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沈家四房一大清早就開始雞飛狗跳。

  好不容易大家都準備好，蔡老太拿著年禮帶著兒孫就要往娘家所在的靠山屯走。

  沈錦：“奶，分家時候舅公和姨奶大老遠帶著親戚過來幫忙，咱不多拿點年禮啊？”

  蔡老太點著沈錦的腦門：“奶倒是想多拿，可咱家天天夥食這麽好，奶要是把肉啥的都拿走了，咱們囡囡沒好吃的了，回來饞怎麽辦？”

  沈錦：“我不饞，我沒有四哥饞。”

  沈有勝剛挨完一頓‘毒打’，癟著嘴，委委屈屈的背了這口‘饞’的黑鍋。

  靠山屯。

  一大早，蔡舅公就把幾個兒子指使得團團轉：“今年你們倆姑媽應該都能回來，趕緊把屋裏的破爛都歸置好。”

  “老子可事先和你們說明白，你們也一個個關起門來都和你們媳婦講明白，一年就這麽一天團圓日子。”

  “要是讓老子發現誰又擱那小家子氣的摳搜，姑媽家娃子吃點啥都陰陽怪氣的鬧不痛快，要是還整這一出，咱年也不用過了，誰家找的晦氣誰家就給老子滾出去。”

  蔡舅公坐在炕上，很有威信：“愛滾哪去滾哪去，跟著媳婦回娘家當上門女婿老子都不管。”

  這說的就是蔡老太很多年前回娘家遇到的事了，當時年景不好，蔡老太又剛從娘家借了糧食。

  初二的時候帶著沈繡和沈有鵬回來，屁股還沒坐熱乎呢，就因為沈繡吃了個年糕，連帶著蔡老太，都被蔡舅公的兒媳擠兌得站都沒地方站。

  那一次蔡老太是抹著眼淚走的，蔡舅公回頭發了好大的火，也是自那之後好多年，初二的時候蔡老太再沒回過娘家。

  不是賭氣，畢竟荒年娘家還借了糧，蔡老太就想著別讓弟弟在小輩麵前為難，她自己識點相，別讓人合計是上門打秋風的。

  蔡舅公的幾個兒子被親爹噴的腦袋都抬不起來，隻能轉磨似的在屋裏沒活找活幹。

  當初二姑媽的事他們心裏也知道媳婦做的不對，理虧，可屋裏還這麽多小輩呢，他們這把年紀一個個也都是當爹的人了。

  現在被親爹罵成這樣，誰不嫌磕磣。

  蔡舅公大兒子蔡建剛摸摸自己的禿腦門，訕笑著打圓場：“爹，那時候你兒媳年輕不懂事，現在都是當娘的人了，咋還可能鬧那笑話。”

  剩下兩個兒子也趕忙開口表忠心：“對呀，爹你把咱當成啥人了，咱是那擠兌親戚瞧不起親戚的人嗎？”

  “上次二姑媽分家，咱去大楊村回來之後，我媳婦還埋怨我咋沒喊上她，說她要是和咱們一塊去了，老娘們在場敢撒潑，指不定沈老頭分家分的更痛快。”

  蔡舅公斜了幾個兒子一眼，用鼻子冷哼兩聲。

  一個個全是馬後炮。

  ……

  和上輩子不一樣，上輩子蔡舅公因為想收養接濟他二姐家的幾個遺孤，一把老骨頭到底是得求到兒子兒媳身上。

  有求於人，哪怕是自己的兒子，蔡舅公心裏也感覺別扭，尤其幾個兒子都成家了，拖家帶口的也都不容易。

  他張嘴就要養活幾個半大小子……兒媳心裏不高興，在家摔摔打打陰陽怪氣，蔡舅公也隻沉默聽著。

  在那樣憋屈的情況下，蔡舅公到底離世的早。

  所幸這輩子蔡老太一家都好好的，蔡舅公沒有上輩子的為難，罵起兒子來中氣十足，完全沒有一點顧慮。

  蔡家大兒媳劉娟進來添熱水，正好聽到她男人和幾個小叔子圍著公爹說好話。

  撇撇嘴，轉身回了灶房。

  二兒媳方桂花看見大嫂回來愣了一下：“咋沒在屋裏暖和一會？”

