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湖要進城當工人了？”知道沈二湖要把自己閨女賣了之後，‘二哥’這個稱呼，沈疆無論如何都再叫不出口。

  沈錦點頭，戲謔的看著她爹：“拿你人情找的工作。”

  沈疆失笑：“鬼靈精，爹哪有什麽人情。”

  “怎麽沒有，爹轉業上邊會給爹安排工作吧？爹又是連長退伍，怎麽也能在城裏分配個職位不錯的鐵飯碗，可現在這麽長時間過去，爹收到通知了嗎？”

  沈疆不傻，他隻是從來沒往那個方向想過，現下聽閨女這麽一說，一種不好的預感，壓也壓不住的冒了出來。

  沈錦沒有點到為止的意思，她必須趁早把沈疆點醒，她是剛穿過來的，無論是和沈老頭還是沈大海這幾個大伯都沒什麽情分。

  可沈疆不同，沈老頭是他親爹，哪怕再偏心他幾個哥哥，對待沈疆這個親兒子，總沒讓他餓死，這在大楊村就算得上個靠譜爹了。

  至於壓榨沈疆養沈家一大家子的事，這個時代的人都有奉獻精神，說不定在沈錦看來是吃了天大的虧，沈疆卻覺得是為家裏做貢獻，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呢。

  包括對沈大海這幾個哥哥，像沈二湖，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沒有患難見人品，沈疆估計還被糊弄著，覺得沈二湖可真是個好哥哥。

  而沈錦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沈家人偽善又自私自利的麵孔戳穿，把沈疆的心徹底拉到他們這個小家裏，沈疆在部隊待得時間長，他不了解沈家真正的情況，沈家人真正的品性，那沈錦就讓他好好了解了解。

  “對！”沈錦摩拳擦掌，錦鯉係統搖旗呐喊。

  係統：“叮，任務發布，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沈二湖欠了沈疆的，給我吐出來，本次任務獎勵2點錦鯉點，請宿主加油！”

  倒是瞌睡來了枕頭。

  沈錦眼底劃過一抹笑意：“爹不是納悶爺為啥那麽縱容我，包括分家，也是咱家拿了大頭，爹不會真以為是爺感念您的付出，想要補償咱家吧？”

  沈疆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潛意識不想把這些事想明白，可當著閨女的麵，他不可能當個逃避問題的逃兵。

  沈錦有些不忍心，聲音放柔：“其實爺是被我抓住了把柄，才會這麽好說話，至於是什麽把柄，就是我剛才跟爹說的，二伯托人在城裏安排了個工作的事情。”

  把收拾好的麻雀肉焯水後倒進沸騰的糙米粥裏，沈錦蓋上鍋蓋，歎口氣：“我最開始隻是懷疑，誰料分家時拿二伯的工作一詐，他們就心虛了，我說要舉報，他們就什麽都由著我了。”

  “可見這裏邊的確有貓膩，爹的分配通知遲遲沒有下來，可誰都知道，城裏一個蘿卜一個坑，好工作可不會等人，二伯為啥突然吃上了商品糧，我想著，指不定是爹分配的單位是個好單位，職位也是個職位。”

  “隻是那工作太好，該是早就被家裏有關係的人給盯上了，他們聯合爺和二伯，承諾給二伯安排工作，條件大概是讓您沒辦法去單位報道，錯過上崗時間，過錯在您，他們自然就能安排他們的人頂上。”

  沈錦歎氣：“所以整件事裏，雙贏的是他們，一方僅用一個普通工人的崗位就換了個油水足的領導崗，一方鄉下人進城吃上了商品糧，隻有爹，沒醒也就罷了，現在醒了，等著吧。”

  “等什麽？”沈疆喉嚨發幹。

  沈錦的聲音縹緲得好似從雲端飄來：“等著爺跟你打父子親情牌，求你別跟二伯計較，別去鬧，他會說他們以為你醒不過來了，想著咋地得給家裏保住個工作，不然一大家子靠啥吃飯。”

