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作者:蜀國十三弦      更新:2022-01-21 10:59      字數:3873
  崔苒聽到太後及崔老夫人設計毒蠱害人一案時, 當即如雷掣頂,險些站不住。

  幾月來她一直在殿中勤勤懇懇抄寫佛經,每日皆至慈寧宮省視問安, 一來是為博得太後喜愛, 二來與昭王也多幾次打照麵的機會。

  就連太後幾日前疑神疑鬼、寢食難安之時,崔苒還特意托人送信回府, 請父親都水使想辦法, 看看可有何安神的法子遞上去哄太後歡心。

  誰承想這才過去幾日,竟聽聞皇帝查出當年惠莊皇後真正的死因,而她一心攀附的太後和昭王更是一人被打入詔獄賜死罪,另一人禁足府中不得出。

  崔苒徹底傻了眼, 越發覺得自己活得像個笑話。

  暴君對她嗤之以鼻, 太後這座靠山又緊跟著倒了,且暴君身體日漸痊愈, 昭王又因太後一案被禁足府中, 不說徹底倒台,但也幾乎沒有成為儲君的可能。

  從前她一心以為隻要在宮中圓滑些, 再加上崔家扶持, 她能做皇後, 甚至做上太後的位置,後來又覺得自己能入昭王的眼, 將昭王妃擠下去做新帝的皇後。

  可如今, 她還能以什麽身份留在宮中?

  都水使崔賢對這個女兒原本抱了很大的期望, 可如今樁樁件件打得人措手不及, 可這麽個美若天仙的嫡女, 又如何能輕易放棄?

  事到如今, 隻有一條出路。

  崔苒著一身素淨卻不失矜貴的衣裙走到眾人麵前, 躬下身盈盈一拜,雪白色的衣裳襯得她膚色白皙,夭若桃李,耀若明珠,的確是難得的美貌。

  太傅崔慎亦是許久未見崔苒,近來多事纏身,幾乎快要忘記這個人,今日一見,才想起自己還有個侄女留在宮中。

  崔苒抬眸望見一旁的父親,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然後乖順地退至崔賢身邊,輕聲問起家中母親的近況。

  都水使一一說了,臨了不忘長歎一聲:“就是近日多操勞,宮內發生了大事,又實在惦記你。”

  崔苒捏著帕子默默拭淚,“苒苒在宮中很好,還望父親告知母親好生休養,來日苒苒求了陛下恩典,就回家與爹娘團聚。”

  父女二人故意在此唧唧噥噥,你來我往,崔慎怎會聽不出他們抱的是什麽心思。

  可心思一轉,想到皇帝病體痊愈,可後宮仍隻有一個身份低微的美人,加之太後薨逝並未按照國喪禮製操辦,也就談不上什麽國喪守孝三年。

  皇帝今年二十有四,廣納後宮是遲早的事情,眼下就有個合適的人選主動送上門來。

  崔苒如今身份十分尷尬,宮裏才出了翻天覆地的大事,皇帝總不可能隔日就選妃,他能拖,崔苒卻拖不得。

  一個進宮半年的姑娘,沒有獲得任何的名分,來日若是出了宮,不僅自己遭人笑話,說不準還累得崔氏顏麵受損,說出去是徹底與皇帝離心,連巴巴送進宮的嫡女都被皇帝退回去,到時候其他世家大族背地裏免不得又要議論紛紛。

  崔慎不得不多考慮幾條出路。

  若是皇長子從崔苒肚子裏出來,身份必然尊貴非常,這亦是崔家血脈,崔家定會大力扶持這個孩子。

  而扶持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比身邊潛伏著一匹隨時都會吃人的狼王自然遠遠輕鬆得多。

  思及此,崔慎朝都水使崔賢意味深長地望過去,“這麽好的姑娘,不留在宮中可惜了。”

  都水使心中大喜,硬生生壓製住嘴角的揚起的弧度,拱手連聲道:“多謝太傅誇讚。”

  崔苒亦款款回禮,心知太傅如是說,她便還有機會。

  哪怕太後失勢,崔氏一族仍舊能在大晉屹立不倒,她總有做皇後的機會。-

  阮阮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卻是被一陣酥酥癢癢的顫-栗感驚醒,睜開眼,才發現陛下還在……咬她。

  屋內香濃春暖,阮阮被包裹在厚實柔軟的錦被中,心衣盡去。

  想到昨夜陛下叫她穿衣裳,當即滿臉羞紅,“陛下……你說好的替我穿衣,怎的……”

  溫熱的氣息掃過小腹,激得她渾身一顫。

  傅臻欺上來,又在她唇上輕輕一啄,眸光中還有散不盡的炙熱,“朕是不是同你說過,自己穿?你偏偏要讓朕親自來,朕哪裏給姑娘穿過衣裳。”

  阮阮黑了臉,“陛下,你——”

  堂堂天子竟也這般無賴?

