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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莘      更新:2021-12-27 09:07      字數:4560
  當然是要離婚的,就算發生了昨晚那樣的事情,也是要離婚的。

  阮玉想要一步步,緩慢地、不著痕跡地脫離席家。

  席家除了爺爺,給她的隻有傷痛和壓抑。

  可是爺爺,對她的也不過是愧疚。將所有對她母親的愧疚和期望壓在她身上,她承受不住。

  阮玉扶著門把手,安靜幾秒,聲音沉穩而有力。

  “對,我一定要離婚。”

  本來就是她虧欠席墨,如果離婚的話,對她對席墨都好。

  席墨看著她慢慢走遠的背影,走在林蔭小道上的時候,體力不支,踉蹌了一下。

  他輕輕吐了口氣,給律師打了個電話:“幫我重新擬一份離婚協議,她什麽都不要。”

  律師應了一聲,見老板沒有掛電話的意思,也不敢隨意掛斷。

  又等了一會兒,聽到另外一個命令:“算了,不急。”

  阮玉原本想第二天去學校,可那一夜的放縱,醉酒加縱/

  欲,她沒有頂住,發了個高燒。

  高茜下午做實驗想問她一個實驗步驟的時候,電話沒打通,才發現她在出租屋暈倒了。

  醫院裏,阮玉悠悠醒來。

  高茜給她準備了溫水,又買了碗小米粥,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想問,卻不敢問。

  她發現阮玉的時候,雖說是因為發燒導致的暈迷。可阮玉身上那些痕跡,傻子都知道發生過什麽。

  要不是她們都租在同一個樓裏,房東跟大家都認識,願意給鑰匙開門,還不知道阮玉會燒到什麽時候呢。

  “我沒事。”阮玉搖搖頭,她的黑框眼鏡不知道被丟到哪裏去了,找了一圈沒找到。

  高茜察覺她的意圖,將收起來的眼鏡遞給她,訥訥道:“你明明沒有度數,幹嘛戴那麽醜的眼鏡啊?”

  她以為阮玉高度近視,怕她沒有眼鏡不習慣。送阮玉到醫院之後特意又跑了一趟去拿眼鏡,拿到手裏才覺得有點問題。

  這鏡頭薄的跟塑料一樣,敲敲看,還真的是塑料的。

  阮玉戴上眼鏡,撩了下頭發,喝了點水潤了下沙啞的嗓子,低聲道:“謝謝你。”

  高茜是跟她關係最好的同學了,兩人在一個實驗組。高茜性格開朗,也不怕她沉默少言,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話題。

  而且熱心腸,很善良。

  阮玉剛入學的時候,許多不好的事情聚在一起,她拒絕接觸任何人,隻有高茜願意接近她。

  但阮玉很少跟她說自己的事情,高茜一直覺得阮玉可能是家境比較困難,也從未見她說過父母。

  所以從來不問,怕傷了阮玉的自尊,平日也挺照顧她。

  “你,是不是有什麽困難?”高茜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關心同學,阮玉沒有其他的朋友,她想幫幫她。

  而且阮玉雖然話少不親近人,卻從來沒有拒絕她的請求。

  很多實驗上不懂的問題,都是阮玉幫她的。要不是阮玉的話,她一個大三學生,連實驗室都不好隨意進出。

  “你要是不好意思說也沒關係,但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力幫你的。”

  阮玉對上她誠摯的目光,淡淡笑笑:“沒有你想象的那樣,隻是解決了一些困擾很久的問題。對我來說,是好事。”

  她最害怕的是席墨討厭她,如果離婚能讓席墨像對待普通人一樣對待她,這真的是好事。

  “好吧。”高茜見她不願意多說,神情間也沒有厭世的模樣,放心了一些。

  “我下午還要去上課,下課的時候再來看你。”高茜對她笑了笑,恢複了一些俏皮:“小玉,你不戴眼鏡真的特別好看。皮膚又好,我早上看你躺在床上的時候,都被驚豔到了。”

  她一直覺得戴著黑框眼鏡的阮玉是明珠蒙塵,但沒想到摘下眼鏡後阮玉會好看到這個地步。

  皓齒紅唇,美的讓她挪不開眼。

  下午的時候阮玉掛了兩瓶點滴,等到快五點的時候,燒全部褪了。

  醫生允許她晚上回去,讓她明天再來掛一天點滴,穩定情況。

  第二天高茜還是陪她去的醫院,陪了她半天,掛完點滴又回去。

  高茜租的房子就在阮玉的樓下,一起上下學很方便。

  老式的小樓沒有電梯,到了二樓樓梯口,阮玉對高茜道:“你進去吧,不用陪我上去了。”

