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有人靠近，霍沉淵下意識地放開了身邊方薇薇的手，那人一定是白悠然。

  一片黑暗中，方薇薇失去了倚靠，開始被流動的人群擠到了一邊。

  而白悠然來到他們兩個的座位前時，還未來得及找到方薇薇就被一隻寬大又微涼的手掌拽到了身邊。

  “你在找誰？”

  他的聲音貼緊在她耳邊，讓黑暗中的白悠然下意識一愣。

  “我的助理。”

  還好她反應夠快，本來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找到方薇薇問清楚的，沒想到還是被霍沉淵抓住了。

  “是在找薇薇吧。”

  白悠然在麵具下咬緊了唇，但是說話的時候卻依舊欲蓋彌彰。

  “你和薇薇，在一起了？”

  她在小心翼翼地試探。

  如果他們兩個真的在一起了，她的計劃就會傷害到方薇薇，她就必須立刻收手。

  “她是我的女伴。”

  隻是女伴。

  知道她因為自己不打一聲招呼就帶了女伴而吃醋就可以了，他還不想讓白悠然對自己反感。

  聽到霍沉淵迅速地和方薇薇撇清了關係，白悠然心裏鬆了口氣。

  大部分是因為慶幸方薇薇平安無事，另外細微的那些突如其來的心安，白悠然強迫自己不去探究。

  半分鍾後，燈亮了起來，白悠然摘下麵具時才發現自己和霍沉淵正好站在人群中央。

  而在會場稍微偏僻些的地方，方薇薇摘下麵具，一臉驚愕地看著他們二人。

  沒有人告訴過她白悠然走了五年又回來了，她的心裏瞬間像是沉重了萬分。

  方薇薇身邊的是鄭奇，他心裏十分清楚，現在方薇薇愛慕著霍沉淵，但是也在隱約為她和白悠然的關係而擔心。

  白悠然本就穿著一身凸顯身材的禮服，站在神采奕奕的霍沉淵身邊，十分相配。

  大家不僅紛紛讚歎這對璧人。

  白悠然臉上掛著得體的笑，不露痕跡地掙脫開了霍沉淵的手臂。

  她環視著四周，找到了不遠處的方薇薇，在對視的那一刹那，她卻猛然愣住。

  方薇薇眼裏的情緒，並不是她以為的，重逢的驚喜。

  霍沉淵順過她的視線看去，很明顯看到了方薇薇的反常，下意識轉身擋住了白悠然的目光。

  他好像做錯了什麽。

  自從五年前張姨住院後，方薇薇總是因為張姨的病情惡化而要和他見麵。

  他一直把她當做妹妹一樣看待，張姨生病之後他理應照顧好薇薇。

  但是現在他才驚覺，薇薇一直對他抱有幻想。

  他為了賭氣讓方薇薇做他的女伴前來出席，卻從沒想過自己的一時衝動會毀了兩個女人之間的感情。

  如果不是鄭奇攔著，方薇薇早已經擠到人前去跟著霍沉淵了。

  “放開我。”

  “薇薇，他們現在是合作夥伴，這些在別人看來再正常不過。”

  可是方薇薇依舊不甘地紅了眼眶。

  “她走了五年，五年！”

  鄭奇一臉擔憂地看著方薇薇，心裏的苦澀再也擁堵不住。

  接下來的白悠然顯然有些拘謹。

  不知是不是因為方薇薇在場的緣故，她不得不擱置了自己的計劃，隻期盼著酒會能快點結束。

  但是因為剛才二人的默契引起了場內的轟動，接下來主持人硬是起哄要白悠然和霍沉淵一起即興表演。

  這兩個心思各異的人隻能並肩坐到了會場中心的鋼琴前。

  大家識趣地圍成了一個圈，把他們包圍在中心。

  鄭奇一直拉著方薇薇的手，不讓她靠近。

  白悠然最先彈起來琴鍵，令她意外的是霍沉淵很快就聽出了她彈得曲子，加入了彈奏。

  白悠然彈奏的是她最喜歡的卡農。

  卡農是一段旋律，一個聲部永遠追隨著另一個聲部，像是一對至死不渝的戀人在傾訴衷情。

  她彈鋼琴的手法是十分冷門的指法，可霍沉淵卻像是早就熟悉了一般跟上了她的進度。

  終於，白悠然漸漸忘記了周圍的人，好像一切回到了五年前。

  霍沉淵的別墅裏也有一架鋼琴，她隻彈過一次，彈得也是卡農，當時方薇薇手笨，跟她學了半天也沒學會。

  霍沉淵回來的時候看到正在教人彈琴的她忍不住出聲揶揄。

  “你的指法是錯的，就不要教給別人了。”

  可現在，他們二人的默契像是渾然天成，他隻看過一次就記住了她的指法。

  最後，所有的情感匯聚在琴鍵上，一個轉音迸發而出，結尾後身邊的掌聲也是經久不絕。

  白悠然恍然回神，看著賓客臉上洋溢的笑容和讚歎，才想起這不是在霍沉淵的別墅。

  霍沉淵也有明顯的動情，一曲過後，他內心的躁動更加無法平息。

  想起重逢那晚她櫻唇的味道，他恨不能現在就把她帶回家。

  最先讓白悠然冷靜下來的，是人群中方薇薇的目光。

  那目光像刀子一樣切割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告訴自己做錯了事。

  或許這五年裏，他們真的發生了很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她沒辦法在短時間內一一弄清。

