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趙清明長舒一口氣兒，然後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是莫仲齊取了銀子回來了。

  “這裏正好是六十八兩，你拿好了。”莫仲齊將錢袋子給趙清明遞過去。

  “是，多謝莫先生。”趙清明道，伸手接過了錢袋子。

  六十八兩，那分量也不算輕了，莫仲齊看了看趙清明手中頗為紮眼的錢袋子，有些不放心地道：“你一個人拿著銀子回去也不方便，正好我把你送回去，也順便給你看看眼睛。”

  趙清明稍稍踟躕了下，沒有著急答應莫仲齊的提議，倒是冷不丁開口問道：“敢問莫先生，秋安堂附近是否有家當鋪？”

  趙清明知道這當鋪就在秋安堂附近，隻是他一個瞎子過去贖當，難保不被當鋪裏的人算計，尤其是在來的時候意外得知了那當鋪裏頭小安子的為人，算計去些銀兩倒是沒什麽，可趙清明就怕他們使壞，來一招狸貓換太子，用別的亂七八糟的平安扣糊弄他，不給原來的平安扣。

  所以，最好是有人跟著一道前往，而最佳的人選無疑就是莫仲齊了, 有老爺子在, 當鋪裏的人想來是不敢糊弄他的。

  莫仲齊聞言心頭驀地一緊，再看看麵前抱著錢袋子的趙清明，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原本隻是隱隱的猜測，這時候已經徹底得到了證實。

  “怎麽？你是要想要去當鋪嗎？”莫仲齊問道。

  趙清明點點頭道：“不瞞先生, 之前在下病重的時候, 家裏十分拮據，內子情急之下, 當了幾樣首飾, 旁的也就罷了，偏有一樣是……是在下的家傳之物, 在下自是不能坐視家傳之物外流, 所以這才著急忙慌想著把東西給贖回來，隻是在下……一個人前往多有不便，想請莫先生陪伴, 也好做個見證。”

  莫仲齊聞言，頓時就是一聲長長的歎息，打量著趙清明倍感詫異的臉，莫仲齊搖搖頭，又將他拉到了桌前坐下。

  “莫先生？”趙清明不明所以，滿心納悶兒。

  莫仲齊卻沒搭理他, 而是走到門前, 目光在院兒中一番逡巡，確定四下無人，然後關上了房門，這才轉身來到桌前坐下, 看著對麵一臉不解的趙清明，他壓低聲音問道：“我問你, 你所謂的家傳之物是不是……一塊羊脂玉平安扣？”

  趙清明自是一驚，他不知道莫仲齊是怎麽知道的, 第一個反應卻不是莫仲齊猜到了他的身家背景，而是莫仲齊知道翩翩當東西的事兒, 畢竟那個叫小安子跟小虎還有過節, 說不定莫仲齊早就已經從小虎口中聽到了翩翩當東西的來龍去脈呢，所以知道平安扣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兒。

  想明白了這點, 趙清明便對著趙清明點頭，坦言道：“的確是塊羊脂玉的平安扣, 已經傳了幾代了，若是在我手裏丟了, 那我豈非成了不孝子孫？所以無論如何, 我都要把平安扣給贖回來。”

  趙清明這話也不算是假話，既是父皇所賜、還是如今唯一留下的父皇的恩賜，所以自然算得上是傳家之寶，隻不過這傳家之寶相當要命，是萬萬不能外流的，一旦外流，這家傳之寶隻怕就要成了催命符了。

  莫仲齊自然知道這其中利害, 他也想把那平安扣給贖回來了, 而且昨天先趙清明一步就去了當鋪，隻是……

  “我明白你的想法, 隻不過……”莫仲齊看著趙清明，艱難地開口，“隻不過那塊平安扣如今已經不在當鋪裏頭了。”

  “什麽？已經不再當鋪裏頭了？！”趙清明驀地就站起了身來, 因為激動，還失手打翻了手邊的茶杯，頓時茶水流得到處都是，淅淅瀝瀝地打濕了趙清明的下擺。

  瞧著趙清明大驚失色的模樣，莫仲齊也是十分無奈，解釋道：“我也是昨兒才知道的，已經有人在一個月前將平安扣給買下了。”

  昨天借著帶小虎登門致歉的由頭，莫仲齊拐彎抹角地總算跟當鋪掌櫃的扯到了翩翩當得幾樣東西，那當鋪掌櫃的對那塊平安扣印象深刻，便跟莫仲齊交代了平安扣的去想。

  “是被……一個商賈看中買走的，”莫仲齊歎了口氣兒，又加了一句，“據說是個路過涼州去……去西域做生意的商賈。”

  若是本地人買走的，那還有可能追回，無非是多加一些銀子罷了, 再加上他這張老臉，不管怎樣都能把東西給尋回來，可是如今買走東西的卻是一個路過的商賈，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高矮胖瘦這些通通一無所知，要怎麽追回平安扣？

  而且這事兒還發生在一個月前，一個月的時間，那商賈早不知跑到什麽地方去了，想要追到那個商賈，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莫仲齊這兩天一直都在為這事兒發愁，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此時麵對著麵色慘白到了極點的趙清明，莫仲齊更說不出的無力感。

  他可真是無用至極，這樣要緊的事兒，他竟然完全幫不上忙，真真是不中用，日後下了地府，又有什麽顏麵去見衛庭之呢？

  “怎麽會這樣？”腦中一片空白的趙清明，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是啊，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事情會偏偏向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呢？

  趙清明渾身都充斥著無力感，原本僵硬緊繃的身子，這個時候從頭到腳都似是卸了力，趙清明“噗通”一聲坐回了椅子。

  莫仲齊打量著他這幅模樣，心裏又是內疚又是擔心，忙得取來一方帕子遞過去，讓他擦一擦下擺，一邊又趕緊寬慰道：“那商賈既是能路過涼州一次，想必就有第二次，說不定到時候還會來當鋪這邊晃蕩，咱們留意著也就是了。”

  莫仲齊也知道這話幾乎是完全沒有效果的，但是他真的不知道這個時候還能跟趙清明說什麽，說完之後，見趙清明兀自麵色慘白，一動不動，莫仲齊也訕訕的，也沒再開口，隻是靜靜坐在一旁陪著趙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