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兩隻兔子耽誤了功夫，蔡老太一行人到的時候蔡姨奶已經帶著家裏人來了。

  看到妹妹，蔡姨奶笑著埋怨道：“怎麽才過來，我比你遠都比你早到了，快進來看看我小孫子，才三歲半，可好玩了。”

  “誒呀疆子也來了？疆子啥時候好的啊，你看看你，也不讓人告訴我一聲……”

  聽著她老姐姐的碎碎念，蔡老太臉上的笑就沒下去過，她也是好久沒看見小娃娃了，也想看看‘可好玩了’，到底是有多好玩。

  跟著蔡姨奶進去，蔡姨奶眼尖看見沈疆幾個人手上提的東西。

  忙招呼人出來：“建剛，建剛快讓你兒子出來，你二姑媽帶了好多東西！”

  一聽帶了好多東西，本來在屋裏的劉娟和妯娌對視一眼，均是一臉的不信。

  她小聲和方桂花咬耳朵：“估計又是啥麵上光的，整一顆白菜，幾個蘿卜頭，也就大姑媽給她架秧子捧場。”

  劉娟嫁進蔡家的時間早，看過蔡老太最狼狽最困難的時候。

  所以相比起其他兩個妯娌，她對蔡老太的偏見更大，也最瞧不起老爺子這個上趕著去給人當後媽的二姐。

  她動也不動，兒子跑出去幫忙她也不攔著。

  老爺子在這看著呢，她不至於在這事上找不痛快。

  正等著一會兒子哭喪著臉進來，跟她抱怨說是土豆蘿卜，白激動一把，到時候老爺子臉上擱不住，讓她能看場好戲的時候……

  就聽外邊她兒子的公鴨嗓嗷的一嗓子喊出聲來：“娘啊，這麽多肉啊！”

  劉娟：“啥？臭小子你凍糊塗了？”

  沒人回答她，沒一會，兒子打開一角門簾把腦袋探進來：“我的娘啊，你快出來，姑奶帶了好多肉來，你不是說姑奶最摳……”

  話沒說完，在蔡舅公淩厲的瞪視下，劉娟一下子從炕上跳下去捂住兒子的嘴。

  “閉嘴，娘過去看看。”

  這咋回事，咋可能有肉，蔡桂賢轉性啦？

  方桂花和於春霞跟在劉娟後頭，本來對蔡老太家的年禮一點都沒抱希望，可掀開簾子……

  方桂花：“天老爺啊，姑媽你這是……”

  蔡老太昂著頭：“往年一直麻煩你們，今年咱家情況好了，這不，疆子特意跟我說讓我多拿點年禮謝謝你們。”

  蔡舅公披著大棉襖出來，聽這客套話擺擺手：“二姐你可別跟弟弟整這些虛的，你就是空倆爪子來，我看誰敢多說一句。”

  蔡老太視線似有若無的往劉娟三人身上瞟了一下，她老弟弟還是單純。

  她要是真空手來，那可不是誰多說一句的問題了，是他這幾個兒媳一人能說幾句的問題了。

  給疆子使了個眼色，讓他把肉交給劉娟她們，蔡老太領著自家人昂首挺胸的進了屋，這麽多年，她還是頭一次回娘家這麽硬氣！

  沈錦乖乖跟在她奶身邊，笑著看老太太揚眉吐氣。

  畢竟是在舅公家，她手藝再好也沒有喧賓奪主進灶房搶掌勺的癖好，沈錦對自己客人的定位很明確。

  尤其她還摸不清這幾個嬸嬸的脈，萬一她好心想著做一頓好吃的，結果人家覺得她不講究，剛到親戚家就往灶房摸。

  嫌她用的材料拋費，又不好開口趕她出去。

  到時候豈不是吃力還不討好？

  她就乖乖巧巧跟在她奶身邊，聽著她奶跟老姐姐和老弟弟誇耀自己，偶爾再聽聽幾個叔叔伯伯讚同的來幾句誇讚。

  今天就已經是很圓滿啦！

  誰不喜歡聽好聽話呢？

  蔡舅公：“囡囡比上次看可白淨不少。”

  沈有勝點頭：“我妹都捂一個冬天了，再不白，那不跟我奶似的，天生黢黑了嗎？”