  “暖和啥，屋裏老爺子在那點建剛哥幾個呢，我留那找不痛快幹啥。”

  “點他們哥幾個？”

  三兒媳於春霞正好進來，聽見大嫂的話忙湊過來打聽：“是因為一會姑媽回娘家的事？”

  劉娟：“可不嘛，怕我還像之前似的，跟二姑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那她帶著一大家子上咱家打秋風來，我還得端茶倒水的敬著？”

  於春霞不明白：“大嫂，你說的不是之前的事嘛，現在二姑媽分了家，我聽咱家建柱說分了老鼻子錢了。”

  劉娟沒好氣的朝灶坑裏扔了根柴：“你知道啥，她分再多錢，兒子都要沒了，個老太太帶著一堆半大孩子能守得住？”

  “疆子真不好了啊？”

  要是說起沈疆，方桂花可知道：“我男人可跟我說了，疆子是被媳婦氣的，就躺炕上熬日子了。”

  “對咯。”劉娟一副二弟媳說到了點子上的模樣，“春霞你想啊，等疆子走了，二姑媽手上的東西在繼子那留不留得住？”

  “那肯定留不住，她那幾個繼子除了老三看著蠢，另兩個瞧著都是算計得精的。”

  “對嘛！所以等著吧，麻煩咱們的時候在後頭呢，準得讓咱們一次次像分家那天似的，來回折騰過去給她撐腰。”

  劉娟越想越煩：“二姑媽還是個摳的，兒子沒了，分家得的那點東西保管藏的嚴嚴實實的留著給有鵬哥幾個長大娶媳婦。”

  “所以到咱們這，啥好處都沒有不說，她準還得仗著親戚情分，腆著張老臉求咱給她撐腰幹白工。”

  她這麽一分析，另兩個妯娌瞬間也拉下臉，劉娟說的對，二姑媽以後家裏肯定爛事一籮筐。

  就因為是親戚，老爺子還向著親姐，嘖，她們估計想躲都躲不掉。

  方桂花從灶坑裏刨出幾個地瓜：“別鬧心了，真麻煩到咱頭上咱再操心咋給她拒了吧，趕緊趁人沒來拿幾個烤地瓜給娃子們吃。”

  “省的一會打秋風的來了，咱們娃子搶不過那些餓急眼的，大過年的再餓肚子。”

  不能讓自家娃子餓著，這是正理。

  妯娌幾個對視一眼，一人拿了兩三個烤地瓜，就偷偷摸摸招呼自家娃子躲著蔡舅公把烤地瓜吃了。

  另一邊，沈疆還在嘀咕他們這次東西帶少了。

  “娘，你說你準備年禮我才沒跟著摻和的，結果你就拿幾個雞蛋一斤豬肉外加一斤紅糖？”

  蔡老太梗著脖子：“這還少啊？啥是多啊？這可是我這輩子拿的最多的年禮了，你都不知道我之前回娘家拿的啥。”

  “那時候不是條件不好嘛，能和現在比嗎？”

  蔡老太惱羞成怒：“哦，所以你現在是說你娘我活這麽大歲數不會做人唄！”

  母子爭吵間，遠處一道黑影嗖的一下衝了過來，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隻又肥又大的灰兔子，就這麽直直撞到了沈錦的腿上。

  奇異的，沈錦隻是慣性被撞退了一步，要說疼……還真就不疼。

  她彎腰，迷茫的拎起地上的大肥兔子，又迷茫的抬頭去看愣在當場的吵架母子……

  沈錦：“我要是說我也不知道咋就守株待兔了，你們信不？”

  眾人麵麵相覷。

  半晌，蔡老太一張老臉笑得跟朵太陽花似的。

  從沈錦手裏接過大肥兔子，喜得嘴都合不攏了：“這下好，這下咱倆也不用吵吵了，這麽大的兔子，咱就是單拿這一隻兔子都夠意思了！”

  正說著，就見一隻同樣肥美的野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不知道從哪猛地竄出來，再一次，撞到了沈錦站在原地的小細腿上。

  沈錦：“……”好懸沒給我撞一跟頭！

  蔡老太揉揉眼睛，不敢置信：“這還……好事成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