  但是她不想失去方薇薇這個妹妹。

  人群散開後，白悠然掙脫了霍沉淵的手，直直走向方薇薇。

  方薇薇和鄭奇坐在角落的位置，見白悠然來了，鄭奇去了別處。

  “薇薇，好久不見。”

  白悠然躊躇著站在方薇薇身後，連打個招呼都像是醞釀已久。

  方薇薇很快轉過身來，笑著回應。

  “悠然姐，你回來了。”

  像是五年前剛見麵的時候，她臉上掛著單純的笑容，讓白悠然的心都跟著明媚起來。

  白悠然坐到了她對麵。

  “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方薇薇不去看她，隻盯著自己手裏的酒杯，但是並沒有冷下臉來。

  “還好，隻是我媽媽病了住院了，還有，我和王偉早就分手了。”

  “那你和霍沉淵……”

  聽白悠然提起霍沉淵，方薇薇明顯笑容一僵。

  白悠然再想開口說些什麽時，正好被匆匆趕來的霍沉淵打斷了。

  “薇薇，不要喝酒了，我讓鄭奇送你回家。”

  一向乖巧聽話的方薇薇今晚像是著了魔一樣，聽完霍沉淵的話一動不動，反倒又雲淡風輕地給自己倒了杯酒。

  白悠然難得沒有和霍沉淵抬杠。

  “薇薇，太晚回去不安全，這幾天我一定去看看張姨。”

  方薇薇隻悶悶吐出一句“不用”。

  氣氛一度僵持，直到霍沉淵伸出手搶過了她的酒杯。

  “鄭奇，把她帶回去。”

  霍沉淵是真的生氣了， 他一向不喜歡別人忤逆自己。

  為了薇薇好，白悠然也並沒有勸阻。

  看著在麵前一唱一和教訓自己的兩人，方薇薇生氣了，猛然站起身走到了霍沉淵麵前。

  “沉淵哥，你送我回家。”

  霍沉淵下意識看了眼白悠然，被白悠然很巧妙地躲開了。

  鄭奇見狀連忙拉過了方薇薇要帶走她。

  就在兩人掙紮的時候，正好有服務員端著酒盤路過。

  白悠然見就要撞上方薇薇了，急忙上去推開了她。

  就在躲開服務員後，她的裙子被座椅一絆，直接連帶著整個人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啊……”

  白悠然縮下身來不由得痛呼了一聲。

  霍沉淵急忙蹲下查看她的腿。

  腿被酒杯碎片劃了道不淺的口子，還有其他地方也被撞傷了。

  白悠然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冷汗，但還是咬著牙站起身來掃視了眼周圍的賓客。

  “沒關係，我下去處理一下就好。”

  “我陪你去。”

  不等她出言拒絕，霍沉淵就將她打橫抱起走出了酒會大廳。

  在他們身後，方薇薇一臉靜默地看著二人的背景。

  鄭奇出言安慰。

  “不用擔心，霍總會處理好。”

  方薇薇的眼中有明顯的恐慌和不甘。

  “不是因為我……是她自己撞上去的。”

  車上，白悠然蜷縮著腿坐在後座，每動一分就要鑽心的疼。

  霍沉淵當時隻比白悠然晚了半步而已，不然他不會像現在這樣懊悔。

  “你這個女人怎麽能蠢成這樣，一定要用身體過去擋嗎？”

  白悠然不滿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

  “不要你管。”

  霍沉淵立刻沉了臉。

  “好，你如果能自己下車，我就不管。”

  聞言，白悠然執拗地掙紮著要下車，結果惹得霍沉淵猛然踩下刹車。

  來不及反應的白悠然撞回了座位上。

  霍沉淵一言不發地下了車，從車子的後備箱裏拿出了急救醫藥包。

  “白悠然，你要死也不能死在我車上。”

  說完，他不顧白悠然的反對硬是幫她做了最簡單的清潔和包紮。

  然後把她按回座位上，重新啟動車子。

  像是被他突如其來的威嚴唬住了，白悠然沉默了半晌才啞著嗓子出聲。

  “你和薇薇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很在意？”

  霍沉淵反問。

  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他還不忘記揶揄她。

  見白悠然真的動怒了，霍沉淵才話鋒一轉說起了方薇薇的事。

  “你走後，張姨沒多久住院了，肝癌，不久之後薇薇和王偉分手了，鄭奇說，是因為王偉和別的女人上床了。”

  短短的一句話，卻讓白悠然聽完後胸腔莫名湧上一股窒息感。

  她仿佛能感受到方薇薇當時的崩潰與絕望。

  方薇薇幫她逃離了苦海，自己卻身陷囹圄，而她竟然還要回來打破薇薇現在的生活。

  所以，在痛苦掙紮後，方薇薇對一直照顧有加的霍沉淵動了心，是這樣的嗎？

  如果方薇薇沒有喜歡上霍沉淵，或許她會是自己一輩子的妹妹吧。

  腿上的疼痛已經麻木，比眼淚還要苦澀的是心裏的苦。

  白悠然一霎不霎地盯著霍沉淵的背影，像是想透過他的骨血，看清他的內心。

  “你為什麽不接受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