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向旁邊畫著的耳環，同樣也不是複雜的款式，是金鑲玉的款式，小巧的一對，在詢問小虎細節之後，莫仲齊確定這耳環應該並不是最上乘的玉製，稀罕的應該是做功。

  莫仲齊一番思量之後，目光最後還是落到了那塊平安扣上。

  素銀手鐲不必多管，金鑲玉的耳環也不可能是天家之物，但是那塊平安扣……

  九成九是出自天家。

  瞅著那丫頭典當的順序，也能看出來，先是手鐲再是耳環，最後實在撐不下去了，這才不得已連平安扣都給典當了，可見平安扣也是最貴重的。

  莫仲齊都能夠猜到翩翩要典當那枚平安扣時候內心是怎樣的糾結掙紮，一旦當出去，流入世間，隻怕這枚出自天家的寶物，遲早會招來麻煩，徹底斷送兩人在涼州平靜的日子。

  可要是不當的話，當時他們已然是山窮水盡，指不定第二天趙清明就吃不上藥他們都沒了飯轍，所以即便明知道禍患多多，可這丫頭到底還是下定注意當了那枚有極大可能會惹禍的平安扣。

  畢竟火燒眉毛，且顧眼下呀。

  想到這些, 莫仲齊不免又是一聲歎息, 他還是來的太遲了，若是再早一些就好了，不僅能夠讓趙清明跟翩翩免於經受那場險些陰陽兩隔的生離死別，也能幫他們走出困境, 將這些可能存在的風險都一並擋在外麵。

  沒錯, 莫仲齊雖然已經能夠確定趙清明跟翩翩的真實身份，但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揭穿他們, 他對天家對京師從來都不抱什麽好感, 甚至帶著強烈的反感，當年他也曾竭力勸阻過衛庭之, 在他看來, 朝廷是不值得讓衛庭之效忠的，他希望衛庭之能夠想開，能夠放下不管是對權力的渴望、家族的榮耀以及對舊主的忠心, 雖然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衛庭之，但是他還是希望衛庭之能夠幸福，能夠活的瀟灑肆意，就像初見時候的那樣。

  但是衛庭之畢竟不如他瀟灑，他的牽絆著實太多，很多時候, 他身不由己, 隻能苦苦支撐，而且他從來都沒有退路。

  對他有著知遇之恩的先帝、對他戒備矛盾的新皇、不顧家族利益隻為一己之私的女兒，還有一眾活在大夏將傾陰影之下的衛氏族人……

  衛庭之沒得選，隻能一直苦苦支撐, 一直想在夾縫中為自己為衛氏族人也為外孫尋覓出一條兼容之路。

  衛庭之找了一輩子，苦了一輩子, 但是到頭來卻是個什麽樣的結局？

  天家那種醃臢地兒，就不是人待的, 就像衛庭之，真真是無瑕白玉遭泥陷。

  本著這樣的想法, 莫仲齊對趙清明跟翩翩打一開始就帶著另眼高看, 在他看來，這對小夫妻, 可比從前的衛庭之明白通透得多，沒有留在那塊醃臢地兒裏葬送終生, 而是主動選擇了這樣一條艱難卻在他看來再明智不過的路。

  所以莫仲齊沒想過要揭穿他們，二海就二海吧, 過得難道不比啥勞什子的王爺王妃來的開心自在？

  但是現在……

  莫仲齊蹙著眉看著紙上簡單勾勒出的平安扣, 陷入了沉思，久久無言。

  小虎一時看看平安扣，一時又看看莫仲齊，他的好奇心已經達到了頂點，實在是忍不住了，所以到底還是開口詢問：“師公，這……這平安扣是有什麽不對嗎？還有耳環？您這是……看上這對平安扣跟耳環了？”

  小虎說完這話, 莫仲齊又是半晌無言, 就在小虎撓頭不解的時候，莫仲齊卻突然點點頭, 道：“對，我是看上了。”

  “啥？”猜想被證實了，小虎卻一臉驚愕, “您看上平安扣還有……還有耳環了？可是……”

  可是平安扣您老人家還能佩戴佩戴，可是這耳環……

  小虎沒敢往下說，但是目光卻不由自主往老爺子的耳朵上瞄，心裏是個什麽想法那是再明顯不過的了。

  莫仲齊卻沒功夫為自己辯解什麽，而是開始琢磨要怎麽才能把那塊平安扣弄到手，瞧著小安子還有當鋪大掌櫃對那塊平安扣的稀罕勁兒，隻怕要花不少銀子呢，要單是多花點兒銀子，對莫仲齊來說倒也不算什麽，老爺子行醫幾十年，除了好酒好肉之外，也就沒有別的花銷了，所以積累還是有的。

  但問題是怎麽才能不引人注意，畢竟誰都知道老爺子除了豬肘子跟高粱酒，再沒有旁的喜好，更是從不在意啥衣冠禮儀, 這冷不丁地花重金買這麽一塊小小平安扣……

  若是眾人的吸引力都因此放到了那塊平安扣上, 那問題就麻煩了。

  所以思來想去，莫仲齊想到了最為穩妥的一個法子，就是讓翩翩自己去當鋪贖當，左右銀子他有的是。

  這樣既不會引人注意，也最合情合理。

  可這樣的話，那就必須跟趙清明還有翩翩坦白他們身份的事兒了，要不然的話，他一門心思掏錢、千方百計為他們贖平安扣的行為，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通的。

  可是也再沒有別的法子了。

  而且事不宜遲，要是當鋪那邊已經將平安扣給出手了，那就更加麻煩了。

  想到這裏，莫仲齊驀地就站了起來，然後抬腳就往外走。

  “師公！您這是要去哪兒啊？”小虎忙得詢問。

  莫仲齊擺擺手，並沒有搭理小虎的意思，繼續悶頭朝外走，可是走到門前的時候，老人家卻驀地想到了什麽，當下就站住了腳，然後轉身看向小虎，臉上帶著異乎尋常的和藹可親，笑吟吟地道：“虎子，師公從前有沒有教過你啥叫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莫仲齊臉上過分熱情親切的微笑，讓小虎頓時渾身抖似篩糠，師公這是咋了？這是要……要咋個折磨他？

  再開口的時候，小虎聲音都帶著顫了：“是……是，師公教誨，孫、孫兒謹記在心。”

  “好孩子，你能這樣想，那師公就再欣慰不過了，”莫仲齊笑得更加溫柔可親了，還伸手對小虎招了招，“來來來，乖孩子，跟師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