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林開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一直都寸步不離地守在禦書房裏頭，跟他一起的，還有孫少闕，能讓禦林軍的大統領跟副統領，如此緊張不安、寸步不離的，必然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兒的。

  不錯，也的確是出了大事兒的，那天萬歲爺用完早膳之後，不知怎麽的，就突然暈死過去，雖然首領太監第一時間便就派人請了太醫院院首施河過去，但是萬歲爺卻還是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傍晚才總算醒轉過來。

  雖是醒了，但是萬歲爺的情況卻並不好，人虛弱得很，連床都下不來，更是一度連話都說不了，這樣的情況，孫少闕跟林開哪裏敢離開半步？孫少闕更是暗中調撥了禦林軍秘密將宮中各處都給嚴密把控，不僅宮中，連宮外也不能放鬆，如今京師看著是風平浪靜，但是暗中卻加強了守備。

  萬歲爺幾天沒有露麵，臥病的消息自然是瞞不了的，不過自然萬歲爺的真實狀況，自是不會外傳，不過是說春寒料峭之際，萬歲爺偶感風寒，龍體欠佳，需要靜養幾日，自然早朝也是要暫停些時日的。

  自萬歲爺臥病之後，施河自然也是寸步不離地守在禦書房裏頭，一門心思地顧看萬歲爺的龍體，這些天自是懸著心，雖然如今萬歲爺的情況瞧著是比最初好了不少，能開口說話了，也能被人攙著下床走幾步路了，但是施河的心卻兀自懸著，沒有一刻輕鬆。

  他比誰都清楚，萬歲爺的龍體是糟糕透了，如今眼瞅著似是好轉，其實不過就是用藥給堆出來的，外表瞧著不錯，可是裏子卻是一言難盡。

  按說萬歲爺的身子一貫都是不錯的，誰不知道大皇子是一眾皇子中騎射功夫最了得的，更是在獵場上斬獲無數，所以誰又能將昔日威風八麵的大皇子跟如今病體支離的萬歲爺聯係到一處去？

  尤其是萬歲爺這才登基多久？身子骨怎麽就冷不丁地垮成這樣呢？

  這也是林開所不解的，雖然自來到萬歲爺身邊伺候，就覺得萬歲爺瘦的厲害，精神頭也不比從前，但是林開卻也不會多想，畢竟政務繁忙，萬歲爺又是個停不下來的性子，疲累自然是避免不了的。

  但是再如何疲累卻又怎麽可能再這麽短的時間內，將好好兒的人給摧殘成這幅模樣？所以林開這幾日眼瞅著萬歲爺病得下不來床，是真的倍感震驚，也是真的想不明白。

  但是孫少闕卻並不想林開這樣意外了，畢竟他在萬歲爺身邊伺候的時間更長，也更加了解萬歲爺的情況，這幾年在萬歲爺的身上實在是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兒，其中絕大多數還都是極其慘痛的，萬歲爺麵兒上瞧著沒什麽，但是內心自然是備受打擊。

  其中三件事對萬歲爺打擊堪稱是毀滅性的，其一，是萬歲爺知曉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其二，是寧王夫婦葬身火海的消息傳來，其三，是王妃死於難產，一屍兩命。

  這三件不管是哪一樣，對萬歲爺來說，真的都是致命的打擊，而這三件事卻接踵而來，而且一件比一件嚴重，每一件都挑戰著萬歲爺的心理防線。

  在孫少闕看來，萬歲爺能夠堅持住，沒有垮下來，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但是心裏的創傷卻是外人難以估量的，孫少闕也一直在擔心萬歲爺的身子，隻是沒有想到，萬歲爺會比他預料的更早出事兒。

  所以在短暫的驚愕之後，孫少闕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身為萬歲爺的心腹、如今的禦林軍大統領，這些天來，他恪盡職守，一直都做的很好，雖然看著是條理分明、八風不動，但是實則孫少闕心裏卻慌得厲害。

  他從來就沒有這樣慌過，哪怕之前，主子下定決心要利用衛氏一門逼宮，他都沒有這樣慌過，反而，那個時候他沉著自如，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就連對秦王這個天潢貴胄下手的時候，他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但是孫少闕這幾天卻是真的慌極了，怕極了，也是煎熬極了，他不放心任何人，包括首領太監還有禦書房一眾伺候的宮人，非得親自守在萬歲爺床前，不錯眼珠地盯著，他才能稍稍心安，幾日下來，孫少闕的眼睛已經胡子拉碴、雙目滿布血絲，瞧著十分憔悴。

  趙清暄甫一睜開眼，便就看到孫少闕這幅模樣，不由蹙了蹙眉，費勁地衝他擺了擺手道：“朕……朕離駕崩還遠著呢，用不著你這樣衣不解帶地守著，回去收拾收拾自己，好生歇一歇，明兒再進宮。”

  孫少闕哪裏肯？但是瞧著趙清暄這一臉的不耐煩，孫少闕自然也不敢反駁，生怕又要惹萬歲爺動氣，所以再不情願最後也隻是乖乖地躬身退下。

  “是，屬下告退！”

  孫少闕幾乎是一步三回頭地退出了禦書房，行至正殿的時候，不由頓住了腳，看向了偏殿，那裏頭正有苦兮兮的湯藥味道傳來，孫少闕頓了頓，然後抬腳走進了偏殿。

  “見過孫統領！”正在煎藥的宮人見孫少闕進來，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扇子，躬身行禮。

  正站在一邊盯著的施河也趕緊朝孫少闕行禮：“見過孫統領。”

  “沒事兒，你繼續，”孫少闕點點頭，示意那宮人繼續煎藥，然後目光落在了施河的身上，緩聲道，“施院首，可否借一步說話？”

  施河看了孫少闕一眼，然後點點頭，當下便就隨著孫少闕出了禦書房，兩人一前一後往前走，最後步入長廊盡頭的一個涼亭，停下了腳，這地方四下通透，便於觀察，且又是個清幽的所在，是個能說話的地方。

  “施院首之前似乎有話想跟在下說，是跟萬歲爺龍體有關嗎？”孫少闕也不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

  曾經有好幾次，在宮裏碰到施河的時候，孫少闕總覺得施河看他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隻不過他一直沒有詢問施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