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蜀國十三弦      更新:2022-01-21 10:49      字數:3058
  汪順然恐怕這輩子都沒這麽慌張過, 趕忙三兩下將那眼珠子按進去壓實,那雪人依舊是英明神武、全須全尾的,看不住半點損壞的跡象。

  可咱們陛下的臉色還是陰沉得厲害, 仿佛那落下的不是雪人的眼珠,而是他自己的。

  行至殿門外,原以為他不追究了, 汪順然才暗暗鬆了口氣, 傅臻的聲音卻慢悠悠響起:“國庫緊缺,內府對後宮的供給年年都有個定額, 一項賬目超支, 其他賬目就要節省開支, 否則長此以往,國庫定然不堪重負, 你說呢?”

  汪順然怔怔張了張口,應了個是,這話雖沒什麽問題,可他心中隱隱升起不安。

  這時候談國庫做什麽?待十日期限一到, 京中不知多少官員麵臨抄家充公, 三年清知府還有十萬雪花銀呢,何況那些家底本就豐厚的世家大族!三年內若不打仗,國庫根本虧空不了。

  更何況,後宮如今就養著這麽一個美人, 比起佳麗三千的大晉列祖列宗們,後宮月例、脂粉首飾的消耗不知少了多少, 陛下究竟在擔心什麽?

  汪順然扶額擦了擦汗, 提心吊膽地看著他。

  傅臻眼尾一挑, 唇角堆出三分笑意:“既然如此, 薑美人下月的貼補,就從你的月銀裏扣吧。”

  汪順然:“……”

  原來是等在這兒了!

  汪順然眼看著傅臻含笑入殿,自己站在風中獨自淩亂。

  讓你手賤!讓你去碰薑美人的雪人!

  陛下喜愛的東西,豈是人人都碰得的!-

  傅臻在耳房洗漱過,回到殿中已是亥時,眸光掃過四足榻,小姑娘等得太久,趴在炕桌上睡著了。

  燒燈續晝,明豔的燭火落在她嫩白的臉頰,每一根眼睫都透出晶瑩。

  棠枝見他來,趕忙福了一福,正要喚醒阮阮,傅臻卻抬手示意她噤聲,遞個眼色讓人退下了。

  傅臻走到榻前坐下,瞥過一眼她喝過的茶,端起來抿了口,不禁皺了皺眉。

  喝茶都要喝甜的,嬌氣。

  他翻了翻她手裏的醫書,看到掀過去那薄薄的一層,每一頁都做了滿滿的筆記,甚至還有幾處無用的抄寫。

  傅臻垂眸笑了笑,照這個速度下去,他若等著她治病,早已經死八百回了。

  傅臻起身,將人打橫抱起來,小姑娘身上披著狐裘,像雪地裏的小狐狸,整個人軟塌塌的一隻,窩在他懷中一點骨頭都沒有,抱起來不費吹灰之力。

  他將人放到牙床上去,阮阮才有了些意識,小手拉著他的衣袖,迷迷糊糊喊了聲“陛下”。

  這聲音也綿軟無力,貓爪子般撓人。

  傅臻喉嚨滾動一下,眸中霧靄沉沉。

  她大概是不知道,這副嬌嬌無力的模樣有多誘人。

  她倒是舒舒服服地回到床上,可他並不舒服。

  傅臻俯下-身,貼著她耳畔,“喚朕做什麽,想讓朕繼續用藥麽?”

  炙熱的呼吸酥酥麻麻地往耳朵裏鑽,阮阮一下子就清醒了,睜大眼眸怯生生地望著他,小聲說道:“陛下你好像沒有發作,應該無須……無須用藥吧,我……我睡了。”

  她說完這句話,微微頓了一下,趕忙避開他黑沉的眼眸,抓著被褥往床內落荒而逃。

  隔著一層厚實的帷帳,阮阮幾乎已經抵著最裏側的牆麵,心跳得撲通撲通響,麵上也燒紅了一片。

  他應該不會過來了,這麽晚,議事一整日也該累了。

  她不敢睜開眼,蜷縮著身子默默聽著身旁的動靜。

  他很是安靜,隻有一點被褥的摩擦聲,可鼻尖沉水香的氣息愈來愈濃,她似乎能夠感受到男人的氣息完完整整地籠罩著她。

  傅臻看著她畏畏縮縮的模樣,有種捕捉獵物的錯覺,他眼中的情-欲控製不住。

  從前苦於壓製身體裏的毒性,任何時候都需以內功壓製,用多傷及己身,且不知道這毒何時發作,仿佛每一天都在消耗生命,而又不知何時就消耗到頭了。

  所以有一陣子他是非常迷茫的,甚至有種得過且過的心理——

  朝堂大事何必他來插手,自有人能治理得井井有條;

  大晉如今即便是虛假繁榮又如何?老祖宗們一輩子容忍,一輩子和和氣氣,恐怕到地底下,還要罵他一句窮兵黷武,以至生靈塗炭!

  如今,前路有了個準信。

  她是他的,永遠都是,而他亦有能力護佑她。

  那便無需顧慮那麽多了!

