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突遇敵情
作者:水金書生      更新:2021-12-25 10:04      字數:3191
  華燈初上時分,陳洪範輕車熟路來到一處僻靜的宅子,自被授予大校後,他被打發到裝備部任閑職,軍中地位一落千丈,這次出征也沒有他的份。

  他是當過右都督的,曾經平叛孔有德、大敗張獻忠,立下赫赫戰功。那時他有多意氣風發,今日便有多鬱鬱不快。

  這些時日便閉門謝客,但今日請客的人他卻不敢得罪。

  他打量著四周陳設,這間宅子以前為朱由崧所有,他和馬士英等人曾受邀來此縱情聲色,想不到短短數月已物是人非,還增添了各種古玩字畫,更顯富麗堂皇。

  仆人引他進了內室,隻見數人圍坐著高聲談笑,主位端坐一人,卻是朱常淓。

  “都督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朱常淓見到陳洪範也不起身,搖搖手算是打了招呼。

  “見過王爺!”陳洪範聽出嘲諷之意,強忍怒氣還了一禮,見靠近門口處有一空位,怒火更勝。

  奈何此中數人除了皇室宗親,便是巨富豪商,憑自己身份,計較地位尊崇隻是自取其辱,便悻悻入座。

  好在有些熟識之人與他扯了幾句閑話,尷尬之情稍減,陳洪範嘴裏答著話,暗自琢磨朱常淓此番請客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酒菜如流水一般端了上來,更有一群歌女輕歌曼舞,眾人興致勃勃,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酒酣耳熱之際,朱常淓輕咳一聲,“崇禎此次出征,大家以為有幾分把握?”

  其中一人道:“韃子連克德州等地,一路勢如破竹,唐通、黃得功、高傑都束手無策,此戰隻怕凶多吉少。”

  又一人道:“崇禎好大喜功,哪裏知道打仗?說不定就回不來了,唉,可憐我大明痛失聖君。”他嘴上歎氣,臉上卻喜氣洋洋。

  眾人盡皆附和,朱常淓喝道:“胡說八道!你們見過打仗嗎?還是聽都督大人怎麽說?”

  陳洪範見眾人直呼皇帝名諱,本就坐立不安,便想裝聾作啞,免得牽連是非,這下卻蒙混不過去,又見眾人都看向自己,也不願意被人看輕,挺直了腰,“豪格連戰連捷,但人員折損不少,聖上帶五萬大軍,加上高傑的人馬,人數上也不弱。”

  見眾人凝神靜聽,他心裏有幾分得意,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又道:“青州雖非濟南那般城防堅固,但東麵、和北麵有山,豪格唯有從西麵和南麵攻城,縱然人馬再多,也無法施展得開,防守便容易多了。”

  朱常淓冷笑道:“這麽說豪格要敗?”

  陳洪範陪笑,“末將的意思是,勝負或未可知。”

  朱常淓詭異一笑,“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果豪格知道青州的軍情,你說他會敗嗎?”

  “東廠探子無處不在,王爺還是謹慎點好!”陳洪範心裏一震,朱常淓這是通敵賣國,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朱常淓手一指,淡淡道:“東廠?此人便是東廠的!”

  眾人齊齊看去,原來是一名青衣奴仆,頓時有些驚慌。

  “驚擾各位大人了!”那人卻笑嘻嘻團團作揖,拿出一塊令牌,“王爺明察秋毫,小人正是東廠番役,潛入府上便是探聽消息。”

  陳洪範心下惶然,“王爺的意思是?”

  “不必大驚小怪,隻要是人,沒有不愛錢的,東廠也不例外。”朱常淓揮了揮手。

  那人滿臉堆笑退下,陳洪範方才明白朱常淓為何如此膽大,想想又道:“聖上既然派人來,很明顯知道這所宅子被王爺所據,王爺就不擔心?”

  朱常淓談笑風生,“本王查抄朱由崧勞心勞力,總得掙點辛苦錢吧!再說過了這麽久,本王不還是好端端的?”

  內中一人笑道:“王爺英明,如今能從崇禎口袋掏出錢來的,全天下可沒幾個人。”

  眾人撫掌大笑,陳洪範心驚肉跳,短短數月,朱常淓竟新結交了如此多黨羽,這還隻是明麵上的,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

  朱常淓端起酒杯,“何況崇禎八成是回不來了,都督大人覺得呢?”

  陳洪範支支吾吾,不敢作聲,朱常淓又道:“如今崇禎一意孤行,朝野怨聲載道,隻要本王振臂一呼,自然應者雲集,如果馬士英也能歸附,大明就是咱們的天下,到時都督大人前途無可限量。”

  原來朱常淓是希望自己牽線搭橋,可是馬士英既然明哲保身,自己何必冒這個風險呢?不過在崇禎手下前途渺茫……

  陳洪範正在權衡時,朱常淓已自飲了一杯,“想不到以前能征善戰的陳都督,原來是個膽小鬼,也罷,好好當你的大校吧!”砰的一聲,酒杯摔得粉碎。

  席間頓時安靜下來,舞女不知何時已退得幹幹淨淨,陳洪範迎著眾人森冷的目光,忽覺整個宅子如墳墓一般,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哆嗦。

  這是在威脅自己嗎?

