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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莘      更新:2021-12-27 09:08      字數:5401
  等到寶寶四個月大,勉強學會抬頭轉身的時候, 席墨跟阮玉舉辦了一場婚禮。

  婚禮前夕, 席墨開始發放請帖。

  席老爺子沒有收到請帖,前段時間網絡上盛傳席墨已婚身份的時候, 他就知道了一些事情始末。

  一方麵心底是安慰的, 好在這兩個年輕人沒有因為自己而走散。

  另一方麵,又氣惱這麽大的事情沒有人跟他說一聲。

  席老爺子兀自氣惱了一陣,他沒有收到請帖,又拉不下麵子主動跟席墨求和。

  幾次三番暗示席煜,席煜連半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自從上次江南回來之後, 席煜的變化就太大了。席老爺子看在眼裏, 卻不知道該怎麽跟小孫子交流。

  他一生強硬慣了, 除了打罵指責,沒有其他的教育方式。

  席煜常常不回家, 也不再跟無底洞一樣的問他要錢。以前喜歡的那些浪費錢的玩意都不喜歡了,連遊戲都很少玩。

  席老爺子聯係了席煜的輔導員,輔導員說席煜每天在學校上課認真,從來不逃課, 沒事就去圖書館。

  但是沒什麽朋友,跟男生女生都玩不到一起, 獨來獨往的, 看起來有些孤僻。

  以前席煜朋友是最多的, 狐朋狗友一大堆, 天天呼來喚去到處玩。

  為此老爺子頭疼許久, 成日罵他不務正業。

  如今他這種變化,老爺子又有些頭疼,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席老爺子此時最頭疼的是,席墨結婚,竟然沒有給他發請帖。

  那些商場上合作的生意夥伴都收到了請帖,不知情的接二連三來給他道賀,他卻沒有收到請帖。

  席老爺子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不好自己打電話,暗示劉媽給席墨打電話。

  劉媽是家裏的老人,席墨和阮玉幾個都是她帶著長大的。雖然不用她喂奶,卻也有奶娘的恩情在。

  劉媽是收到請帖的,包括家裏的管家,也是一位在席家幾十年的老人,他也收到了請帖。

  席老爺子怎麽能咽得下這口氣,他讓劉媽給席墨打電話。

  劉媽拗不過,也不忍心看他們家人這樣隔閡,打了這個電話。

  是阮玉接的電話,聽到劉媽的聲音有些驚喜。

  “您怎麽突然打電話過來呀?”

  劉媽頓了一下,捂著話筒,小聲指了指電話那頭,對席老爺子道:“是小玉。”

  席老爺子臉色本來很難看,他都想好了要怎麽教訓席墨。聽到電話那頭熟悉的溫柔聲音,赤紅的臉一下變白,他站在原地怔愣。

  劉媽見他沒反應,隻好自己跟阮玉說話:“是小玉啊,席墨呢,不在嗎?”

  阮玉拿著電話站起來:“他在書房工作,我把手機給他。”

  “不用不用。”劉媽看到席老爺子動了一下,走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她連忙道:“我沒什麽事情,就是收到了你們的請帖,來祝賀一下。”

  阮玉臉微微燙了一下,重新在床頭坐下:“謝謝您,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我好著呢!”劉媽樂嗬嗬笑著,隨機掃了眼坐在沙發上,假裝不在意,卻豎著耳朵在聽的席老爺子,便微微歎息一聲,道:“我是挺好的,就是老爺他,哎……”

  阮玉愣了一下,握著手機的指節輕輕收緊:“爺爺他,身體不舒服嗎?”

  “一直不太好,最近心髒又檢查出來問題。你知道的,老爺子就是脾氣急,醫生不讓他做什麽,他偏偏要做什麽。”

  若是以往,阮玉必定會叮囑幾句,讓老爺子好好休息,不要總是發火。

  但時至今日,發生了那麽多事情,關心的話仿佛再也說不出口。

  往日平靜而和諧的相處,在如今看來,變得十分尷尬。

  阮玉嗯了一聲,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劉媽頓了頓,這次是真心實意的歎息,她試探著問道:“小玉啊,你們結婚,真的不叫老爺子嗎?”

