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秦的這些話聽起來都像是一個開明的家長。

  但是在蘇綿歡看來，鬱秦的這些話都是別有深意的，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沒應聲，就這麽安靜的坐著，不卑不亢挺直了脊梁。

  看見鬱秦喝完自己茶杯裏的茶時，蘇綿歡很自然的那起茶壺給鬱秦斟滿，這個動作，倒是讓鬱秦滿意的點點頭。

  很長的時間裏，鬱秦和蘇綿歡都在繞彎子，看起來像是在了解蘇綿歡的情況，但是卻一句話都沒說到重點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在這樣的時間流逝裏，蘇綿歡隻覺得坐立難安，怎麽都沒辦法從這樣的氣氛裏回過神。

  一直到鬱秦徹底的放下茶杯，蘇綿歡的心跳也跟著不自覺的加速。

  “綿歡。”鬱秦叫著蘇綿歡的名字，“你年紀太輕了，今年你才21歲，阿笙卻已經34歲了。你們相差了一輪都不止，當年，年齡問題並不是關鍵，關鍵在於你和阿笙原本的關係。”

  蘇綿歡沒吭聲。

  這些話，從三年前到現在，甚至是昨天的謝婉玲還在喝自己說。

  蘇綿歡怎麽會不懂。

  隻是每個人說話的方式都不一樣而已。

  “北潯雖然大，但是北潯卻是整個國家的政治中心，阿笙深處在這樣的漩渦裏，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我的話雖然誇張，但是不無道理。那些道理，我不想多說，我想你這麽聰明的姑娘，不會不明白。”

  鬱秦點到為止，但是字裏行間裏其實已經把自己的意思表達的清清楚楚了。

  甚至全程，沒有一句口出惡言，所有的態度都是穩穩妥妥的。

  但就是這樣的綿裏藏針，卻可以打的你措手不及。

  別說反抗了，就連反嘴的能力都不會有。

  “何況，阿笙還牽連著整個鬱家。我想對你們，視而不見，但是我卻做不到這樣。”鬱秦歎了口氣，也有自己的無奈。

  蘇綿歡沒吭聲，就這麽坐著。

  辦公室內有些安靜。

  隻是剩下偶爾茶杯碰撞的聲音傳來，很久都沒人打破這樣的沉默。

  鬱秦也沒催蘇綿歡，倒是給蘇綿歡的茶杯甄滿茶。

  蘇綿歡看著重新滿上的茶杯，眼眶酸脹的感覺也跟著明顯，她低著頭，很輕很輕的說著：“我並不算紀家人，甚至我連紀都沒信。難道就因為我被老太爺帶回去，順理成章的叫了他大伯，所以我就被刻上了紀家人的身份嗎？”

  蘇綿歡的聲音不重，但是卻道盡了自己的悲涼：“甚至，我們沒有血緣關係。隻是我母親湊巧是紀家的旁支，還是很偏遠的那種。如果老太爺沒帶我們回去，是不是就不會和他有任何關係了？”

  “……”

  “可就是這樣的關係，早就把我和他給定罪了，我們根本沒辦法翻身，注定在輿論裏掙紮不出來。他的對手隻要知道我的存在，就可以利用我來傷害他，鬱家的敵人，知道我的存在，也是一個極大的突破口。”

  “……”

  “所以，我注定就應該被犧牲掉。就因為輿論和這些有心人士。”蘇綿歡的聲音越發的悲涼，“可從來沒有人為我想過。我想，我和他之間，是不是隻有我消失了，一切才可以真的風平浪靜，一切才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蘇綿歡以為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情緒會變得激動。

  但是蘇綿歡全程沒想過，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除去悲傷，卻顯得再安靜不過。

  甚至，蘇綿歡抬頭看著鬱秦，沒回避鬱秦的眼神。

  鬱秦也有些意外蘇綿歡的話。

  但是鬱秦卻安靜了下，就這麽聽著，也沒動怒，也沒打斷蘇綿歡。

  一直到蘇綿歡說完，鬱秦才看著蘇綿歡：“人有很多無可奈何。每個人都是。並不是隻有你。”

  一句話，就把蘇綿歡頂的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是，太多的無可奈何了。

  她和紀一笙就是這麽陰差陽錯的不可思議，誰都沒辦法，誰也不能逃避。

  “阿笙是我的外孫，也是我從小帶到大的，我太了解他了。他的正直，他的好，他的負責。你們分手三年能再重新在一起，其實我知道，你的性格和人品是沒問題的，不然的話，阿笙不會選擇你。”

  鬱秦的聲音再一次徐徐的傳來：“但是也請你原諒和理解我現在所處的位置和身份，阿笙因為愛情迷惑了，可以不顧一切，但是我不可以。鬱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我要在這件事擴大以前，徹底的處理好。”

  說著，鬱秦看著蘇綿歡：“阿笙外婆給你看的東西，是已經有人檢舉到了報社，那麽，也可能會到部隊裏麵，不管哪一點，對於阿笙而言，都不是好事。你真的愛阿笙，你也不會希望出現這樣的事情。”

  蘇綿歡沉默了。

  是，這些是她從來都不希望出現的。

  “我也想強勢的和你說，讓你從阿笙的身邊離開。但是我看見你，聽著你說的話，這些話，我說不出口，我覺得我會是一個卑鄙小人。”鬱秦看著蘇綿歡的眼神也跟著銳利了起來。

  蘇綿歡的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低斂著眉眼，一言不發。

  “現在是開放社會，也是文明社會，何況，就像你說的，這件事，你也是一個無辜的人，也是受害者，你也飽受輿論的刺激。”鬱秦的每一句話都帶著深意。

  這樣的話語裏，蘇綿歡忽然猜不透鬱秦的想法了。

  她漂亮的大眼氤氳著霧氣，就這麽看著鬱秦，安安靜靜的。

  “我來找你之前，也了解過大概的情況。你的父母在兩年前去世了，現在蘇家就隻有你一個人了。而你在國外讀書，今年是大三，回去後，還有一年半才能完成本科學業。”

  說著鬱秦頓了頓，看著蘇綿歡的眼神變得銳利了起來。

  蘇綿歡也跟著緊張，手心汗涔涔的感覺越發的明顯。

  但是全程，蘇綿歡一句話都沒說過，耐心的等著鬱秦把話說完。

  鬱秦很快繼續說著：“你在江城醫科大的交換生是到這學期結束。在中國的春節後，你也必須回到美國完成學業，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