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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古莘 更新:2021-12-27 09:08 字數:3321
曹慶陪著阮鳳萱回了席家, 這個年代的火車緩慢而擁擠,他們買了臥鋪, 一路走了三天三夜。
窗外是一路倒退的景色,火車軌道上的石子時不時彈飛出去,發出砰砰的聲音。
耳邊響起火車嗚鳴聲, 清脆的鈴鐺聲縈繞。
阮鳳萱躺在上鋪,怎麽也睡不著。
她從小嬌養著長大, 但因為性格太過皮實,也吃過不少苦頭。
火車的環境雖然惡劣, 但以往每一次出去遊玩,她都能很好的適應。
此時睡不著, 是腦海中出現了太多未曾發生過事情的畫麵。
她無法判斷這些畫麵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假, 但那樣痛徹心扉的記憶, 讓她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阮鳳萱在狹窄的臥鋪上翻了一個身, 剛想輕聲詢問曹慶有沒有睡著。
便聽到底下起身的動靜, 她側身聽了兩秒,感到床鋪震動了一下, 下鋪的曹慶已經翻身上了她的床。
“你幹什麽?”阮鳳萱嘴裏發出詢問, 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往裏邊縮, 給曹慶擠上來的空間。
曹慶小聲道:“我的床鋪好像濕掉了。”
這幾天陰雨連綿, 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的氣味。火車上環境不好,人流擁擠, 雨水被帶上火車, 空氣中的味道變了模樣, 聞著不太好受。
阮鳳萱問道:“怎麽會濕掉?”
曹慶道:“剛剛有小孩坐在我床上,可能被他弄濕了。”
火車的下鋪約定成俗是給旁人坐的地方,曹慶說的那個小孩皮的厲害,而且家長跟小孩一樣不懂禮貌。
阮鳳萱有些生氣:“你剛剛怎麽不說?”
曹慶道:“我不好欺負一個小孩子。”
阮鳳萱借著窗邊昏暗的光線瞪他一眼:“那你就欺負我?你肯定是故意不說的,你剛剛說了還能把床鋪換掉。”
曹慶的確有故意的成分,如果不是這個小孩弄濕了他的床,他根本找不到借口爬上阮鳳萱的床。
他這兩天腦海中反複琢磨著阮鳳萱說要跟席文軒退婚的話,他不敢問,也不敢多想。
他現在心底有多激動,有多興奮,就怕希望落空之後有多絕望。
曹慶隻敢小心翼翼的一點點靠近阮鳳萱,希望自己能再不動聲色一些,希望不被阮鳳萱察覺自己齷齪的心思。
他悄悄將手伸到被子下麵,輕輕握住阮鳳萱的手腕。
阮鳳萱手指動了一下,沒躲開。
曹慶似乎得到了鼓勵,手指慢慢往下挪,輕輕握住阮鳳萱的手。
阮鳳萱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帶著婉轉的音調,最後一個尾音輕輕揚起,再落下,一下砸在曹慶的心坎上。
曹慶倏地一抖,手便鬆開了。
阮鳳萱噗嗤笑了一聲,主動抓住曹慶的手,輕輕的跟他十指相握。
她笑著問:“你躲什麽?”
曹慶漲紅了一張臉,滿臉的絡腮胡子都擋不住後麵赤紅的臉頰。
所幸夜色正濃,除了他自己,誰也不能發現他此時到底有多麽的緊張彷徨。
曹慶稍稍用力,緊緊扣著阮鳳萱的五指,抿著唇不敢開口。
阮鳳萱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男人臉皮這麽薄,明明在那些不知真假的畫麵中,這個男人膽大包天什麽都不怕,現在卻這般膽小,讓她覺得可憐又可愛。
她湊到曹慶耳邊,壓著聲音,低低的問:“你為什麽掌心裏那麽多汗?”
曹慶猶豫了幾秒,訥訥開口:“我就是愛出汗,弄髒你了嗎?”