  他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最後定格在大校軍服上暗淡無光的銀星,突然笑了一笑,“末將隻是在想,若韓信在世,陛下或許還回得來。”

  朱常淓一怔,忽然哈哈大笑,“那崇禎隻有去陰曹地府找了。”

  哄堂大笑聲中,陳洪範舉杯,“以後仰仗王爺了!”

  “這個自然!”朱常淓重新取了酒,如沐春風。

  天氣漸漸涼爽了起來,一望無際的田野上,連綿的隊伍幾乎看不到頭,軍士的吆喝聲、馬匹的嘶叫聲此起彼伏,幾麵軍旗迎風招展,金色的龍頭怒視四方。

  趙君虎策馬狂奔,金色戰袍早已沾滿塵土,小安子緊緊跟在身後,一隊虎賁衛分散在四周。

  “陛下!“李成棟趕了上來,馬鞭指著西北方向,“前麵就是青州了!”

  趙君虎仍不敢大意,連日來的急行軍已讓他疲憊不堪,起初渾身酸疼,大腿內側被馬鞍打得青紫,最近幾天他漸漸感覺不到痛苦了,似乎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隻想不管不顧好好睡一覺。

  但軍情緊急,萬一青州再丟了,韃子長驅直入,遍地開花,南京便永無寧日,到時哪有時間去升級裝備?他這個皇帝估計也做到頭了。

  無奈隻能咬牙撐著,心裏已把多爾袞和他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幾百遍。

  他看見李成棟神情自若,頭上還包著白布,但傷勢明顯好了很多,不愧是從小跟高傑當強盜的,回血能力比常人高出一截。

  李成棟察言觀色,“陛下無需擔心,這幾日沒有戰報送來,想來青州應無礙。”

  “但願如此,史可法要多久才能趕上來?”趙君虎對李成棟印象不錯,這次出征他帶一萬騎兵打先鋒,張鵬翼的三千龍驤衛在前麵開路,餘下七千人他當然不會事必躬親,便交給李成棟指揮。

  雖兵員來源複雜,經驗能力也天差地別——騎兵大多是從南京各支部隊選出來的,還有三百騎兵隸屬於他親自指揮的第一軍第一師,也是從剛組建的新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除了張煌言寥寥數人,基本沒打過仗,但短短數日,李成棟跑前跑後,行軍、駐紮、偵察、後勤指揮得井井有條,節省了不少時間。

  “七天左右,”李成棟看見皇帝眉頭緊皺,連忙解釋道:“這裏山路居多,昨日又下起暴雨,幾處山石坍塌,史大人須繞路而行。”

  “你很熟悉這一帶地形?”

  “回陛下,前麵是一個山丘,再往前走,便是一個山穀……”

  兩人正說著話,兩名龍驤衛飛馳而來,“陛下,前方有韃子搶劫財物,約四百人左右。”

  趙君虎大怒,韃子竟然這般囂張,跑到青州附近為所欲為,冷靜下來心裏一沉,高傑估計形勢不妙,已經顧不上青州郊外了。

  “朕倒要看看韃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他稍一思索,與李成棟交談幾句,“傳朕的旨意,龍驤衛全軍出擊。”

  “遵命!”兩人匆匆離去,趙君虎和李成棟卻率軍往另一個方向趕去。

  張鵬翼率幾十名龍驤衛埋伏樹林裏,嚴密注視著不遠處的小山丘。

  小山丘上遍布屍體,僅剩數十人與韃子交戰,但潰不成軍,附近還有一隊衣衫襤褸的百姓推著幾十輛裝得滿滿的小車,被上百名韃子圍得嚴嚴實實。

  張鵬翼早已暴怒,得了皇帝命令,當即下令號手吹響了號角,幾隻飛鳥被驚得掠過天空。

  “你們聽!”幾名韃子顧不上奔逃的人群,手執鋼刀警惕地四處張望,鮮血順著刀刃滴滴答答打在地上。

  “怕什麽?明軍早就嚇破膽了,哪裏還敢出城?”一名腰大膀圓的韃子與一名老者正在廝殺,眼看老者節節敗退,四周忽然響起破空之聲,那人一箭被射中咽喉,直挺挺栽倒在地。

  張鵬翼和龍驤衛從樹林裏殺了出來,人還未到,他已閃電般射出三箭,順手拔出長劍,磕飛一名韃子的鋼刀後,反手從肩膀處斜斜砍下,那人血如泉湧,剛倒在地上就被怒潮一般的騎兵踩成肉醬。

  韃子猝不及防,卻也甚為悍勇,明知是騎兵仍然成群結隊迎了過來,欲近身搏殺,哪知龍驤衛並不糾纏,殺死數人後衝出包圍圈往前疾走。

  韃子步兵顧不上財物,跑了一陣,已被遠遠落在後麵,騎兵見龍驤衛人數稀少,便緊追不舍跑下山丘,拐了幾個彎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