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沉默地坐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情緒總算又平複了下來，回想自己剛才的態度，瑞兒又覺得十分抱歉，他對小叔發什麽火？小叔不過就是個平頭百姓，跟祖父祖母一樣的平頭百姓，也有可能會被魚肉、被殘害的平頭百姓。

  “小叔，對不起。”瑞兒滿心慚愧，忙得跟趙清明道歉。

  趙清明搖搖頭，示意不要緊，頓了頓，趙清明突然問道：“既是已然對官府、對朝廷灰心了，可還想繼續努力、實現抱負嗎？”

  這是趙清明目前最關心的。

  瑞兒沒讓趙清明等多久，很快他便點點頭，果斷地回答趙清明道：“會的，就算是對朝廷灰心，卻還是要竭盡可能地造福於民，這是小叔之前對我的教導，也應該是所有讀書人為之奮鬥終身的信念，小叔，你不必擔心，不管前路如何坎坷曲折，我都會努力做到的。”

  瑞兒的回答直聽得趙清明心頭發酸，可更多的卻又是欣慰跟震撼，瑞兒這個孩子，真的帶給他太多的震撼跟感動，真的希望……

  朝廷不要辜負了這樣一位熱血赤誠的棟梁之才。

  趙清明伸手在瑞兒腿上拍了拍，一邊讚道：“好樣的。”

  瑞兒勉強勾了勾唇，可隨即卻又愁眉不展，撥動著手裏的柴禾，半晌小聲跟趙清明說出自己心裏的苦惱：“小叔，我其實……不想讓祖父祖母跟著我一道去長安，我這麽大了，也用不著他們照顧，倒是他們年紀這樣大了，還要跟著我去個陌生地照顧我，我心裏實在不落忍，而且……我知道他們肯定放心不下爹娘，一直都在等著爹娘消息，在涼州還好，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若是到了長安，他們……肯定更捉急。”

  瑞兒的意思趙清明如何不明白？想了想，趙清明沉聲道：“你放心，一旦馬大哥馬大嫂有消息傳來，我第一時間就讓人給你們送信過去，不會讓你們久等的。”

  “可是祖父祖母……”瑞兒嘟囔著，還是不想讓馬大爺馬大娘跟著奔波辛苦。

  可是趙清明卻搖搖頭打斷了他，道：“既是他們想跟著去照顧你，那便就由著他們吧，他們如今心裏放不下的，無非是兒子兒媳還有你這個孫子，馬大哥馬大嫂又是杳無音信，若是還不能陪在你這個孫子身邊，隻怕兩位老人正要撐不住了。”

  瑞兒倒是沒想到這點，他隻是覺得祖父祖母跟著自己著實辛苦，畢竟他這一次去長安求學，至少要待上一年，祖父祖母跟著他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是不如留在涼州家裏來的舒坦，但是趙清明這一提醒也讓瑞兒意識到，祖父祖母堅持要跟著他，也不止隻是想照顧他，也是心裏太不安了，一門心思要抓住他這個孫子，自是去哪兒都想跟著。

  瑞兒歎了口氣兒，點點頭道：“是，我明白了。”

  趙清明沒再說什麽，隻是輕輕拍了拍瑞兒。

  ……

  承元三十年三月三十。

  涼州。

  元宵節一過，馬大爺馬大娘還有瑞兒便就啟程趕往長安去了，翩翩跟趙清明自是分外不舍，也沒有心思開包子鋪，再加上臘月裏又接連下了幾場鵝毛大雪，大家都在家裏貓冬，路上行人都沒有幾個，生意自然也不會好，所以翩翩跟趙清明便就索性在家裏偷了十來天的懶，待到二月初，兩人才又將包子鋪重新開張。

  兩人之前就一直在包子鋪裏給馬大爺馬大娘幫忙，如今雖然隻剩下他們兩人經營，卻也不至於手忙腳亂，且如今兩人在這一片也都算是熟臉了，老主顧以及街坊四鄰也都願意照顧他們的生意，所以包子鋪的生意也算是不錯。

  隻不過跟之前還是沒法比的，倒不是因為忙不過來，而是兩人之前就商量好了的，不要跟馬大爺馬大娘那樣起早貪黑，兩人都不是身子健全的，且又都曾經吃過不少湯藥，難免身子有虧損，自然得注意保養，沒得年老的時候，身子處處都是毛病。

  “咱們很久沒喝紅糖薑絲粥了。”這不，繁忙之餘，趙清明還不忘提醒翩翩。

  翩翩一直都有手腳涼的毛病，除了提醒翩翩多穿衣裳外，趙清明在飲食上也很注意，什麽大棗茶、紅糖薑絲粥啊，如今都是他們的飲食日常，趙清明從來不愛吃薑絲，現在照樣不愛吃，但是卻還是心甘情願三不五時陪翩翩喝一碗紅糖薑絲粥。

  “很久？不是前天才喝過？”翩翩白了他一眼，一邊咬了一口柿餅，然後將剩下的一半飛速地塞進趙清明的嘴裏。

  趙清明不由蹙了蹙眉，提醒翩翩道：“柿餅性寒，不能多吃，吃完這個就別吃了，實在忍不住，就去吃幾顆蜜棗，也是甜的。”

  甜的跟甜的就一樣嗎？

  簡直滿嘴胡鄒！

  “知道了知道了！你現在張口閉口都一套套的，比沈郎中還想郎中……”翩翩小聲嘟囔著，提到了沈郎中，翩翩心裏就不由自主開始胡思亂想了……

  要不要再去沈郎中那裏一趟？

  上次的坐胎藥喝完之後，翩翩也去過幾次沈郎中那裏，倒不是為了求子的事兒，就是因為平時頭疼腦熱的，沈郎中醫術不錯，往往都能藥到病除，而且又是個沉穩厚道的性子，所以翩翩對沈郎中很信任，隻是……

  沈郎中這藥到病除的醫術，到底能不能用在她這久婚不孕的毛病上呢？

  雖然趙清明不著急，也一直給她寬心，但是最近翩翩又開始發愁了，因為前不久，湖州苗大哥讓同鄉給他們捎來了一大箱子的湖州特產，什麽幹筍山貨還有苗大娘親手做的鹹肉臘腸風幹雞一類的，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封書信並幾樣孩子的小衣裳。

  信上說，他跟苗大嫂今年就不去西北做生意了，因為苗大嫂再度有孕，這時候都已經快臨盆了，因為懷的是雙生子，所以苗家上下都又是緊張又是期待，苗大哥都不敢出遠門，一直都在苗大嫂身邊顧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