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君虎連忙製止住謝婉儀，砸場子雖然迫於無奈，但畢竟自己理虧，怪不得別人生氣。

  旁邊早有些好事者起哄，“老汪，姑且聽聽他能講什麽？”

  又有人附和道：“就是，這薛剛反唐聽久了有些膩了。”

  還有些人聽趙君虎說話不像口齒伶俐之人，饒有興趣等著看這人的笑話。

  倒有兩人為他能不能說好評書開起賭局來，一群閑人紛紛下注，雖然錢不多，場麵甚是熱鬧。

  那說書先生有些無奈，將快板和銅鑼往他手裏用力一塞，“看你能講出什麽花樣？”

  趙君虎賠個笑臉，將銅鑼遞給謝婉儀，“等下我說書，你收錢就行了。”

  謝婉儀又好氣又好笑，低聲道：“這行不行？別被人轟下來了。”

  趙君虎回了她一個胸有成竹的笑臉，本想模仿那說書先生打快板，不想差點把手夾了，引得哄堂大笑，謝婉儀滿臉通紅，恨不得有個地縫能鑽進去。

  趙君虎也有些尷尬，拿著快板重重在桌子上一拍，清清嗓子道：“話說萬曆年間，有一戶姓李的人家，家中有一獨子名喚李尋歡，要說這李尋歡可不得了……”

  他說到這裏，故意不講了，謝婉儀十分聰明，雖沒說過書，也知道順口接話，“不知這李尋歡有什麽了不起的？”她聲音清脆好聽，一開口便讓大家安靜下來。

  趙君虎索性放下快板，朗聲道：“這李尋歡長得玉樹臨風，更使得一手好飛刀，江湖人稱小李飛刀，例不虛發。家世更是不得了，祖上都是讀書人，所謂一門三進士，父子兩探花，說的就是李家。”

  他一邊說，一邊想古龍大師若泉下有知，還望多多包涵，千萬別怪罪我偷了你的故事，實在無路可走，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他以《多情劍客無情劍》為藍本，不過情節的順序略微調整一下，先從李尋歡的成長講起，又另外加些內容，將李尋歡結識龍嘯雲，兩人結伴同行、行俠仗義的故事重新演繹一番，剛開始講得有些磕磕盼盼，後來漸入佳境，講得繪聲繪色，加上謝婉儀身姿優美，站在那裏便是活招牌，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人群中不時爆發出陣陣叫好聲。

  謝婉儀不失時機端起銅鑼，不一會，銅板和碎銀子堆得像小山一般。

  大師就是大師，寫出的故事換個時代照樣大火，趙君虎想起自己以前無聊時寫的幾本撲街小說，便感歎不已，為何人和人的差距這麽大？

  這時已講到李尋歡麵對林詩音和龍嘯雲左右為難，他見錢收得差不多了，便賣個關子結束了，收好錢打算走人。

  一群人正聽得入迷，哪裏肯依，攔在他麵前不放他走。

  一人道：“這李尋歡到底會怎麽做，你倒是接著講啊，不然我一晚上都睡不著。”

  另一人挽起袖子，凶神惡煞，“你不講完，今天休想出這個門。”

  早被其他人抱住，“不可魯莽，打壞了先生，誰給我們說書？”

  趙君虎隻知道現代的書迷會寄刀片催更，沒想到古代的書迷更瘋狂，含笑道：“大家放心，我明日中午在這裏準時恭候大家，不見不散。”

  那些人無奈，隻好放他離去。

  開賭局贏錢的那人笑嘻嘻走過來，抓了一把銅板給他，“看不出來你倒有些能耐。”

  趙君虎謝過他，又見那說書先生和幫手訕訕坐在一旁，一臉落寞，便上前賠個禮，轉手將銅板放在他麵前，“今日多有打擾，這是我一點心意，望先生不要嫌少。”

  那先生不想自己還有錢拿，長歎一聲，“我走南闖北多年，從未聽過這麽精彩的故事，敗在你手下心服口服。從明日起，這地就讓給你了。”說罷收了錢便要走。

  趙君虎連忙拉住他道：“先生誤會了，我沒打算與你搶飯吃，三天後我自然會走，你大可以安心說書。”

  先生苦笑道：“珠玉在前，木瀆在後，你就算走了，我又怎能講得下去？”

  趙君虎安慰道：“這個不難，我到時將這個故事的結局告訴你，大家不聽你講，還能聽誰講？”

