,顧震東是梁維甫最得意的學生之一。

  嚴鐵英就這樣胡思亂想著,不久陷入著深沉的回憶中。不遠處滾雪龍嘯叫一聲,才把她從沉思裏驚醒過來。

  當她意識到眼前的險惡處境時,不免在心裏責備著自己:“什哩時候,還想這等事!”

  鐵英重新埋下頭去,全部心思放在地圖上。然而,她的思想還是集中不起來。

  這會兒,她的思緒又被牽動到古迪他們身上:他們怎麽樣啊?她對眼前的敵情可說是一點都不清楚,她迫切需要了解敵方的部署!

  她看了一會兒圖,終於焦躁地站起身來,在鋪滿枯枝敗葉的地上來回走動著。

  晌午時分,古迪先回來了。

  他報告了鎮天鎮方向的敵情:國民黨趙觀濤部離開皖浙贛邊,奉命回駐贛北。回到錦陽城的是第二十一師。

  而駐在鎮天鎮的正是上次我軍在伏龍山伏擊的敵五十九旅。敵旅長王元被劈死後,副旅長朱庭國升任旅長,他發誓一定要在一星期內將遊擊隊剿滅。

  包一天昨夜就回到了鎮天鎮,他的人馬隻剩下一百來人了。呃,還有,胡奎已在昨夜混戰中被打死,有消息說是包一天為了翦除異己派人暗地幹掉的。

  胡團現在正由一個叫蔣千的領著。這個蔣千是包一天收買的,對包一天言聽計從,死心塌地。他現在也帶著三百來人駐在鎮天鎮。

  嚴鐵英一直在認真地聽著,這時忽然揚起眉毛問道:

  “有沒有打聽清楚敵人的部署?“

  古迪說:“據探,朱庭國已經派出部隊沿錦蒼公路和錦霞公路前進,估計是聽了包一天的報告,認為我們會向東發展,所以實行封鎖。這兩路部隊今早晨就已出發了。”

  “通往鐵籠口呢?”鐵英又問。

  “還沒有出動。”古迪答。

  趙明又吧噠起旱煙來了。他沉靜地傾聽著古迪的報告,一直沒有插話。這時,他看了古迪一眼,問道:

  “有經春來的消息嗎?”

  古迪說沒有。

  鎮天鎮方向的情況弄清楚了,而梁紅玉那邊還不清楚。鐵籠山又怎麽樣呢?鐵英在等消息。她現在擔心的還是梁紅玉,這個鬼女子,她現在還在鐵籠山麽?

  到洪門鎮方向偵察的王春光和小江回來了。他們報告說:洪門鎮也開去了一營白匪軍,是朱庭國的部隊。已有消息說,他們將進駐野豬嶺,重新占領這個關隘。

  “梁紅玉在野豬嶺一帶麽?”鐵英問。因為她覺得梁紅玉一定是尾追在遊擊隊的後麵,雖然在什麽地方給耽擱了,但她一定會在野豬嶺方向。

  王春光說:“梁紅玉沒在野豬嶺,她和她的部隊昨夜在離野豬嶺西三十幾裏遠的鴨公背露營。今早上一聽說遊擊隊衝破了包一天的防線,胡奎也被擊斃了,非常震驚。她又想占據野豬嶺,又想折回鐵籠山,目前正在舉棋不定呢!”

  “你們和宋大庚接上頭了麽?”嚴鐵英又問。

  “剛才的情況就是老宋告訴我們的,他還有一個情況要我報告給你。”王春光繼續說,“鳳凰嶺下十幾個村莊是潘西武指使人放火燒毀的。潘西武手下的人被梁紅玉捉住解往鎮天鎮去了。原先老百姓沒有下山,梁紅玉派人將他們勸下山來了。”

  “什麽?梁紅玉把老百姓叫下山來了?這麽說她是在那塊地方被耽擱了!哪她為的是什哩麽?”嚴鐵英十分詫異地問。

  “老宋說沒有幹什麽!梁紅玉隻是想讓老百姓趕快下山料理村子。老宋最後說,梁紅玉可能是個好姑娘,但是一枝花插在牛糞堆上,連香氣也變臭了。”

  “糟糕!鄉親們會吃苦了!“嚴鐵英焦急地說。趙明心裏也是又氣又急:”這個梁紅玉,她做的是啥事麽!“

  情況本來就夠嚴重的了,偏偏又出了這麽個新問題。嚴鐵英思忖良久,突然對趙明說:“大叔,咱們是不是應該盡快地趕往鐵籠山中。敵人沒有找到咱們,一定會對鄉親們下毒手哇!“