  就一層樓,高茜也沒有糾結:“那你小心一點,不舒服就大聲喊我,我聽得見。”

  “好。”

  高茜對她揮揮手,打開了家門。她回頭的時候感覺樓上好像有人,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不過她也沒多想,這邊都是大學生,人來人往,就算有眼熟的人也很正常。

  阮玉上樓的時候,差點被門口的人影嚇一跳。

  席墨斜斜靠在牆壁上抽著煙,臉上帶著一絲倦意。

  看到阮玉,將煙掐滅。

  微微皺眉,眉宇間的那抹焦躁倒了消了一些,“退燒了嗎?”

  阮玉沒想到他會過來,以前對她避之不及的人如今主動靠近。

  阮玉茫然的看了他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發燒了?”

  席墨看到走廊裏來來往往的人,皺眉:“進去再說。”

  阮玉想想也是,這裏人這麽多,她一直低調,不希望成為眾人的焦點。

  於是打開門,放了席墨進去。

  她一邊換鞋,一邊直白的問:“你是帶了離婚協議過來讓我簽字的嗎?”

  席墨將門關上,“還沒有擬好。”

  “那你怎麽過來了?”她想不出還有什麽理由能夠讓席墨主動找她了,還特地找到了這個地方,就連老爺子也不知道她在外麵租了房子的。

  “我打你電話沒人接,不太放心,查了你的資料。發現你住院,過來看看。”

  他直接坦蕩的承認自己調查了阮玉的信息。

  席墨是電競圈的王者,但不僅僅是電競圈。網絡時代,對於掌控著一方網絡資源的席墨來說,要查一個人的資料真是太簡單了。

  阮玉一時間忘了該說什麽,給他倒了一杯溫水,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將配的感冒藥吃了。

  “已經退燒了,我沒事,放心。”她頓了片刻,揣測著他的來意,“你是不是怕我不肯跟你離婚了?放心,那天晚上是意外,不是你也是別人,我不會賴上你的。”

  她被下了藥,碰到席墨的時候意識已經模糊,就算不是席墨,也會有別人。

  她還不至於因為這點賴上席墨。

  隻是有些丟臉,阮玉精致的小臉紅了紅,明明放大話說再也不糾纏的是她,結果作死的也是她。

  難怪席墨會不放心。

  哎!

  阮玉歎口氣,嫣紅的小嘴動了動,小心翼翼的下保證:“我真的已經想明白了,不會賴上你的。”

  席墨聽到她說不是自己也會有別人的時候,一股無名的怒火從心底冒出尖。讓他想要捏住阮玉的小嘴不讓她瞎說,但聽到她反複重申不會賴上自己,心口猛地一頓。

  像被針刺了幾下,細細微微的泛疼。

  阮玉會這麽說,是有原因的。

  當初老爺子騙他回國結婚,押著他拍結婚證的時候。

  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怒氣衝衝的對阮玉吼道:“就算我今天妥協了,我也不可能妥協一輩子。你媽嫁不進席家,你也休想。你賴不上我的,一輩子都不可能。我一定會離婚的,我這輩子都不會碰你一下!”

  當時那一陣吼,嚇得阮玉臉色煞白,想哭不敢哭。素白著一張臉站在角落裏,孤零零的,又可憐又無辜。

  席墨被老爺子猛地打了一記耳光,徹底息了聲。也因此更加怨恨阮玉,簽了字後,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當時年輕氣盛,無法理解阮玉的處境。

  明明阮玉以前不這樣的,當時的他根本不能理解。為什麽那個偷偷對著他笑的丫頭,長大了會變成這樣。

  什麽都要聽老頭子的,什麽都要跟他作對。

  在這三年裏,席墨經曆了太多生活的苦。再回頭想想,以阮玉的身份處境,連他都不能對抗□□的老爺子,更何況她呢。

  席墨是有些後悔,他不該把對老爺子的怨恨發泄到阮玉身上。說到底,是他自己無能,妥協的是他。

  如果他再強大一些,也不至於被威脅。

  席墨沉默半晌,才開口道:“對不起,三年前錯不在你,我說那些話是一時衝動。這幾年不回國實在是太忙,這次回國主要主要也不是因為你,我的事業重心轉移,以後會常在國內的。”

  阮玉以為他是來跟自己撇清關係的,突然道歉,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阮玉無措的盯著席墨看了一會兒,發現他的變化真的很大。

