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魯平一臉苦笑，不住歎氣，湊到白士仁近前，歎息著抱怨道，“萬歲爺想要跟西域諸國開展互市，可……可這就得提前掃……掃除障礙不是？就像白大人你剛才說的……西北百姓對那起子西域蠻夷之痛恨，這事兒若是辦……辦不妥，那強行開展互市，豈非……豈非要鬧出民變？所以……所以首先就是要……要給西北百姓一個交代，萬歲爺的意思是、是要先集中處理一批長期危害侵擾西北之……之惡匪蛀蟲，不管是大夏的還是西域的……都一網打盡！既能給西北百姓交代，也……也能震懾西域人，倒是……倒是更加利於開展日後互市談判。”

  “打擊盤桓在邊境作惡的一眾西域惡匪，那……那這活兒自然是要交給西北大營去幹的，但……但是境內的大夏惡匪蛀蟲便就……就要落到我頭上了，萬歲爺是給我放了權，可白大人你說這……這是不是塊燙手山芋？我這個外來的想要對人家地頭蛇下、下手，指不定還沒查到地頭蛇是哪個呢，就……就遭了暗算送了性命呢，”說到這裏，魯平更是唉聲歎息，拍著桌子道，“白大人剛才還……還抱怨我怎得到了涼州卻不知會白大人，在下……在下也不想這樣偷偷摸摸活的像隻老鼠，但是……但是在下怕啊！真是怕得緊！不瞞白大人說，在下……在下現在連這金峰別院的大門都不敢出，真是……真是怕一出門就要人頭落地啊！”

  最擔心的事兒總算是得到了證實，白士仁此刻的心情真是五味雜陳，原本懸著的心也不知是懸得更高了，還是該落下來了，白士仁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他如今是總算搞清楚了，萬歲爺為何會繞過他這個涼州巡撫直接讓魯平帶隊跟西域諸國開展互市談判了，無非是聽到了什麽動靜，還是關於他們白家的動靜，開始存著要收拾他們白家的打算了，不過聽著魯平的意思，萬歲爺倒沒有直接明示，不過跟西域諸國的談判在即，隻怕讓魯平對地頭蛇下手的命令，隻怕用不了多久便就要送到魯平手中了。

  地頭蛇，地頭蛇，在涼州乃至西北，又有哪個地頭蛇能搶得過他們白家？

  萬歲爺這如意算盤真是打得好，拿他們白家做樣子，那不但是能給西北百姓一個交代，更加可以震懾這個官場。

  他之前可真是小看了這位新晉登基的萬歲爺。

  年紀不大，野心卻不小，甫一登基便就瞄準了西北，瞄準了他們白家，這胃口大的都讓白士仁感歎了。

  “砰！”

  魯平終於支持不住了，醉倒在了桌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快把你家主子扶進去歇息吧，仔細著涼。”白士仁還十分熱心的招來了門外的守衛，吩咐道，然後便就起身告辭了，待坐上回城的馬車，白士仁一臉陰冷。

  看來他們白家人的幾代付出，犧牲的那許多條人命，在當今萬歲爺的眼中已經是不值一提了，反倒是要迫不及待對他們下手了。

  何其冷血？何其毒辣？

  白士仁曆經三位帝王，在朝中的地位一直穩固如山，至少看起來是這樣，這裏頭自然跟白家人的付出與犧牲有關，仗著這一層關係還有自己的軍功，白士仁給自家人爭取了這幾十年的富貴榮華，不過在跟著三位帝王打交道的過程中，白士仁的危機感也是與日俱增。

  從對白士仁重用信任到對白士仁不滿卻還隱忍不發，再到如今總算是忍受不了白家絕對對白家下手，隨著天子的態度轉變，白士仁也一直有著心裏準備，所以白士仁雖然免不了還是覺得震驚不滿，卻也不至於驚慌失措、惶恐不安。

  既是該來的總要來，那便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公子如今人在何處？”驀地，白士仁良久之後，突然緩聲問道。

  一直小心翼翼候在一旁的師爺聞言，忙不迭道：“回老爺的話，大公子前幾天外出去了，說是這兩天就能回來。”

  白士仁聞言不由眉頭緊蹙：“等人一回來便就將人牢牢盯著，再不許他邁出家門半步。”

  “是，屬下遵命，”師爺嚇了一跳，趕緊應聲，頓了頓，又忍不住小聲問道，“大人，可是……出了什麽事兒？跟……大公子有關？”

  之前師爺一直在偏堂候著，並沒有隨白士仁一道跟魯平用膳，所以並不知道席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吃完這頓飯，老爺的心情明顯不大好。

  白士仁耷拉著鬆弛的眼皮，什麽話都沒說，師爺狐疑著扭過了臉，正胡亂琢磨呢，就突然聽著白士仁又道：“不，不要等他回來了，等回到家天黑之後，你親自帶人出城分出幾路去找，待找到了公子之後，也不要帶他回來，悄默聲兒地把人給送去蜀地。”

  把大公子送往蜀地？

  師爺聞言，眼皮頓時一怔顫抖，明顯是太過震驚，半晌才小心翼翼詢問道：“老爺，真……真就到了這麽嚴重的地步了嗎？”

  白士仁沒有回答，隻是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頓了頓，又吩咐道：“老夫人跟夫人近來身子都不好，這事兒先瞞著她們。”

  “是，屬下遵命。”師爺點頭答應，麵色凝重。

  ……

  金峰別院。

  卻說白士仁走了之後，魯平還真的被手下扶著回房睡了一覺，這一覺睡得還相當沉，直到夜幕降臨，魯平才醒來，口幹舌燥還頭疼得厲害，魯平坐在床上，一邊揉著眉心，一邊暗罵白士仁，那老狐狸看著像是個老糊塗，可是灌酒的本事卻天下無敵。

  “大人，您醒啦？大人請用茶。”手下聽到動靜忙得進來，一邊給魯平倒了杯茶端過來。

  魯平一口氣兒把茶喝完，將茶杯放回桌上，這才覺得好受了一些，抬眼看向跟前的手下，瞧著他兩眼放光，就知道事兒辦的應該不錯，也就懶得多問，屬下跟他時間不短了，辦事他一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