  “啊?”阮玉一怔,結婚的事宜都是席墨在安排,她隻需要選擇喜歡的婚紗和妝容,其他的事情都沒有參與過。

  她不知道席墨叫了那些人,她這邊沒什麽親戚朋友,親戚那邊都曹奶奶解決了。

  朋友的話,她隻跟高茜關係好。

  阮玉怔愣片刻,驚訝的問:“席墨沒有叫爺爺嗎?”

  劉媽更驚訝:“你不知道嗎?”

  阮玉沉默的搖搖頭,想到劉媽隔著電話看不到,她嗯了一聲:“是席墨做主的。”

  “那……”劉媽頓了頓,遲疑片刻,才捏著電話線小聲詢問:“你是怎麽想的,真的要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劉媽作為家裏的老人,以前也氣憤過,老爺子不擅長處理家庭矛盾,又太過強勢。

  所有的問題都一刀切,不考慮阮玉的感受。劉媽當初也是氣的,隻是她一個傭人,沒有話語權,最多心疼阮玉,對她好一點。

  但如今看著席老爺子孤家寡人一個,每天坐在樓頂的陽台上愣神。好像一下子蒼白了十歲,滿頭白發,臉上卡滿了褶皺,無疑又覺得心酸。

  活了一輩子,一輩子呼風喚雨,要什麽都有。但臨了了,眾叛親離,有個什麽病什麽災,都沒了可以傾訴的人。

  快八十歲的年紀,人家老人都該享受天倫之樂了,他卻連孫子結婚的請帖都收不到。

  實在太過淒慘,家裏有再多的傭人,有再多的私人醫生,也免不了那種無法言說的悲涼。

  劉媽多嘴問一句,並不是害怕席老爺子的權勢。她是真的不願意一家人分崩離析,鬧得不可開交。

  她知道,阮玉不是狠心的人,她不希望阮玉日後後悔。

  阮玉怔了許久,席墨從書房出來倒水,看到她坐在床頭接著電話。

  仔細一看,還是自己的手機。

  席墨微微一怔,隨手將瓷杯放在桌子上,走到她身邊,問:“誰的電話?”

  阮玉慢了一拍,反應過來之後,對席墨道:“是劉媽,她問我是不是真的不喊爺爺來參加婚宴。”

  席墨微微攏眉,猜出來這個電話定然是老爺子讓她打的。

  他坐在阮玉身邊,問道:“你願意他來嗎?”

  劉媽聽到了席墨的聲音,問了一聲好後,沒有打斷他們的對話,隻是靜靜聽著。

  阮玉問席墨:“你沒有喊爺爺呀?”

  席墨道:“嗯,沒有喊。”

  他看著阮玉有些迷茫的眸色,淡淡道:“你不用糾結,如果不想見到他,就不要喊。如果能夠接受,就給他發個請帖,隨便他來不來。”

  阮玉抿了抿唇,嘴唇翁動了一下,想要開口。但話卻像是堵在了喉嚨口,說不出來。

  她咬了咬嘴角,猶豫了片刻,還是沒能開口。

  席墨摸摸她的臉頰,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沒事,那就不叫了,我來當這個壞人。”

  他拿過阮玉手裏的手機,對著對麵的劉媽道:“飛機票我安排人寄過去了,您到時候跟許叔早些來,會安排人去機場接的。

  至於其他的,就不多說了。”

  劉媽歎息一聲,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掛了電話。

  阮玉鼻子微微發酸,輕輕捏了捏席墨的手,小聲道:“我想和你一起當壞人。”

  席墨猝不及防被她突如其來的別樣告白感動了一下,他將手機丟開,俯身親了親阮玉的嘴角。

  “跟我一起當壞人嗎?”他將阮玉壓在身上,指尖緩慢探入她的衣服底下,粗糙的指腹摩挲著阮玉細膩的肌膚。

  輕攏慢撚,小聲咬著她的耳垂:“你確定,要跟我一樣壞嗎?”

