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伯娘弄的，爹你不是不打女人嗎？”沈有鵬一臉憨實，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很讓他爹下不來台。

  沈疆沒好氣的拍了下傻兒子的後腦勺：“吃你的，娘，你給我說說我昏著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啥事啦？咋我這一醒，天都變了。”

  他環顧四周，刷的粉白的牆，又大又暖和的炕，熱騰騰管夠的吃食，一點不漏風的幹淨窗戶，看得人心裏敞亮。

  想起自己昏過去之前一家老小擠在又窄又破的西邊小屋裏，曬不到陽光，屋裏又陰又潮，窗子是用報紙糊的，到了冬天屋裏比外邊還冷，炕永遠是燒不暖的。

  自己躺在冰涼的炕上渾身疼，三兒子眼巴巴蹲門口看著沈小寶那小混賬東西吃烤紅薯饞他，謝芳帶著大閨女沈繡進來說要和他離婚……

  和那時候一比，現在這樣的日子簡直像是活在夢裏。

  想到這，沈疆嘴裏的肉都不香了，這不會是他臨死前出現的幻覺吧？

  不知道自己兒子的複雜心思，蔡老太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傾訴欲了，聽兒子終於問到了點子上，咣當一聲放下手裏的碗，一抹嘴，手舞足蹈的開始了她的表演。

  蔡老太：“兒子我跟你說，今早上朱秀芬把鵬子他們支出去，你猜是打著啥壞主意？嘿！那幾個遭瘟的準備趁你還沒醒的時候分家……”

  另一邊，沈錦給沈老頭留下的西邊三間屋裏，唯一一間比較大的屋子裏或站或蹲，擠滿了人。

  沈花兒：“娘，啥時候開飯啊，我要餓死了。”她是大房頭一個閨女，在大房還算說得上話，朱秀芬和沈大海結婚頭一年就生了個兒子，自詡為老沈家的大功臣，朱秀芬當時沒少擠兌後嫁進來的幾個弟妹。

  可沒想到晚嫁來一年的宋大妮肚子那麽爭氣，一個接著一個的生兒子，一口氣統共生了仨小子，再回頭看一開始最春風得意的大嫂朱秀芬，反倒是‘兒女成群’了。

  隻不過成群的是閨女，帶把的就一個，往下數，嘿，三朵金花——沈花兒、沈草兒、沈招娣，從名字上看，就能看出來沈大海和朱秀芬的耐心在逐漸消失。

  為此宋大妮回娘家沒少把朱秀芬連生三朵金花的事拿出來笑話說嘴。

  刨除沈家四房有兩個閨女四個小子，其中倆小子還是領養的之外，沈家三房的孩子在這個年代完全可以稱得上少，隻一個沈小寶，先頭有個孩子，早產沒立住，這也是為什麽沈三河執意給兒子取名沈小寶的原因。

  就剩這麽一個寶貝疙瘩，哪還管家譜排序什麽字輩。

  不過在外人看來，沈三河雖就剩這麽一個兒子，可就這一個小子在沈家吃的用的，都快抵得過四房所有孩子加一起的拋費了。

  當然，這是題外話，眼下，老沈家的所有人正聚在西邊的第一間屋子裏，一個個愁眉苦臉。

  沒錯，就是老沈家，沈大海兄弟仨抱團抱的厲害，分完家更是把沈疆這房刨除在沈家之外，在兄弟幾個的認知裏，他們代表的才是老沈家，沈疆……嗬，放古代那就是個小娘養的。

  現在分了家，外人提起大楊村老沈家，還得是他們兄弟幾個，至於沈疆，姓沈都便宜他了，還想頂門立戶？呸，想的倒美。

  幸虧這些想法也就是沈大海兄弟三個的心裏念想，分家的時候沒往外胡咧咧宣揚他們的嫡係論調，不然依沈錦的脾氣，高低得給仨伯父上上課，告訴他們大清都亡了，跟誰倆在這玩血統高貴呢？

  貓啊狗啊的才看血統，方便配種，你們哥幾個家裏合起來一畝地沒有，飯都要吃不上了，臭講究還不少。

  可不是吃不上飯了嘛，灶房都讓沈錦占了，朱秀芬心裏本來就煩，沈花兒又吵著鬧著要吃飯。

  ‘啪！’