  說完回頭朝著蔡老太做鬼臉，把蔡老太氣的老臉一陣紅。

  這是打量在外邊，她不好跟小兔崽子動手啊！

  蔡姨奶捏著沈錦的臉，笑著點頭：“是好看了，女大十八變，這是還沒定型呢。”

  沈錦低頭裝害羞，餘光看見陳鋤子朝她擠眉弄眼，顯然是發現她在這裝靦腆了。

  悄悄朝陳鋤子吐吐舌頭，換來陳鋤子爽朗一笑。

  蔡舅公：“這是？”

  “是我幹兒子！”一句話說的特別驕傲，蔡老太招呼陳鋤子到身邊，“是個好小夥子，實在人。”

  “別看長得凶，體格跟熊似的，但心眼好啊！”

  陳鋤子嘴角抽搐，他幹娘可真會誇人。

  互相介紹完，一堆人圍著沈疆又開始噓寒問暖，說起分家那天的事，蔡姨奶激動的直抹眼淚。

  “疆子啊，你不知道你娘多難，還好你沒事，不然以後還不知道要咋過呢……”

  這邊長輩真心關心沈疆，那邊蔡家的小輩扒著灶房門對著案板上的肉流口水。

  劉娟到現在還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咋能呢，二姑媽這回咋這麽大方呢？還有紅糖，還有兩樣肉，還有雞蛋……”

  於春霞進門最晚，現在看到這麽豐厚的年禮，對蔡老太一家的印象也最好。

  見劉娟在那嘀嘀咕咕就是不想相信這是二姑媽拿來的，她翻了個白眼，越過劉娟一把拿過豬肉麻利燒水焯肉。

  “大嫂，你說你這人，人家姑媽不帶年禮你沒個好臉，現在帶年禮了，你還擱這冤個臉，大過年的，我都不樂意說你。”

  劉娟本來就覺得被蔡老太送的年禮打了臉，現在被弟妹這麽一擠兌，臉上更掛不住，張口就回懟：“我怕她拿重禮是有事求咱們。”

  “我可不像你，看見肉啥都不合計了眼睛都放光，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說人家夠意思呢。”

  方桂花：“行了，咱琢磨琢磨今天做幾道菜吧，都擱屋裏等著開飯呢。”

  正說著，外邊突然響起一陣吵嚷，間歇還夾雜著幾聲哭嚎，劉娟把手裏的菜放下，下意識就來了一句：“壞了，不會是姑媽家娃子搶吃的，跟咱們家娃子幹起來了吧？”

  於春霞撇撇嘴，反正她大嫂就是不想著姑媽家的娃子好唄？

  屋裏聊天的聲音一靜，蔡姨奶納悶：“這誰家？大過年的這是弄啥呢？”

  蔡老太愛湊熱鬧：“我出去看看。”

  老太太都出去了，沈錦自然也跟著過去，出來蔡家院子，遠遠的，就看見一堆人圍在一塊。

  臉紅脖子粗的不知道在吵些什麽。

  還有個老太太坐地上哭，人群縫隙裏，能看見一個人平躺在那，一看就是出了大事。

  蔡舅公歲數大，在村裏的威望也不小，有年輕人看見他來了，連忙拍拍身邊人給蔡舅公讓出道來。

  蔡舅公：“這是咋了？”

  他彎腰瞧地上人：“不是咱村的，瞧著眼生啊。”

  有人回話：“可不是嘛，城裏人，大過年特意來堵老李家小子，結果看見老李家小子帶對象回家。”

  “這不，這女同誌被李保田婆娘指著罵了幾句，正吵著呢，不道咋了，一口氣沒上來就倒這了。”

  有人補充：“李保田婆娘說是裝死訛他們呢，說就因為這位同誌的閨女想和李家小子搞對象，李家小子沒看上。”

  “結果姑娘在城裏造謠，說李家小子給她肚子搞大了，李家小子在城裏待不下去，又不想低頭認栽，這不，帶著對象回來了。”

  “她放屁！”坐地上哭的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

  身後一姑娘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樣子就是事件當事人，也就是社員口中的‘城裏姑娘’。

  “媽、媽……你醒醒呀。”

  她就這麽站在那，用小到像蚊子叫一樣的聲音翻來覆去說著這一句。

  哭嚎的老太太猛地站起來，回手一個巴掌就扇到了姑娘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