  阮玉到後麵有些淚眼汪汪,將腦袋埋在枕頭裏,不肯麵對席墨。

  聲音隔著枕頭,從厚厚的純棉布料中穿透出來,悶悶的像撒嬌一樣,帶著哭腔委屈道:“你還是自己當壞人吧。”

  席墨低低笑了一聲。

  婚禮在五月十八日舉辦,席墨這樣的人物,即使再低調,婚禮的風聲也會被傳揚出去。

  加上之前公開在官博上秀鑽戒,已經有無數的媒體正關注著兩人的動態。

  前段時間阮玉生孩子,要不是席墨的公關團隊一直盯著消息,照片都被傳出去了。

  在這樣的互聯網時代,想要隱瞞信息是很困難的。

  怕婚禮上出現混亂,那些狗仔隊無孔不入,到時候排查太過費事,還容易引發爭議。

  席墨便主動邀請了一部分正規有影響力的媒體參加婚禮,以這些媒體來規範狗仔。

  婚禮前夕,席墨阮玉大婚日子即將來臨的消息便傳遍了網絡。

  五月,恰逢花季。

  阮玉去年種下的粉色龍沙寶石一簇一簇的開放,鬱鬱蔥蔥,花團錦簇,開了整整十米。

  小院門口的一整麵鐵柵欄上,爬滿了粉白色的小花。一個拱形的滿門上,爬出了一樹拱形的花朵。

  布置婚姻現場的設計師當時開玩笑說:“就這樣漂亮的院門,都不需要布置鮮花了。”

  除了院門口,就連車輛進入小院的路上也開滿了鮮花。迎親的隊伍都不敢太過吵鬧,怕驚擾在湖邊休息喝水的火烈鳥。

  正中央的草坪上有一棵十人合抱的銀杏樹,碩大的草坪上,棲息著兩隻孔雀。

  看到人來,其中一隻雄孔雀好奇心被激發,撲騰兩下,一尾巴藍綠色的羽毛唰的一下開了屏。

  迎著陽光,一下折射著七彩的光芒。映入眼簾的,便是五彩斑斕的漂亮尾羽。

  參加婚禮的人紛紛拿出手機,不敢大聲驚呼,怕驚擾了正在開屏的漂亮孔雀。

  那藍孔雀仿佛是知道了這些愚蠢人類的心思,抖了抖羽毛,開著屏在漂亮的草坪上走了兩圈。

  等到沒了耐心,便拍拍羽毛,唰的一下,飛到了銀杏樹的枝頭。

  他的屏緩緩收起,長長的尾巴優雅從容的垂下。蹲站在樹枝上,像一道藍色的流光。

  脖子驕傲的抬起,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湖邊,根本不在意底下那些凡人的驚呼。

  一路走進去,不需要特別的布置,便美的讓前來參加婚禮的嘉賓心生羨慕。

  席墨年少成名,常跟他接觸的,大多是在商場沉浮已久的前輩。

  在商言商,爭求利益的時候互不退讓。但有幾位老朋友,跟席墨私交不錯。

  其中一位老前輩,做的是實業。很佩服席墨投資互聯網的勇氣,他那時候常常對席墨道:

  “年輕人拚一點是可以的,年輕時候不努力,等到老了就看著別人享福。

  但你這個年輕人太拚了,你現在不覺得,等到以後老了,到了我這個年紀,身體不行了,才後悔就來不及了。

  人要學會享受當下的生活,不要一味想著工作。有時間也要多休息,去看看這個世界。”

