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件事？”

  ……

  日頭升至正當空的時候，沈有武從外邊蹬蹬蹬的跑進來：“奶，劉寡婦回來了！”

  蔡老太和她小孫女對視一眼，起身和王春花說：“老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王春花把幾人送到門口：“行，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肯定辦好。”

  ……

  中午的時候，沈小寶眼瞅著沈錦用報紙包著一大塊肉進了灶房。

  聞著黃泥灶那邊劉寡婦做豬肉的香味，想到等會開飯，他又能吃到豬肉，又能吃到羊肉，日子簡直比往年過年的時候還滋潤。

  “有糧哥，一會別忘了去四房打飯。”

  沈有糧餓的肚子咕嚕嚕響，為了這頓好的，他一早上都沒吃飯特意擱這等著呢，聽沈小寶提醒他。

  不耐煩的揮揮手：“用你說？去去去，別在這磨磨嘰嘰招人煩，再廢話一會你去四房打飯。”

  我可不敢去。

  沈小寶縮縮脖子，他現在都怕死他四叔了，尤其上次四叔打完他，他爹除了在屋裏罵幾句，在外邊愣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知道沒人能幫自己出頭，分了家又仗不了沈老頭的勢，自那之後沈小寶在沈疆麵前簡直可以說是連尾巴都夾起來了。

  沒過一會，東邊灶房裏就傳出羊肉特有的霸道香味，尤其還被沈錦加了辣子嗆香，味道更是一瞬間蓋過了劉寡婦咬牙做的那點子可憐巴巴的豬肉味。

  沈招娣‘碰巧’路過，見劉寡婦正做豬肉燉粉條，滿大鍋全是粉條，她眼神那麽好，愣是沒在鍋裏看到幾塊豬肉。

  “劉奶，你不是說今天買了三斤肉嗎？我看咋連一兩都沒有呢？咱家這麽多人，就是一人嗦一口都嗦不到第三個人嘴裏。”

  這死丫頭原來不知聲不知氣的，咋去一趟四房回來之後這麽煩人！

  劉寡婦臉酸的很，瞪了她一眼沒說話。

  沈招娣在老沈家不受重視，劉寡婦自然沒心思去討好個沒啥話語權的丫頭片子。

  沈招娣也不惱，她剛才故意把聲音往大了說，就不信一直扒門縫淌哈喇子的沈小寶沒聽著。

  果然，下一秒，就看見沈小寶和沈有倉倆人一前一後從屋裏出來。

  沈有倉隨手披了件他哥的破棉襖，出來之後第一眼給到的不是小心陪著笑臉的劉寡婦，而是……

  “嘿，招娣還真沒說錯，劉奶，你整這點肉夠誰吃的啊？”

  沈小寶也在一邊附和著埋怨劉寡婦摳門。

  看著眼前雖然喊她奶，卻話裏話外沒有一點尊重的小討債鬼們，劉寡婦第一次感受到了蔡桂賢曾經在這個家裏的憋屈和無奈。

  關鍵她打也不能打，罵也不能罵，心裏有苦說不出簡直要憋死大半輩子沒受過氣的劉寡婦。

  想到自己早死的兒子，心裏默念要籠絡好這群小兔崽子，等老了最起碼能給她摔個盆，劉寡婦一口氣是咽了又咽，這才勉強扯出個笑。

  “你們先回屋等著，外邊冷，這不才一個菜嘛，先放點肉借借味，一會劉奶拿剩下的肉給你們做扣肉。”

  沈小寶好騙，聞言歡呼一聲：“好哦！吃扣肉咯！”

  沈有倉卻沒那麽好糊弄，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劉寡婦：“劉奶，最好是。”

  沈招娣旁觀三人的機鋒，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功成身退。

  中午，沈疆去羅老太家接腿腳不咋好的大兒子回來，到院門口正看見三兒子悶頭悶腦的往外衝。

  “幹啥去？”

  沈有武捂著嘴：“保密。”

  “臭小子，以為我不知道你幹啥去，有鵬，走吧，咱先回去，省的一會鬧起來再碰著你。”

  沈有鵬搖搖頭，今天天氣好，大中午的陽光照在人身上讓人一點都不覺得冷。

  “爹，咱在外邊坐一會，正好一會就開飯了。”