  巴掌印在沈花兒還算白的臉蛋上慢慢清晰，沈花兒癟癟嘴，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往常在大房，被打被罵被看不上眼的都是招娣，她娘還是第一次對她上手。

  沈老頭煩躁的摁滅旱煙：“老大媳婦，你拿個孩子出啥氣？還是你對我這個老不死的有意見？”

  沈老頭心眼小，一句‘老不死的’記到現在。

  朱秀芬心裏一咯噔，忙解釋：“爹，你咋能這麽想，咱家裏誰不知道罵老不死罵的是蔡桂賢，你可不能因為錦丫頭挑撥兩句就跟著吃心了。”

  沈老頭沒說話，抬眼給了沈大海一個眼神，沈大海一拍桌子：“廢什麽話，爹餓了，趕緊張羅飯去！”

  當著妯娌的麵被自家男人這麽下麵子，朱秀芬心裏委屈，她倒是想張羅飯，可要糧沒糧，要灶沒灶，難不成讓她變出來這麽一大家子的飯？

  沈大海背對著眾人朝朱秀芬使眼色：“分家還剩點糧食，多拿點土豆，讓有餘幫你帶點柴火去隔壁老王家借下灶。”這傻婆娘，他爹現在正煩著，咋一點眼力價都沒有挑這時候往槍口上撞。

  有餘是沈大海的大兒子，海裏有魚，沈大海給兒子取名的時候特意偷偷摸摸後半夜去村裏神婆那請回來的名，據老仙姑說取了這個名，他兒子這輩子都吃喝不愁。

  沈二湖腦子轉得快，沒大嫂頂著怕宋大妮一會又胡咧咧礙沈老頭的眼，忙推了旁邊的宋大妮一把：“幹看著幹啥，還想讓大嫂伺候你啊，還不快去幫大嫂張羅晚飯。”

  三媳婦胡秋華正抱著沈小寶哄，見妯娌們都開始幹活了不好幹坐著，裹緊棉襖起身就要跟著往外走。

  沈小寶拉住胡秋華的手：“娘，咱幹啥在這待著啊？咋不回屋呢，我剛才怎麽看沈錦那賠錢貨從二伯屋裏出來呢？”

  沈二湖臉色瞬間陰沉，這臭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胡秋華尷尬的瞥了眼沈二湖，重新抱著沈小寶輕哄：“兒子乖，娘給你烤土豆去，是不是餓了？”

  一聽吃土豆，沈小寶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積攢著的委屈再一次上頭，他掙開胡秋華的胳膊，三兩步上炕跑到沈老頭麵前。

  “爺，賠錢貨吃肉你不管？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憑啥賠錢貨能吃肉我就得吃土豆？”熊孩子耍起驢來最是鬧心。

  往常沈老頭心情好，慣著沈小寶也就慣著了。

  而今沈老頭心裏本就一肚子火，最聽不得的就是沈錦的事，沈小寶還沒眼色的扒著他使勁鬧。

  深吸一口氣，沈老頭幹一輩子農活的大手重重的扇到沈小寶的大臉盤子上。

  “啊！”沈小寶換牙晚，本就活動的門牙直接被這一掌拍飛出來，哭嚎聲頓起，沈老頭被吵得太陽穴跳著跳著疼，手，不受控製的抖了起來。

  “老三，把你兒子帶那邊小屋去，大海媳婦，先別忙著做飯，爹有事交代你。”朱秀芬被沈老頭叫住，宋大妮腳步一頓也要跟著回來。

  沈老頭陰測測的瞪了她一眼，宋大妮縮縮脖子，心裏暗罵了一句偏心眼，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朱秀芬心理忐忑：“爹，你想交代我啥事啊？”

  沈家眾人：爺爺——沈洪林；奶奶——蔡桂賢；大房——沈大海、朱秀芬，大兒子沈有餘，仨閨女沈花兒、沈草兒、沈招娣；二房——沈二湖、宋大妮，三個兒子沈有糧、沈有倉、沈有富；三房——沈三河、胡春華，一個兒子早夭，一個兒子沈小寶；四房——沈疆、謝芳（已改嫁），大女兒沈繡（隨母改嫁），四個兒子沈有鵬、沈有文（領養）、沈有武（領養）、沈有勝，最後是女主，小閨女沈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