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勃然大怒，站出來指著盧九德道：“簡直一派胡言，再胡攪蠻纏，信不信咱家立刻殺了你？”

  其實正常人對於無稽之談的反應大多是一笑了之，如朱常淓一般，王承恩這下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隻因他心裏也有過懷疑，可是在公，崇禎一直想方設法挽救大明；在私，崇禎一直視自己為親信，不顧危險救了自己，懷疑的念頭早就打消了，此刻盧九德觸動這塊心病，便有些失態。

  不過眾人看來，隻當他護主心切，哪裏想得到其中奧秘。

  盧九德被他一罵，反而聯想到了傳言，“真正的崇禎已經自縊煤山，這個是王承恩找來冒充的。”

  趙君虎心驚不已，他之所以一直帶著王承恩就是擔心有人懷疑自己，想不到這個秘密卻被盧九德猜到。

  好在其他人都未起疑，他故作鎮定，腳下不停，裝出一副懶得辯駁的樣子，離盧九德越來越近，盤算著怎樣找個機會殺了他。

  呂一飛初時也不以為意，此時卻聽得饒有興趣。

  一眾大臣還是無人相信，雖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也屬正常，但王承恩一直跟著崇禎，鞏永固和倪元璐等人對皇帝言聽計從，絕不會是瞎子。

  不過有幾名臣子從未離皇帝這般近，便多瞧了皇帝幾眼。

  史可法看得清楚，雖知對方胡言亂語，仍不願意皇帝被人有一點懷疑，反駁道：“如果陛下是假冒的，又怎會奮不顧身在山海關和韃子大戰一場，殺了多鐸？盧公公還是留一點口德。”

  此言一出，引得眾人頻頻點頭。

  “你如果不是假冒的，我且問你……”盧九德還是不死心，靈機一動，“對了，先皇駕崩前親口囑托你什麽？”他料想王承恩就算和冒牌皇帝串通，也絕不會知道此事。

  因為十幾年前天啟皇帝死前托孤時，隻有他獨自一人伺候，當時在場的還有幾位顧命大臣，而魏國公徐弘基正好就是其中之一，萬一崇禎說錯了想抵賴也不成。

  “這是很多年的事了，你真的想知道？”趙君虎果然停下腳步。

  “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忘了？”盧九德大喜，隻道崇禎答不上來，趁機嘲諷一句，

  一眾人雖覺得盧九德無事生非，但也等著皇帝說出答案，朱由崧心裏又燃起一線生機，暗暗盼望皇帝答不出來再好，隻有王承恩暗暗著急。

  “你可知道對朕不敬是死罪？朕一說出來，你便是死路一條。”

  “我知道。你快說！”盧九德隻道皇帝在使緩兵之計，心一橫，決意拚個魚死網破，絕不能讓他蒙混過關。

  “好，朕就成全你！”趙君虎冷冷道：“先皇說，吾弟當為堯舜！”

  “不可能，不可能，”盧九德如五雷轟頂，喃喃自語，忽然想起了什麽，又道：“還有呢？”

  “魏忠賢恪謹忠貞，可計大事。”趙君虎神色不變，背後早已沁出冷汗，要不是他看書時正好記住了這兩句話，又或者盧九德問起別的，這下便露餡了。

  難道自己真的看錯了？盧九德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搖搖晃晃後退了兩步，指著崇禎還想再問，隻聽砰地一聲，被一件東西砸個正著。

  原來王承恩早已不耐煩，衝上去便想打人，順手將陳同揚的人頭狠狠擲了過去。

  盧九德眼冒金星，待看清是王承恩，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一把搶過身旁一名士兵的刀，砍向王承恩。

  如此良機，趙君虎豈能錯過，大喝一聲，“大膽奴才，敢行凶殺人？”使出一招蒼龍出海，碎玉劍脫手而出，擦著王承恩一晃而過，正中盧九德心口。

  盧九德直直倒了下去，心中滿是不甘，為什麽，為什麽蒼天為什麽要如此待我？

  朱由崧的心也沉了下去，如被抽掉骨頭一般癱軟在地。

  王承恩嚇得心怦怦直跳，將碎玉劍從屍體上拔出，恭恭敬敬交還給趙君虎。

  “朕乃天命所歸，誰敢不敬？”趙君虎虛劈一劍。

  再無人敢質疑皇帝，趙之龍嚇得一哆嗦，跪在地上道：“陛下饒命，小人所作所為都是奉馬士英這奸賊之命。

  “是嗎？為何朕看見是你在發號施令，還殺了朕的臣子？”趙君虎看了一眼馬士英，怒喝道：“斬！”

  趙之龍悚然一驚，回味馬士英剛才的表現，當時還以為馬士英是給個機會讓他在新君麵前表現一番，此刻才明白原來是讓自己背黑鍋。

  馬士英拱手道：“陛下聖明，趙之龍做的事情微臣的確不知。”