  傅臻無法解釋自己的貪念,想起她麵頰微暈紅潮,雙眸下淚痕斑斑的模樣,實在讓人情難自禁。

  他深深地將她擁入懷中,滾燙的薄唇落在她唇麵,那一聲嬌嗔自然沒有落地的可能,“是朕錯了。”

  他說著道歉的話,卻絲毫沒有擺正態度。

  勾勾連連,無盡糾纏,仿佛永不知饜足。

  頭埋在她頸窩,吐息滾燙:“朕才知道,老祖宗那一句‘食色性也’沒有說錯,遇見你之前,朕這二十餘年像是白活一場。”

  阮阮聽他說這些,情不自禁地撫上他胸口的傷疤,指尖摩挲那些凹凸的舊痕,又想起他往日艱難,鼻子酸酸的,昨兒一夜的折騰竟都忘在腦後,“我也沒怪陛下,就是……就是……”

  “是什麽,你不喜歡朕疼愛你麽?”

  聲音沙啞得讓人心疼,阮阮窩在他心口,羞赧得不知說什麽好。

  疼是真的疼,瘋起來像是要了命。

  可慢慢地也能咂摸出其中的樂趣。

  他那麽深深地寵著她、哄著她,一點點地磨合,這種上天入地的感覺是從未有過的,讓她在淋漓中忘記自己是誰。

  她想起昨夜換下的床褥,亦有一半是她愛他的痕跡。

  倘若他再收斂些,她定是十分歡喜的。

  想到此處,阮阮在他頸側吻了吻,腦海中思緒紛亂,良久喃喃地道:“我也喜歡陛下……可若是來日,陛下也嚐到旁人的好,會不會也如昨夜——”

  話未說完,已經被他封了口,傅臻不悅道:“胡說什麽呢。”

  阮阮抿了抿唇,知道不該說這些掃興的話。

  傅臻扣住她後脖,將她攬緊在身前,下頜抵在她光潔的額頭,“忘了同你說,藏雪宮那幾十個人,朕在年前就派人遣送回家了,據說都是大晉一等一的美人,朕若真有此心,將人留在後宮便是,費這個神做什麽?”

  阮阮沒想到他竟還記得料理藏雪宮的美人,眼前瞬間一亮,“你讓她們都回去了?”

  傅臻嗯了聲,忽然想到除了藏雪宮,宮裏頭似乎還有個人,他皺了皺眉頭,實在想不起那張臉來,罷了,年後打發了就是。

  他略略低眉,嗓音珠落玉盤般地覆在耳膜:“滿意了?”

  阮阮紅著臉,低低切切地道:“我也沒要陛下做什麽。”

  傅臻輕嗤了聲:“阮阮不在意嗎?趁著人還未走遠,朕再派人快馬加鞭追回來幾個,給你在宮中作伴兒可好?”

  阮阮急得秀目圓瞪:“不好!”

  見他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粉腮微微鼓起,“陛下不要同我說這些玩笑話,我會當真的。”

  傅臻大笑,將她柔軟如緞的墨發挽起來,指腹刮了刮她的臉頰:“好,是朕的不是,朕隻有阮阮這一個寶貝。”

  被開了葷的男人連番折騰幾日,阮阮連寢殿門都甚少出。

  過了初四,傅臻卯時上朝,終於給了她一點點喘息的時間。

  至少晨起時不會再要她。

  棠枝晚間守夜,看到寢殿連著幾次叫水,心中不免擔憂,待傅臻一走,就趕忙進殿來伺候她洗漱。

  阮阮渾身酸軟無力,起身時雙腿還是顫的,每動一下都是悶悶的疼痛。

  分明他早已離開,可那處腫脹感始終消散不下。

  棠枝忙將銅盆和巾帕遞到她麵前來,更衣時,才發現她雪膚上竟是紅痕斑駁,處處旖-旎,幸而下麵紅腫處已經塗抹過藥。

  昨日朝臣休沐,寢殿中又隻有皇帝一人,棠枝微微訝異:“是陛下上的藥?”