  趙明點著頭:“唔,說不定敵人已經下毒手了。“

  嚴鐵英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裏冒出火來。她聲音急促地說:“那我們更要快了!趕在敵人的前頭,突破鐵籠口,到鐵籠山中去和敵人周旋吧!“

  趙明立定身子,磕了磕煙鬥,斬釘截鐵地說:“對!就這麽辦。“

  嚴鐵英對四個小隊長一一發布命令:車朋小隊打前站,迅速趕到鐵籠口並奪下它;徐煒、石磊小隊斜插向鎮天鎮通往鐵籠山的山道上,對付可能出現的敵人,保證車朋攻擊鐵籠口。李燦斷後。

  車朋、徐煒、石磊都帶隊出發了。隻有李燦滿臉不高興。趙明拍著他的肩膀,慈愛地說:“別拉扯個臉,小李子,嚴隊長是想著你昨夜苦戰了一場,戰士們還沒有恢複體力。再說,擔任後衛也不是輕鬆的事。“說著,他跨上馬,帶著小張追趕石磊、徐煒去了。

  嚴鐵英看著隊伍走遠了,她便吩咐李燦準備出發。

  突然,後麵的樹林子裏響起了潮水般的馬蹄聲。鐵英一驚,她說了聲:“不好!敵人來了!“一麵躍上滾雪龍,一麵對李燦說了聲,”快,占領東山崗。“

  李燦,這一員虎將,剛才還在耷拉著腦袋,可一聽到馬蹄聲,每根神經都繃緊了。聽了鐵英的吩咐,他高興地一躥,躥上馬背,帶著自己的小隊拚命向東山崗攀去。

  嚴鐵英又對李燦說:“作好準備,沒有命令不要開槍。”

  李燦在馬上回答:“知道了!”

  嚴鐵英騎著滾雪龍,帶著蘇曼和另一個戰士,佇立在東山崗下一片窪地的邊緣,這裏靠近樹林子。

  從這裏看去,南邊的林子上空正滾過來一股灰色塵埃。憑經驗,她知道這支馬隊至少有一百好幾十人。

  這是哪來的人馬?怎麽來得這樣突兀?她沒有時間來考慮這些,隻想到眼下遊擊隊才隻有一個五六十人的小隊,要對付幾倍的敵人,怎麽辦?是撤至一邊呢?還是迎麵阻擊?

  她估計和這支人馬可能隻是偶遇,要不,對方何至會如此大張旗鼓地行進。那麽,如果避開它,豈不會對車朋、徐煒和石磊小隊造成威脅嗎?

  如果那樣,則鐵籠口就將難於攻下,遊擊隊就不能迅速地進入鐵籠山,說不定會造成被敵分段阻隔的局麵。

  想到這裏,她堅定了打的決心。

  說話間,那支馬隊已經在窪地裏出現了。鐵英一看,不免吃了一驚,因為她看到窪地裏馬隊的前麵,一個穿紅衣服騎紅馬的女子,不正是古迪他們所描述的梁紅玉嗎?

  是的,肯定是的!她為什哩到了這兒?仔細一想,不禁在心裏驚道:“這個鬼女子,她也想到鐵籠口啦!”

  突然,她心裏一動,臉上綻出一個不可捉摸的微笑。

  “對,試試看吧!”她轉過臉對戰士低聲吩咐幾句,戰士飛馬奔上東山崗了。

  是的,梁紅玉想到了鐵籠口。這是今上午她正在舉棋不定時,忽聽到中央軍已返回,而駐在洪門鎮的那營人馬將開赴野豬嶺,她估計到遊擊隊一定會走鐵籠口,進入鐵籠山的。

  鐵籠口是隻鎖西不鎖東,她放在那兒的兵力隻有一個排,如何能抵擋得住?必須馬上增援,拚全力也要將遊擊隊隔斷在鐵籠口東。那樣,遊擊隊將自然地落進中央軍及民團的包圍中。

  但是走哪條道呢?梁紅玉頗為躊躇。她自然也想到了沒牛川,想到了那個良好的伏擊地點:如果先遊擊隊之前到達沒牛川,將穩穩地擋住遊擊隊。

  但是,她想到這條路不僅距離遠且山路陡峭,自己是很難搶在遊擊隊之前到達沒牛川的。遂決定走飛馬石而插向鐵籠口,這條道不僅近且林稀道平,很適合騎兵們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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