  傅臻支起一側手臂,胸口抵著她肩背,眸光炙熱,細細端詳。

  見她閉目極緊,他心中覺得好笑,指尖劃過她柔軟的側臉輕撫,阮阮立即縮了縮肩膀。

  傅臻笑道:“這幾日未見太後,便將她老人家的耳提麵命都忘了?太後怎麽同你說的還記得麽,薑美人?”

  他語氣平靜,卻靠她極近,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她耳側,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熱的唇麵離她似乎隻有一分一毫的距離,稍稍一顫動,便能貼上去。

  阮阮雙頰漲得通紅,滿身的雞皮疙瘩都被他喚醒。

  若是伸手不見五指也就算了,黑暗中的人自然能醞釀出睡意,可陛下習慣了夜裏上燈,一睜眼便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沒辦法無視這張光華萬千的臉,一不小心,就能溺進他幽深的眼眸裏。

  可她即便是緊閉雙眼,也實在做不到掩耳盜鈴。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緊緊逼視,熾熱而危險,阮阮背對著他,背脊都一陣戰栗。

  她將頭埋進被子裏,像蝸牛躲進自己堅硬的殼,“太後是讓臣妾伺候陛下,可也叮囑我勸陛下節製,不能恣情縱欲,夜夜胡來。”

  傅臻嗤笑一聲:“節製?”

  阮阮咬了咬下唇,悶悶地道:“嗯。”

  傅臻一笑,眼底的侵略性毫不掩飾,貪戀地咬了咬她的耳朵,“沒有放肆,何談節製?阮阮,朕對你放肆過一回嗎?”

  阮阮紅著臉,心道也有的。

  那晚給她喂藥,不放肆麽?今晨在榻上吻她的時候,不算放肆麽?

  傅臻垂下頭沿著她雪頸輕嗅,她身上除卻佛香,還有股淡淡的奶香。想必今日茶房又做了酪漿牛乳,那東西齁甜,她每次用完午膳都會喝一小碗。

  以往她安安靜靜地睡在他枕畔,如一株清淨的佛蓮,可今日多了這股凡塵香氣,倒像是天上墜落人間的蜜桃,可以采擷的香甜。

  他深深地吸一口,幾乎要溺斃其中。

  阮阮被他吻得受不住,下意識反手去推他,可男人腰腹繃得太緊,渾身都是堅硬的肌肉,她使了些力氣,卻發現根本撼不動分毫。

  這點力氣,對於傅臻來說更是貓爪一般微不足道,他輕而易舉地捉住她的手,放到唇邊不緊不慢地,輕輕地吻。

  溫熱的薄唇貼在指節,一寸寸地掃過去,阮阮渾身都在顫,她想縮回來,奈何力量與他根本不在一個水準,他亦不容她掙脫。

  傅臻一邊吻著,一邊同她說話:“今日堆雪人了?”

  阮阮指尖顫得厲害,低低地回了個嗯:“陛下看到了?”

  傅臻輕啄她指腹的薄繭,“怕冷的話日後就不要玩這些東西,剛摸完雪再回來拿熱湯捂手,不怕生凍瘡麽?”

  阮阮聽到“凍瘡”二字,麵色立刻凝重起來,想到手指還在他唇邊,不由得出了層冷汗。

  她輕輕地轉個身,朝著他,小臉埋得極低:“不……不礙事的,就隻玩了一會。”

  傅臻垂眸凝視著她,他在吻她手的時候,忽然想明白了一點。

  正經的官家小姐,能有幾個不喜歡雪的?一年到頭也就見這麽幾次,終於可以不用整日待在閨房,不必那般端莊得體,可以呼朋引伴、前簇後擁地去賞雪,自是喜歡的。

  可阮阮是丫鬟,下雪天要做的事情更多,她又畏寒,不喜歡雪天是正常的。

  尤其這雙手,北地領兵的時候,他見過太多類似的百姓的手,傅臻一瞧便知是她生過凍瘡的。

  不喜歡雪,卻堆了雪人,還是兩個。

  他心中軟下來,下一吻,印在她的額頭。

  被中溫暖,甚至是悶熱。

  阮阮額頭沁出些汗,身上有些黏膩,她趕忙抵著他月匈口,微微往後讓了讓,整個人窘迫不已:“我……有些熱,陛下不要碰。”

  她有些怕他嫌棄自己,男人應該都喜歡清清爽爽的美人吧。

  傅臻自不會任由她,圈住她細細的手腕壓在枕上,薄唇在她鬢邊流連,忽而低低一笑:“還有那醫書,不看也罷,朕體內的毒,還用不著你來解。”

  阮阮掙紮無果,輕輕嗯了聲,又赧然地咬緊貝齒,不讓自己泄出聲。

  他總能如此漫不經心,等閑若定,殊不知她在他掌下早已經酥軟一片。

  腦海中很亂,幾乎一片空白,阮阮許久才將他方才的話拿出來琢磨一遍,小聲地說:“我知道自己笨,陛下自是用不上我,隻是我在宮中也沒有旁的事情,陛下有疾,我也不能……一竅不通,想著一點點地看些,不至於雲裏霧裏。”

  傅臻抬起她下巴,認真道:“朕說了用不著你,自有旁人來解。”

  阮阮微微一怔,抬眸訝異地看他:“陛下你……你是說這毒,這毒有解?”

  傅臻一笑,吻了吻她呆滯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