  阮阮咬咬唇,懨懨地應了一聲。

  嗓音聽著微啞無力,卻透著一股嬌嬌媚媚的味道。

  棠枝不免想起昨夜殿內傳出的那幾道細碎的婉轉低吟,心中不由得輕歎,這般嬌靨如花、轉盼流光的模樣,也難怪向來不近女色的陛下都食髓知味。

  棠枝覺得她氣色比從前還要好些,又端了調理身子的藥來,伺候她服下。

  阮阮這幾回都是忍著苦,乖乖喝了幹淨,一來陛下說好的上元節帶她出宮去,不能讓月事拖了後腿;二來她要早日將身子養好,否則陛下那麽壞,一定又會拿紮馬、負重之類的來嚇唬她。

  這幾日用藥規律,加之到湯泉宮沐浴一回,阮阮自己也未嚐想到,這次月信來時竟是輕輕鬆鬆,不再像從前那般墜痛難熬。

  上元節這晚,宮中一如既往聳皇居麗,華燈千盞,鼇山燈煌煌如晝直上重霄.

  隻不過宮中規矩森嚴,加之慈寧宮出事,即便新歲佳節也無人敢歡笑喧嘩,偌大的宮城從內而外透著冷清寂寥。

  馬車候在雍南門,兩人酉時便從玉照宮出發。

  傅臻以玉冠束發,目若朗星,鬢若刀裁,著一身玄青色暗紋鍛袍,袖口皆以細如遊絲的金線繡成雲紋滾邊,腰間鞶帶掐出勁瘦腰身,腰間墜鏤雕龍紋玉佩及一枚繡寶螺的寶藍色錦囊,整個人顯得嶔崎利落,淩然峻挺。

  他本就是俊美無儔的相貌,加上在軍中浸染多年,比起世家公子多幾分凜冽威嚴,比軍中武將又多幾分雍容閑雅,渾身上下透著難以言喻的矜冷氣質。

  唯獨麵對阮阮時,冰冷的眸光才會慢慢回溫。

  這一身是阮阮給他的搭配,纖長白嫩的手指於他腰間掛上那枚親手縫製的香囊時,阮阮隻覺得眼前比之皓月星辰還要亮眼。

  他比她高出許多,眸中腥麗的紅血絲盡數褪去,落在她眼中有種望之儼然、即之也溫的味道。

  阮阮則發綰高髻,額前綴一枚翠珠鑲金花鈿,發髻兩側步搖垂珠而下,穿一身青綠織錦繡水澤木蘭的衣裙,披雲錦鬥篷,蓮步微動時便聞得發間珠翠叮當,阮阮愛極了這樣的聲音。

  兩人走在一處,整座晉宮都似有了別樣的顏色。

  離雍南門尚遠,阮阮難得頂著滿頭繁複珠翠,才走幾步路便覺得沉重。

  傅臻看她腦袋歪歪扭扭的,不禁一笑:“用不用除去幾樣?”

  阮阮從前沒有機會戴這些,好不容易出宮一次,自是不肯:“不用吧,我覺得這樣很好,陛下覺得好看嗎?”

  傅臻低眉一笑,猝不及防地將她打橫抱起,阮阮低呼一聲,下意識勾住他脖頸,雙頰薄紅掩不住羞赧:“陛下,我自己走吧。”

  傅臻唇邊含笑,漫聲道:“那日偏殿簷下大雨滂沱,你讓朕背著你走,還記得嗎?”

  阮阮埋在他胸口,悶悶地道:“可那是玉照宮呀,這裏到雍南門還要走很久,多少雙眼睛瞧著呢。”

  傅臻抬腳跨過宮門,“無妨,沒有朕的吩咐,誰敢多看一眼?”

  宮牆下零零落落的幾名宮人見聖駕至此,紛紛俯身跪於宮道兩邊,駭於天子威嚴,哪裏敢抬頭細瞧。

  錦蓬馬車停在雍南門外,駛出不到片刻便行至人潮湧動、星落如雨的南門大街,阮阮揭開帷幔,看到的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衣香鬢影,光怪陸離,像仙人在九重天打翻一盞七彩琉璃,碎片的光和色交織成絢麗的燈火,鋪天蓋地的霓虹在眼前盛放。

  路邊耍花壇的將碩大的酒缸頂於頭頂,看一眼便覺得驚心動魄,舞流星的姑娘身姿靈活矯健,綢帶兩端的玻璃碗滴水不漏,趁著間隙還衝她眨了眨眼睛。

  阮阮急著便要下車,傅臻卻抓緊她的手,“別急,先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