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經曆了這麽多事兒，尤其是險些遭遇與翩翩的天人永隔之後，趙清明的許多想法都發生了改變，在生孩子這件事兒上，尤其是。

  他跟翩翩的身子都不好，他因為當年的那場走水，身子骨差了很多，日積月累的，情況隻能更壞，翩翩不良於行，如今還不對生活有什麽影響，往後年紀大了，肯定腿腳越發不靈便，少不得需要人照顧，這一回，兩人又都從閻羅殿前走了一遭，對往後兩個人的身體狀況肯定還有大的影響，即便有莫仲齊妙手回春，隻怕也難扭轉。

  所以這程子，趙清明想了很多，關於他跟翩翩的未來，尤其是晚年的生活，尤其是翩翩的，待到眼睛複明、身體康複之後, 他自是要專心經驗包子鋪, 盡可能地多攢下一些養老錢，而也是從這個時候起，他心裏也開始認同“養兒防老”這種民間百姓根深蒂固的觀念了。

  翩翩如何聽不懂趙清明的意思，就是因為聽明白了, 心裏才一陣又酸又暖, 吸了吸鼻子道：“那要是女兒的話也沒事兒，到時候我再生一個……”

  “不, 翩翩, 咱們就生這一次，一個就夠了, ”趙清明旋即打斷了翩翩的話頭, 一邊揉著姑娘的發旋，一邊柔聲道，“是兒子的話, 那往後咱們爺倆護著你，要是閨女的話，往後我護著你們娘倆兒，總之咱們隻生一個。”

  這一次，他是真的被嚇到了，也是真的心疼翩翩, 為了保胎, 翩翩一直一天三遍地喝湯藥，還隻能臥床靜養，趙清明簡直心疼壞了，他甚至心裏都慶幸, 翩翩當時頭腦不靈光，這樣的經曆有一次就夠了, 再來一次的話，他哪裏舍得？他的翩翩已經為他受了這許多苦了, 往後，他再不許翩翩受苦了。

  翩翩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心裏自然感動非常, 不過對於趙清明的想法，她也不是完全讚同, 她真的很喜歡孩子啊，還在京師, 還將將跟趙清明互生情愫的時候，翩翩心裏就開始琢磨著生孩子的事兒了, 在生孩子這件事兒上, 比起趙清明的雲淡風輕、順其自然，翩翩一直都是剃頭挑子一頭熱，著急得不行。

  她骨子裏是個喜歡熱鬧的，但是自小卻一直生活在孤獨寂寥中，她不止渴望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也渴望有很多孩子，春日裏一起踏青放風箏, 夏日裏一起方舟采蓮, 秋日裏帶著一群孩子跟著周嬤嬤收集桂花做糖桂花，冬日裏把小孩子打扮得喜慶漂亮堆雪人做花燈……

  總之, 她真的特別渴望一家人熱熱鬧鬧、和和睦睦得過日子。

  不過這想法，她決定暫時對趙清明保密，沒得這男人又要開始成天苦大仇深, 擔心這個為難那個的，至於生孩子這件事兒嘛……

  那可不是趙清明一個人能說了算了的啊，她多得是法子得逞，她倒要看看到時候趙清明有什麽法子阻攔？！

  打定主意之後，翩翩心裏得意不已，麵兒上倒是沒有流露出來，而是環著男人的脖子一個勁兒地說“謝謝”，語氣還異常甜膩，直說的趙清明渾身麻酥酥的，一直老實的地方也開始有不老實的跡象了，趙清明頓時渾身僵硬，然後悄默默地將身子往後讓了讓，一邊裝似隨意地岔開了話題。

  “對了翩翩，你剛才說夢見的那個寺廟叫……望月寺？”趙清明問道。

  翩翩點點頭道：“是啊，望月寺就在京郊啊，據說還是京師香火很旺的一座寺廟, 我當年入京之後沒多久就聽說了，怎麽你這個地地道道的京師人卻從未聽說過？”

  趙清明還真是沒有, 所以隻能老老實實地點頭：“確實沒有，是在下孤陋寡聞了。”

  翩翩歎了口氣兒，明顯顯帶了點兒嫌棄，不過旋即，翩翩的表情又變得認真了起來，再開口的時候，也更加正經了：“趙清明，以後有機會的話，咱們一起去一趟望月寺。”

  趙清明聞言頓時就是一愣。

  翩翩想要跟他一起去望月寺？

  可是……

  望月寺在京師啊，他們要是真的去了，那豈不是很容易就被人給辨認出來了？那樣的話，他們隻怕再難安生過日子了，不知又有多少風波等待他們呢。

  這些翩翩應該是知道的啊，早在他們從嘉善那場大火裏頭逃出來，沒有選擇向京師奏報請求徹查而是躲到了莫幹山腳下，任由天下人以為他們葬身火海的時候，翩翩就應該知道，他們這輩子再不可能回京師的啊。

  可是翩翩怎麽突然提到想要去望月寺呢？

  趙清明正想不明白的時候，就聽著翩翩又帶著一絲悵然道：“在嫁給你之前，我是去過一趟望月寺的，在那裏我對著佛祖許願，盼佛祖垂憐，能讓我餘生多一分甜，當時，我真是……苦到了極點，覺得自己像是被泡在苦海裏，一輩子都脫不了身，說實話，我當時對嫁個你也並沒有報多大的期望。”

  “但是佛祖悲憫，到底是垂憐於我，不僅僅讓餘生裏多了一分甜……”

  說到這裏，翩翩頓了頓，再開口的時候，語氣裏便多了一絲遺憾還有不安：“趙清明，我有些後悔，夢裏沒有能去望月寺還願。”

  是啊，她怎麽就沒有趁著做夢的機會去望月寺還願呢？

  那怕是她唯一能夠回到京師、去望月寺還願的機會了，但是她卻錯過了，也是沒有辦法，她當時滿腦子想的就是趕緊去見趙清明，趕在趙清明喝下孟婆湯輪回轉世之前，她一定要見到趙清明，跟他道歉，所以還願什麽的，哪裏能想得起來？

  但是此時此刻，翩翩對此卻後悔不已。

  趙清明這下是聽明白了，對於翩翩突如其來想去望月寺的想法也能理解了，並且，他也深以為然，這是應該的，他跟翩翩的確應該去望月寺還願，虔誠地拜謝佛祖的恩典。

  隻是……

  “不著急，趙清明，不著急的。”趙清明正為難的時候，就聽著翩翩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