  以前那個熱情四溢的少年,已經變得沉穩而內斂。

  要是換了以前,席墨定然說不出這樣道歉的話。

  阮玉從來沒有對席墨生過氣,他沒有任何錯,隻是不喜歡自己。

  阮玉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達什麽意思。她低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甕聲甕氣道:“我沒有生氣,你不用道歉,也不好內疚,我會跟你離婚的。”

  席墨歎了口氣,緩緩走到她身邊,看著她泛著水汽的雙眸。

  “我是說,我以後會常在國內,我們的相處時間會變多,可以不用急著離婚。”

  他原本沒有不離婚的念頭,但那天晚上的事情不能一筆帶過。

  既然已經發生,他必須負責。

  即使沒有愛情,他也忘不了那個想哭不敢哭的小丫頭。她從小就不敢發泄自己的情緒,連哭都不敢用力哭。

  阮玉忍不住笑了一下,這笑聲中,包含了太多的意思。有自嘲,有諷刺。

  她單手摘下礙事的黑框眼鏡,毫不退縮的盯著席墨的眼睛:“你不是最討厭被束縛嗎?難道就因為一次意外,要束縛自己一輩子?”

  她摘下眼鏡的動作有些酷,隨手撩了下長發,眼前的人影漸漸跟那個晚上的樣子重合。

  席墨察覺到她突然的變化,就跟那天晚上一樣,突然就變成了兩個不同的人。

  他頓了一下,擰著眉頭,依舊順著話題往下說:“因為工作性質,我會時不時出現在大眾麵前,已婚的身份會免去很多麻煩。”

  這是實話,卻太過讓人生氣。

  阮玉站起來,嗬了一聲:“我拒絕,如果你需要一個已婚的身份,請等我們離婚之後去找別人。”

  席墨被趕了出去,站在樓梯口抽了一支煙,便回去了。

  這兩天他將那個下藥的男人抓了起來,問出來隻是普通的助興藥,對身體無害後,讓人教訓了一頓便把人放了。

  他原本想跟阮玉認真談一談,他不是非離婚不可。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他都要負責的。

  但剛剛阮玉的變化實在太突然,就像是身體裏藏著另一個人格。

  席墨原本沒有多想,但阮玉的母親就是突然情緒變化很大,沒有好好引導,後來再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他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給他發小打了個電話,是一位心理醫生。

  席墨不知道,他出門之後,阮玉慌亂的跑到鏡子前,連鞋子都沒有穿,赤著腳不停的拍打自己的臉。

  她壓抑著哭聲,不斷的對自己說:“你不能這樣,你不要這樣,你要控製自己的情緒,深呼吸,你一定要堅持住的。你不能這麽對席墨,他沒有錯。爺爺說了,如果你控製不了情緒,會變成神經病的……”

  三天後,阮玉身體全好。她深深吸一口氣,擺正心態。

  首先去找了徐教授,跟他了解一下讀博之後的實驗流程。

  今年她隻剩下兩門課沒有結束,九月開學的時候開始上博一的課程。

  她的研究方向是細胞染色體信號,不同時期植物細胞不同表現,關於oligo探針標記染色體後表現出來的信號強弱問題。

  這塊內容她從大二就開始研究,跟著徐教授一起把這個課題越做越深入。

  徐教授很放心這個乖巧懂事的女學生,把她當成自己的孫女看待,對她很有耐心。

  “你媽媽留下了很多研究資料,她當初很有自己的想法,不走我研究的方向,你也要努力,像她學習。”

  阮玉推了推她的黑框眼鏡,認真點點頭。

  徐教授跟她說了幾句後,就回了辦公室。

  阮玉對這邊實驗室很熟悉,並不會不自在。

  她將要用到的資料都拷貝之後,在顯微鏡前看了幾個她之前做好的玻片後。

  簡單收拾了一下,看時間差不多,就離開了。

  讀博跟本科最大的不同,就是時間上自由。隻要完成自己的實驗,其他的都不需要管。

  今天是周末,席老爺子打電話給她,要她回去聚一聚。她近半個月沒回去了,再不回去老爺子要生氣了。

  出租車到了席家的大院門口,阮玉下車。

  剛進了大門,劉媽就熱情的招呼起來。

  “小姐回家了。”說著,將她手裏的水果接過去,“怎麽又買了這麽多東西,老爺又要生氣了。”

  阮玉笑笑,避開劉媽的手,“我來吧,不重的。”

  劉媽應了一聲,兩人說說笑笑進了大門。

  “喲!”阮玉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是你啊?我聽說你跟我哥離婚了,還來家裏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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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搞事的來了,放學別走,看我怎麽打你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