  沈疆透過院門，看向不遠處朝著這邊來的幾個人，點點頭，意有所指的輕聲說了句：“是啊，快開飯了。”

  其實按照鄉裏人的習慣，除了下地必須吃飽不然扛不住之外，一年到頭很少有三頓飯的時候，每家每戶都不富裕，每年公糧報的多，交上去剩的也就勉強糊口。

  本來冬天就不動彈，一天要是再吃三頓飯，出門都要被人指說饞鬼敗家的。

  隻是沈錦穿來之後想給四房補一補，西屋老沈家見狀又憋著一口氣不想被四房給比下去，這才有了大楊村大冬天中午隻有沈家煙囪是冒煙的奇景。

  也得虧老沈家的攀比心理，沈錦才能把坑給他們挖的這麽漂亮——

  “幹的漂亮啊。”

  拿著沈有倉端過來的幾個黑乎乎，驢糞蛋似的烤土豆，土豆上邊的芽子都懶得挖掉，沈錦站在有些陰暗的灶房裏，饒是再有心理準備，此時也被氣的憋不住陰陽怪氣了一句。

  沈有倉還記著她分家時候下他臉麵的事，沒好氣的說：“廢什麽話，趕快把飯菜給我盛出來裝碗裏，爺還等著吃呢。”

  他說完，旁邊沈有富笑嘻嘻的拿出一隻大小能趕上小盆的大海碗。

  沈錦嘴角抽搐，灶房外沈有武的聲音適時響起：“小錦兒，是不是要吃飯了？”

  來了！

  沈錦心猛地一跳，揚聲回了一句：“是，三哥你等等，有倉哥他們來要給爺的飯。”

  “你才要飯呢，會不會說話，麻溜的，我看你這鍋肉做好了吧？起開，有富，趕緊把菜裝碗裏，爺還等著咱們回去吃飯呢。”

  “不行。”沈錦擋在灶台前，“有倉哥，咱們之前是不是說好了，你們要咱們四房給爺孝敬糧食，也就是每天的飯做好了都得給爺打過去，咱們說行，說你們要是孝順奶，咱們四房肯定不能差事。”

  沈有倉：“嗯，咋了？”

  沈錦晃了晃手裏可憐巴巴的幾個土豆蛋子：“你們就是這麽孝順奶的？就給幾個芽子多到挖下來都能炒盤菜的土豆蛋子？”

  沈有富饞羊肉饞的不行，聞言不耐煩的推了把沈錦：“給老不死的吃就不錯了，我不管，反正你們答應了，大伯也說了，到時候麵上過得去就行，沈錦你最好別鬧，鬧大了因為幾頓飯你看最後誰麵子上不好看。”

  “大伯咋能那麽說！奶就算不是他親娘，這麽多年也把他拉扯大……”

  沈有倉嗤笑：“你咋不說是咱們老沈家白養了蔡桂賢這老些年呢？讓她白吃這些年飯都夠仁義了，沈錦，你少在這拖延時間，是想等四叔來把咱們趕出去是吧？”

  “嘿，我還就告訴你了，四叔就是來了，他想趕咱們他也沒理，給爺孝敬是他當兒子應該的，他但凡做差一點，都別怪咱們滿村宣揚宣揚他沈連長到底是個啥樣人。”

  沈錦氣的臉都紅了：“沈有倉，這些話都是你們爹和大伯他們教你們的？好啊，端起碗叫娘放下碗罵人，我早就說他沈大海不是個好東西，虧他分家的時候演那麽真，一口一個娘的叫我奶。”

  難得見沈錦吃癟，沈有富嘚瑟的抓過沈錦手裏的土豆蛋子，不僅隨手往地上當球彈，連說出來的話都欠扁到不行：“瞧堂妹話說的，咱們這不是孝順奶了嘛，要是嫌土豆多，下回咱再少拿點。”

  和沈有倉對視一眼，沈有富愈發囂張：“你也別怪咱們辦事不地道，沈錦，誰讓你傻呢，村裏現在誰不知道咱們老沈家三房分家沒分到多少東西，你就是往外說，人家都得勸你，別把人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