  當時老前輩說這句話的時候,大約是兩年前。當時他查出心髒上有點小問題,便將權利放手給了那些晚輩。

  也是自己深有所感,才對席墨說那些話。他不想席墨還不到中年,就徹底被繁重的工作拖垮。

  他一直勸席墨去戀愛,去享受,去看看這個世界精彩的地方。

  但如今再來看,席墨戀愛之後,便卸掉了肩膀上的重擔,年收入必定是要比之前少了不少的。

  就連影響力,也大不如從前。

  但他依舊守著一畝三分的幸福,老前輩忍不住想,這個年輕人可比自己有魄力多了。

  這樣的財富、權勢,不是什麽人都舍得舍棄的。

  老前輩看著這小院的布置,吹著五月暖中帶著微涼的風。

  再看看席墨身邊嬌俏的美佳人,覺得席墨這小子還真是投資之神。

  婚姻這樣人生中最重要的投資之一,他又選對了。

  婚禮布置在小院的樹林中,沒有鋪紅毯,地上是掉落的樹葉,自然而隨意。

  阮玉穿著一襲純白色婚紗,從樹林深處走出來的時候,見多識廣的賓客們也忍不住發出了驚呼聲。

  臨近傍晚,天色漸漸黯淡。樹枝掛著漂亮的燈串,如同人間仙境一般。

  樹林中噴著白茫茫的霧氣,阮玉輕緩的走在其中,像從樹林深處跑出來的仙子一樣。

  這樣的人物,仿佛不存在這個人世間,美的隻能出現在想象中。

  阮玉一路緩緩朝席墨走去,院子裏的野貓仿佛知道今天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

  紛紛邁著優雅高貴的步伐,跟在阮玉的身邊,送著她一路走去。

  布置婚禮的時候,安排曹慶在走到出口的時候才摻著阮玉一路朝席墨走去。

  此時他等在出口的地方,看著那些貓占據了自己的位置。一時氣得要命,又忍不住紅了雙眸。

  他這一生悲哀又幸運,悲哀的是,在獄中苦等那麽多年,卻等到心上人逝世的噩耗。

  幸運的是,他最愛的人,願意為他生下一個女兒。

  而今天,他的女兒就要嫁人了。

  即使他再不舍得,也滿心歡喜。

  阮玉在這一刻,是幸福的,這就夠了。

  曹慶背過去偷偷抹了眼淚,才紅著眼圈握住阮玉的柔軟的手。

  他牽著阮玉緩緩朝席墨走去,他希望時光過得慢些,再慢一些。

  他想一輩子牽著女兒的手,不讓世間俗世紛擾到她。

  但又希望時光過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他迫不及待想要過完這一生,去找他的心上人,去告訴她,他們的女兒到底有多麽多麽的優秀。

  他舍不得獨自離開,他要將阮玉所有的點點滴滴都記在心頭。他要看著她幸福,要記住她的每一個笑。

  以後到了下麵,才有跟心上人訴說這些的機會。

  若是冒然去找,他的鳳萱大概不會想見他。總要有一個理由,讓他搭訕的時候理所當然一些。

  曹慶握著阮玉的指尖,在心底默默道:“鳳萱你看到了嘛,當時你說,若是你結婚的話,想在森林裏舉辦婚禮。

  雖然我們沒有婚禮,可我們女兒的婚禮,真的在森林中舉辦了。”

  他默默想,當初其實,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個盛大的、在森林中舉辦的婚禮。

  隻是還來不及實施,一切便被席老爺子打破。

  如果真的能夠有來世,他一定一定要還給她一個最盛大的婚禮。

  曹慶緩慢走著,落下一滴淚來。

  司儀見慣了這樣的場合,開口笑道:“我們的新娘實在太美了,爸爸都舍不得將她交給新郎了。”

  曹慶聽到耳邊的笑聲,曹奶奶激動的喊著:“沒出息,是席墨那小子入贅咱們家,你哭什麽?”

  曹奶奶的引來一陣大笑,曹爺爺不給麵子的咳了一聲:“曹慶這小子也是入贅阮家的,咱們一家都住在親家家裏。”

  曹奶奶臉紅了一瞬,又開始囔囔著跟曹爺爺算賬。

  發生這吵鬧又和諧的一幕,底下的嘉賓們紛紛笑起來。

  即使阮家的各位長輩已早早去世,卻沒有人忘記他們。大家都接受了這樣善意的玩笑,看著這院子中的一切,想象著阮家曾經的輝煌。

  司儀讓父女輕輕擁抱,曹慶剛剛被大家嘲笑完,臉色通紅。

  再聽到司儀的話,瞬間不敢動彈了。

  他剛剛握上阮玉的手,心底都顫抖的不行。

  他從來沒想過能和阮玉像普通的父女一樣,即使阮玉選擇原諒他,他也滿心的愧疚。

  司儀見他僵硬著一動不動,又開了一個玩笑:“看來我們的爸爸很害羞啊,也不知道當初是如何追到新娘那樣漂亮的媽媽的。”

  “既然爸爸害羞,那就讓美麗的新娘主動一些。”

  司儀的話音落下,阮玉便輕輕擁住曹慶的後背。

  她穿著高跟鞋,努力踮起腳尖,還不能將下巴擱在曹慶的肩膀上。

  他實在是太壯碩高大了,給了阮玉十足的溫暖和安全感。

  阮玉鼻梁微酸,眼圈發漲。她將側臉輕輕放在曹慶的手臂上,靜靜沉默片刻,才緩聲道:

  “爸爸,你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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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真的好暖啊~

  明天繼續,嘻嘻,大家明天見吧,愛你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