  “聽過我弱我有理嗎？爺肯定會道德綁架，說你要怪就怪他這個當爹的，他這麽一說，你還咋跟他計較？爺說不定還會吹捧你一波，說你打小就有出息，哪怕沒了分配的工作，這輩子肯定也差不離，可二伯不一樣……”

  ……

  沈老頭：“小四，你有沒有在聽爹說話？你二伯跟你不一樣，你打小就出息，他打小就沒能耐，現在他一大家子全指著這個工作，你就當照顧照顧你這個沒能耐的哥。”

  “就當把工作名額落他頭上了行不？算爹求你了。”

  西邊堂屋裏，沈老頭說完給沈二湖使了個眼色，沈二湖咣當一聲就給沈疆跪下了：“四弟，要不你打我一頓，哥當時真以為你熬不過去了，想著接了你的工作，以後也有能力照顧有鵬和小錦兒他們。”

  “哥沒能耐，這要是你去廠裏，那肯定就是當領導，可到哥這，頂大天了就是個工人，就這樣哥都想著等開資了拿出三分之二給你們四房養孩子……”

  看著沈老頭和沈二湖虛偽的表演，沈疆渾身發寒，一模一樣，竟然和小閨女清早猜的一模一樣，他爹果然聽說他醒了，早飯都顧不上吃就找他過來打小閨女說的父子親情牌。

  他喉嚨發緊：“爹，你說，我到底是不是你親兒子。”

  沈老頭瞬間惱火：“說啥渾話呢？從小到大有你哥他們一口吃的，爹就沒少過你一口，爹自認一碗水端的平！”

  一碗水，端的平？

  是沒少一口，可沈大海他們從小背著他吃的那些東西，他隻是不計較，不是不知道！

  饑荒前，他們吃好糧食，他吃發芽的壞種，饑荒後，他們吃紅薯根，到他這，吃觀音土，可不是有他們一口吃的，就沒少過他一口？

  沈疆心中酸澀：“爹，我當時可還沒咽氣呢啊！是不是見我不中用了，以後不能讓你和三個哥哥趴我身上吸血吃肉了，所以你幹脆連我最後的價值也要榨幹？”

  沈老頭別過臉：“你當兵讀過書，爹文盲大字不識一個，你說啥爹聽不懂。”

  “大字不識一個賬本記得倒是清楚。”

  猛地被從前最聽話的兒子揭老底，沈老頭不敢置信的抖著手指著沈疆，半天說不出話。

  沈疆瞥了跪在地上的沈二湖一眼：“別拿我當傻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賣小錦兒，二哥，行啊，沒看出來啊，這邊踩著我的屍體換工作，那邊拿我閨女這一輩子想換啥？對方給你啥？人情還是錢？”

  沈二湖聲音發顫：“不、不是……疆子你誤會哥了……你當時情況不好，二哥就是想給小錦兒找個靠……”

  沈疆笑容譏諷：“真是個好二伯，行了，多餘的話也甭說了，事實到底是什麽，咱們大家心裏都門清，你們說我當時情況不好，可我受傷的事組織上知道，分配的單位肯定考慮過我延遲報道的問題。”

  “為啥我是死是活還沒個結論呢就給我替了？罷了，誰讓我有個一碗水端平的好爹呢，生怕我醒過來壞你們好事，趕緊替我拒絕了組織上分配的工作，行，我就當我分配的工作落二哥頭上了。”

  沈疆笑的滲人：“可是二哥，這相當於我拿命拚這些年換來的工作，你可得接好了，剛才不是還說準備拿出三分之二的工資幫我養孩子嗎？我覺得可行，畢竟弟弟現在啥都沒了……”

  沈疆回到四房的時候，沈有文幾兄弟正抱著盆吃得滿嘴流油，蔡老太又心疼肉，又想讓孩子們多吃點，糾結得一張老臉都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