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是張衛之的逆鱗。

  尖嘴猴腮的青年，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張揚說話，讓張衛之最後的一抹惻隱之心消失。

  他的神色逐漸冰冷下來。

  “一言為定！”

  於是，在眾人的見證下，字據生效了。

  一式兩份。

  分別拿到字據的張衛之和尖嘴猴腮的青年，都露出了迷之微笑。

  都在心裏罵了對方一句，“傻叉。”

  “走，咱們回家。”

  張衛之揣好了字據，對懷裏的張揚小聲說道。

  父子二人在眾人或嘲諷，或默哀的眼神中揚長而去。

  沒有人覺得，這兩個來自郊區的窮鄉巴佬會贏得賭約。

  尖嘴猴腮的青年叫江源，是這家證券所經理的兒子。

  他能知道很多內幕消息。

  雖然囂張，但卻不蠢。

  他既然敢打賭，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因為江源的經理父親，親口說過那三支被張衛之買走的股票，肯定是要完蛋的。

  跌停隻是時間問題。

  隻可惜，鄉巴佬不知道這些。

  江源冷冷一笑，不再關注張衛之父子。

  對他來說，這隻是自己生活中的小小插曲。

  另一邊。

  離開證券所的張揚，有些忐忑不安地問道：“老爸，你就不怕股票出問題吧？”

  在心裏，他也是哀歎連連，“我雖然知道股票會漲停，而不是跌停。”

  “但老爸不知道啊。”

  “希望老爸少點擔心，別這幾天吃不下飯了。”

  張衛之聽得一陣樂嗬。

  還算這傻小子有良心。

  不枉費他為兒子出頭。

  “輸了大不了從頭再來，隻要人活著，就有希望。”

  張衛之拍了拍自行車後座，“上來吧，咱們回家。”

  張揚眼睛微熱。

  當然。

  如果在他上自行車後，沒有被老爸一個掃堂腿掃下去的話。

  心裏的感動可能會待久一點。

  接下來的幾天，平淡的日子就這麽過去。

  三天後的清晨。

  朝陽初升。

  張揚早早就起床，洗漱好了。

  他的心情激動，“今天就是三支股票起死回生，直接漲停的一天。”

  “大把的鈔票，就要這麽到手了！”

  重生的是他，提出買股票的也是他，此刻最激動的依舊是他。

  張衛之正在刷牙，看著坐臥難安的兒子，會心一笑。

  果然啊。

  兒子不論多大，都是他的兒子。

  在他這個父親麵前，還是會不經意流露出不成熟穩重的一麵。

  不過這樣就挺好。

  吃過簡單的早飯後，父子二人再次來到證券所。

  今天的證券所，格外熱鬧。

  因為一個鄉巴佬和證券所經理的兒子對賭，這個消息對信息匱乏的九零年代來說，比什麽大新聞都帶勁。

  一傳十，十傳百。

  今天來證券所的，大多數都是來看好戲的。

  準確來說，是看張衛之出醜的。

  就算不懂股票的外行，看到一路下跌的三支股票，也知道它們要完蛋。

  偏偏張衛之買的就是這三支股票。

  在一眾走勢上漲的股票中，唯獨張衛之買的三支股票呈現下滑趨勢。

  說實話，看著孤零零的，而且紮眼。

  “他就是那個鄉巴佬？”

  “對，跟江少對賭的那個！”

  “噗嗤，他難道不清楚，江少的父親是證券所的經理，知道很多股票內幕消息？”

  “切，郊區的窮比，他懂什麽？”

  “對賭無非是嘩眾取寵罷了。”

  眾人的竊竊私語，不加掩飾。

  張衛之能看到他們臉上的幸災樂禍。

  再看三支股票的走勢，整個人有點不淡定了。

  畢竟扔進去一千五，那可是全部身家，要是打水漂了……

  倒是張揚，來到證券所，看到三支股票的走勢，卻是放鬆下來。

  “嗯，時間九點整，三支股票都接近跌停線。”

  “看來和我記憶的一模一樣。”

  “這次穩了，就等十二點刷新了。”

  張衛之聽到張揚的心聲，緊張和不安的情緒也逐漸放鬆下來。

  他要相信自己重生的兒子。

  這時候。

  人群中傳來一陣騷亂。

  原來是尖嘴猴腮的江源登場了。

  他依舊戴著騷包的蛤蟆鏡，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看到張衛之，他故作驚訝道：“喲，這不是鄉巴佬嗎？”

  “你還真敢來啊。”

  “我還以為你要躲在家裏當縮頭烏龜呢。”

  張衛之笑而不語。

  一會兒想當縮頭烏龜的，不知道會是誰呢。

  同樣想法的，還有張揚。

  隻能說……不愧是父子二人。

  想法如出一轍。

  “對了，現在認輸的話，你和你的兒子，給我磕頭就行，我就考慮放你們一馬，如何？”

  江源坐在大廳沙發上，翹著二郎腿。

  張衛之父子假裝聽不到。

  他們在等。

  等十二點，股票揭露的時候。

  眾人的嘲諷，江源的調侃，都不重要。

  時間一點一點推移。

  終於，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十二點即將到了。

  而三支股票，已經逼近跌停的底線。

  張衛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別出問題啊。

  冷汗，從額頭滾落。

  隻有張揚淡定如初

  他相信，前世的記憶不會有錯！

  “不是說股票會漲停嗎？”

  江源看了看懷表，對張衛之露出挑釁的笑容，“怎麽還在下跌啊？”

  “愚蠢的鄉巴佬，這下要履行賭約咯。”

  “可不是，這也算是對他的一個教訓，以後可別這麽蠢了。”

  “我隻想看好戲！”

  眾人議論紛紛，都覺得張衛之輸定了。

  滴。

  十二點鍾正式到來。

  “鄉巴佬，你輸了，趕緊過來履行賭約！”

  江源搓了搓手，露出饒有興致的神色。

  一個小小的賭約，讓他一次性當了爺爺和父親。

  值了！

  然而。

  就在這時。

  眾人臉上的嘲諷，忽然被驚愕所代替。

  江源心裏咯噔一下。

  他不由得向身後僵硬地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他差點魂飛天外。

  電子顯示屏上，原本逼近跌停線的三支股票，忽然間跟打了雞血一樣，一路飆升！

  短短幾十秒鍾，漲停了！

  真的漲停了！

  從接近跌停到漲停，隻用了不到幾十秒！

  電影都不敢這麽演！

  但現實就是這樣！

  張揚還好，因為一切在預料中。

  而張衛之則是激動得手抖。

  這時候，證券所的服務人員，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手提包，在大廳東張西望，“誰是張衛之先生？”

  “您的股票分紅到了。”

  鼓鼓囊囊的手提包，隱約能看到百元大鈔的影子。

  這一包起碼幾萬塊！

  張衛之快步走過去，接過沉甸甸的手提包，拉開拉鏈一看。

  全是嶄新的百元大鈔。

  這一刻，他呼吸都變得無比急促。

  原來賺錢就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