“噗!”阮鳳萱忍不住笑:“汗有什麽髒的。”
她嘴裏說著這話,手指卻輕輕掙開,想掙脫開曹慶的手。
曹慶力氣比她大許多,稍稍用一些力,她就掙不動。
阮鳳萱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我沒有想逃開,我換個姿勢,這個姿勢太奇怪了,手有點酸。”
她的整個手腕扭過來,短時間不覺得,時間長了手腕都酸了。
曹慶聞言連忙鬆開她的手,等她調整好姿勢,又緊緊握住。
阮鳳萱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即使他的掌心全都是汗,握在一起黏糊糊的,她也沒舍得鬆開。
在阮鳳萱的那些奇怪的記憶中,她記得這一次旅遊她沒有及時回京都。
後來得知哥哥意外去世後,才倉皇回京。
那個時候,是席老爺子派私人飛機過來接她的。她沒有跟曹慶告別,他們也沒有太多的交集。
在那時候的她眼裏,曹慶隻是眾多追求者中的一個,最多便是比其他追求者更優秀一些罷了。
她回京後,因為哥哥的死久久不能恢複心情,而後嫂子跟著殉情,她頗受打擊,心情反複無常,陷入了自我懷疑的絕境後。
而後跟著徐教授做實驗,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跟任何人聯係過,除了實驗室,便是實驗田。
也是這個時候,席文軒變本加厲的出軌。除了方露以外,還有其他的女人。
而她跟曹慶,有好幾年時間沒有見麵。
一直到方露懷孕,席文軒出軌的事情瞞不住,她才重新遇到曹慶。
這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阮鳳萱輕輕握住曹慶的手,躺在狹窄的臥鋪上,一邊是有些發黃的白色牆麵,另一邊是曹慶寬厚的肩膀。
兩人的肩膀靠在一起,她能感受到曹慶肩上傳來的源源不斷的暖意。
聽著曹慶緊張的呼吸聲,她不由得想起那一幕幕。
她是恨著曹慶的,但到了最後的那些時日,她早就原諒了這個男人。
即使曹慶不擇手段的將她關起來,害得她懷孕。
可也正是曹慶那半年多的陪伴,讓她沒有過早的放棄。
其實在哥哥去世之後,她無數次想要自殺。她跟席文軒早就沒有了感情,在讀書的時候,她是滿心滿眼喜歡著席文軒的。
席文軒成績出眾,家境優渥,從小受到貴族禮儀的教育,在學校裏一直是風雲人物。
阮鳳萱說不清她到底喜不喜歡這個人,隻是每每同學們知道她跟席文軒的關係後,總會發出豔羨的聲音。
久而久之,她便以為他們是真愛。
等到回首再看過往,阮鳳萱才想明白,她其實一直喜歡的是少年時候的席文軒。
那時候,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她喜歡的都是鄉下孩子喜歡的遊戲,上樹抓蟲下水摸魚,比男孩子還要皮。
席文軒便由著她胡鬧,即使被家長發現,也會主動替她背黑鍋。
有時候把她媽媽氣恨了,會請出家法。那個時候,席文軒總會主動替她抗下一頓胖揍。
以至於在最後的那段時光,每每想起童年的零星記憶,阮鳳萱都對席文軒恨不起來。
愛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她也不知道哪個更多一些,她隻希望跟這個人徹底的一刀兩斷,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阮鳳萱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她最絕望的時候,不是哥哥去世孤苦無依,也不是嫂子放棄她跟著哥哥一起走了。
而是在得知哥嫂雙雙離世後,席文軒非但沒有安慰她,還反複詢問,是不是哥哥去世後,阮家留下的那些財富都屬於他們兩個人了。
都說隻有在最落魄的時候,才能徹底看清一個人。
在彼時,阮鳳萱才徹底明白,她準備跟著走完一生的人,到底有多麽的齷齪肮髒。
他甚至連阮清瑜的頭七都等不過,便跟著阮鳳萱討論起阮家遺留的財產分配問題。
阮鳳萱甚至能從他微妙的眼神中,猜出他心底最真實的念頭。
他怕是恨不得阮清瑜能去死,也許阮清瑜每一次出任務的時候,他都盼望著這個人死去。
阮清瑜一死,他妻子跟著去了。他們無兒無女,留下的東西,全都是阮鳳萱的。
人心到底可以有多麽惡毒,阮鳳萱也是那個時候才明白。
回憶起那令人絕望的歲月,阮鳳萱倏地抖了一下。
曹慶微微撐起半個身體,緊張的看向她:“怎麽了?冷嗎?”
說著話,用沒跟阮鳳萱握著的那隻手,將所有的被子都扯到她的身上,隻餘下跟阮鳳萱握著的手還蓋著被子。
阮鳳萱偏頭看他,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哥哥去世後,曹慶為了哥哥的事情奔跑了很多年。
查真相,找證據……凡是能做的事情,他都做過。
阮鳳萱靜靜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笑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絡腮胡。
“你要不要把胡子剃掉?”
曹慶怔了半秒,小心翼翼的摸了下自己厚厚的絡腮胡,猛地從床鋪上坐起來。
他個子高,床鋪空間狹窄,起到一半,他才想起來,立馬佝僂著腰:“我現在就去剃。”
“急什麽。”阮鳳萱攔住他,“你有工具嗎?”
曹慶訥訥的停下爬下床的動作:“沒有。”
他從來不剃胡子,他十六歲的時候就開始留著這滿臉的胡子。
說實話,他長得有些好看。在學校總有很多女生跟他告白,拒絕的太溫柔對方便不折不撓,太嚴厲則會把別人嚇哭。
後來曹慶便留了絡腮胡,硬生生看起來老了二十歲。
胡子的效果也是顯著的,至少現在,很少有女孩子敢跟他對視,也省卻了不少的麻煩。
而現在,他為了阮鳳萱,願意做任何的改變。
“睡吧。”阮鳳萱拉著他重新躺下,她察覺到兩人的動靜打擾到了對麵床鋪已經睡著的兩人。
她小聲道:“明天就到站了,快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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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晉終於開站了嘻嘻嘻,繼續媽媽的故事,30號下午六點還有一更,麽麽大家,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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