  趙之龍回過神，不由破口大罵，“你這老賊……”

  吳亮已喝令士兵抓人，趙之龍忽然一刀砍死一名士兵，“崇禎，你想抓老子，簡直是做夢。上！”

  幾名親兵俱是趙之龍的心腹，聞聲蜂擁上前，眨眼間被吳亮和林睿的手下全部殺死。

  趙之龍打鬥之中被砍傷了左手，被兩名士兵擒住帶到薑曰廣和張慎言就義的地方，砍掉了頭顱。

  史可法道：“陛下，馬士英心懷不軌，與朱由崧狼狽為奸，理應一同處斬！”

  “微臣不知陛下龍體安康，受朱由崧欺騙，方才擁立他登基，並非有意作亂，請陛下明察。”

  趙君虎碎玉劍一指，“你連永王和公主都敢抓，好大的膽子！”

  “啟奏陛下，微臣之所以如此，主要是擔心朱由崧對永王和公主不利，所以派兵保護起來。”

  “花言巧語，欺君罔上！”史可法想起自己被他剝奪了兵權，怒不可遏。

  “微臣豈敢妄言，陛下可以親自去看，他們如果少了一根毫毛，微臣任憑陛下處置。”馬士英神色不變。

  “王公公代朕走一趟！”趙君虎不懷疑馬士英這話的真實性，但判斷不出他是不是想騙自己到軍營，諷刺道：“如此說來，你反倒是為了朕著想？”

  “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微臣一直謹記在心。”

  “好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趙君虎被他氣笑了，決定再逗逗他，“既然如此，朕記得你說要朕放下武器，這又是何意？”

  “當時微臣並不知朱由崧企圖行刺陛下，而且形勢危急，微臣生怕陛下有什麽不測，為了陛下安危著想，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誰知陛下得上蒼庇佑，一舉挫敗朱由崧的陰謀，實乃大明之福。”

  史可法急了，“馬士英狼子野心，他的話不能信。”

  趙君虎止住史可法，“馬愛卿忠君愛國，如何不能信？”

  “多謝陛下！”馬士英反倒有一點意外。

  史可法不知道皇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無奈又道：“朱由崧圖謀造反，幫凶甚多，不知該如何處置？”

  朱由崧這一派的大臣便惴惴不安，生怕皇帝算賬，連忙跪在地上道：“臣等不察，以為陛下駕崩，才為朱由崧效力，實在罪該萬死，求陛下恕罪。”

  朱常淓那邊的人卻是喜笑顏開，看見對手倒黴比自己得勢還高興，便等著看政敵人頭落地。

  “韃子可恨，故意散播謠言欺騙大家，不知者不罪，朕這次便不追究了，各位都起來吧！”趙君虎不打算一來便殺得人頭滾滾，剛開始還是籠絡人心為上策，何況這些人迷途知返，罪不至死，萬一中間碰到幾個像薑曰廣和張慎言的硬骨頭，怒斥自己一番，反而破壞了氣氛。

  一眾人喜出望外，連連叩頭謝恩。

  朱由崧見自己已成了孤家寡人，痛哭流涕爬了過來，“小人膽大包天，妄圖竊據皇位，求陛下饒了小人狗命！”

  趙君虎本想直接下令殺了完事，略一思索，“潞王何在？”朱常淓應聲出列。

  “朕令你即刻清查朱由崧謀反一案，將相幹人犯一律抓捕歸案，所有家產全部充公。記住，千萬別讓朱由崧死了。”

  “是。”朱常淓大喜，公報私仇的機會來了。

  朱由崧隻道自己死罪難逃，不想還能活幾天，上前緊緊抱住趙君虎的大腿，連聲道謝，兩名士兵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他拉開，帶了下去。

  大事初定，一眾人全部跪下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君虎意氣風發，“眾卿平身！”忽然發現呂一飛早已消失不見，不禁悵然若失，自己能登基全仰仗他暗中協助，隻是不知道他為何不願投靠自己，可惜那日史可法來得不是時候，否則便能知道呂一飛的身世了。

  呂一飛此時並未走遠，聽見朝拜聲微微一笑，這一番折騰總算有個好的結果，免得讓韃子趁機得了便宜，又想起許震南，暗道自己跟著皇帝在一起久了，怎麽心腸就變軟了，搖搖頭重新恢複堅毅的神色，往山林中縱身一躍，飄然而去。

  雖然趙君虎已得到眾人的支持，但按禮部的安排，還得重新走一遍登基的程序。

  趙君虎雖已疲憊不堪，隻想早點回皇宮，但還是咬牙率文武百官來到享殿，畢竟立足未穩，沒有必要在這種小事上與百官對抗。

  他看著朱元璋和馬皇後的靈位，心中默念，“我趙君虎因緣際會，登基為帝，自當勤於政事，讓大明國祚綿長，延續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