  那先生喜不自勝，連聲稱謝，又喝令那幫手賠禮道歉一番，方才離去。

  趙君虎和謝婉儀走出客棧大堂，還聽見一群人為李尋歡爭論不休。

  “你不誇我幾句？”趙君虎大為得意，像暴發戶一般，將碎銀子和銅板故意弄得嘩嘩響。他也覺得奇怪，自已一向穩重，怎麽一見謝婉儀就不由自主像換了個人。

  “知道你厲害。”謝婉儀莞爾一笑，心道這人甚是有趣，行事有些出人意料。

  有她這句話，趙君虎就覺得剛才沒白忙活，眼睛發亮，直直地看著她。

  其實論美貌，謝婉儀倒不一定比得上陳圓圓，但人總是這樣，得不到的東西總覺得更好些，加上又有個情敵師兄，對謝婉儀的感情便急劇升溫。

  謝婉儀有些發窘，低著頭不敢看趙君虎熾熱的眼神，也不知為何她對這人凶不起來，換做以前有人這般無禮看著自己，早就一巴掌扇過去了。

  “哎，你說一個是救命恩人，一個又是紅顏知己，李尋歡會怎麽選？”她有些不好意思，決定轉移話題。

  “明天，明天你就知道了。”趙君虎什麽話也聽不見，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睛裏全是她的倩影。

  “先前隻要了一間房，我再去要間房。”謝婉儀毫無辦法，琢磨著無論說什麽都轉移不了這人的眼神，隻好找個借口落荒而逃。

  向掌櫃說明來意的時候，她的心猶自怦怦跳個不停。

  “空房間有一些，樓上有幾間上房，你朋友隔壁正好剛剛空了一間，就是有些潮濕，住起來也沒上房舒服，不知姑娘要哪間？”

  “我朋友隔壁那間，住三天。”謝婉儀不假思索，付了錢，又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加了一句，“相互好有個照應。”掌櫃沒在意，她自己臉反倒先紅了。

  “用不了那麽多。”掌櫃退了一部分錢。

  “掌櫃這是何意？”謝婉儀有些疑惑。

  “讓你朋友多說幾場評書就行。”那掌櫃指了指人聲鼎沸的大堂，一臉喜色。

  不能告訴他這事，要不然他尾巴還得翹上天？

  謝婉儀忍住笑，謝過掌櫃，告辭回房。

  趙君虎睡得昏天黑地，一覺醒來，已近黃昏，想起一事，匆匆忙忙起床，找掌櫃問了路，自去了成衣鋪。

  那鋪子離客棧還有些遠，趙君虎身體不適，走得有些慢，到鋪子時天已經黑了。

  他看著五顏六色的衣服眼花繚亂，直接買了一套最貴的裙裝，外加女子貼身的衣物，把錢花得所剩無幾。

  在路邊買了兩個饅頭，填飽了肚子，才回到客棧，便看見謝婉儀坐在大堂門口，焦躁不安，“掌櫃說你去了成衣鋪，怎麽去這麽久？”

  “沒事，我出去買點東西，”趙君虎心中暗喜，將包袱遞給她，“送給你的。”

  “給我的？”謝婉儀一臉驚奇。

  “你不打開看看？”趙君虎點點頭。

  打開包袱，赫然見到一件白衣長裙，做工精致，摸上去光滑無比，謝婉儀看了一眼，便將包袱係好。

  “你不喜歡？”趙君虎有些詫異。

  “你送我這個做什麽？”謝婉儀沒有顯得太高興，神色還有些茫然。

  趙君虎看她樣子，連忙道：“我看你的衣服有些舊了，所以買了一件。你千萬不要推辭，你救了我，送你一件衣服又算得了什麽。”

  謝婉儀語氣低沉，“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忽然想起，除了師娘，從來沒有人在意我穿什麽。”

  趙君虎心中一熱，“以後我會一直在意的。”

  謝婉儀忽然展顏一笑，“謝謝你了。”

  趙君虎便像喝了蜂蜜一樣，心裏甜甜的，過了半晌道：“你師娘呢？”

  “幾年前被人殺了。”謝婉儀眼睛看著遠處。

  “什麽？”趙君虎雖已猜到謝婉儀身世飄零，不想竟淒慘如此。

  “不止如此，我師父還有幾位師兄弟也被殺了，隻剩下我和師兄逃了出來。”

  “什麽人這般可恨？”

  “此事說來話長，你跑了半天，還是早點歇著吧！”謝婉儀沒有再說下去，想來此事非同小可，“這衣服我收下了。”

  趙君虎和她一起往裏間走，“你住隔壁？”

  謝婉儀微笑道：“沒辦法，你手無縛雞之力，我得守護你。”

  “放心，我會武功。”趙君虎拍拍碎玉劍，正欲告別，被她拉住，“你的衣服都破了，脫下來我給你補補。”

  趙君虎身上的衣服還是趙世傑買的，跳馬車的時候已摔破了幾處，後來又在湖水中浸泡，烤幹後早已不成樣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當著謝婉儀的麵脫衣服，正想推脫，謝婉儀臉色緋紅，便去扯他的外衣。

  趙君虎心頭猛跳，哪敢和她撕扯，隻得任由她取了衣服，見她逃也似的進了房間，心裏滿是開心，想起她那師兄又惆悵不已，在她門口怔怔站了好一會，暗笑自己人到中年，怎麽還像少年一般為個情字心醉不已，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