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竹屋主人,小夫妻倆繼續趕路。

  這次的目的地是源城，源城這地界雖離盛京不遠，但此地的風土人情可是大不相同。

  都說南方十裏不同音,這兒也一樣,自從進得城來沈魚便不聽懂街上人的對話。幸好夫君是個博聞強識的，不僅精通昆侖語言各地方言也懂一些。

  江硯白方才給她翻譯了一句這邊的話，抬眼見沈魚含笑看著他。

  沈魚不吝嗇誇讚,“夫君真厲害！”

  江硯白被順了毛，心情大好，在她唇上輕啄了一口，“夫人嘴也很甜。”說完還舔了舔唇,似在回味一般。

  麵對他這樣的程度的“輕薄”,沈魚已經從剛開始的不好意思轉變為現在的習以為常。

  阿廣在外麵道,“郎君，來接我們的人到了。”

  此來源城要待上五六日，江硯白怕沈魚住不慣客棧特意找了個別苑借宿。隻是他們來得太快,這邊的人才整頓好便得到消息說江硯白一行人已經進了城。

  馬車緩緩靠近別苑,見來接人的都一副對待主人家一般對待他們,沈魚疑惑，“這別苑是江家的嗎？”

  江硯白笑道,“從前是現在不是了。”

  “怎麽說？”

  江硯白故意賣關子不說。沈魚推了推他,他也隻是笑。

  到了別苑，迎麵走上來一個年輕人，團子臉，與黎辭舟的長相是一個類型的，“大師兄來得好快！”

  方艾看見沈魚，驚喜道,“這便是新娶的嫂嫂了吧。”

  江硯白在一旁介紹，“這是小師弟方艾，這宅子目前都是他管著。”

  方艾向沈魚見禮，沈魚還禮，隻是他看起來年紀實在太小，作為長輩，沈魚忍不住想給他塞個紅包當見麵禮。

  但出來的匆忙莫說紅紙包便連塊花樣好看的銀子也拿不出來，思來想去，沈魚讓阿莓拿了一袋豬肉脯出來。這是路上解饞用的。

  沈魚遞上油紙包，“匆忙來此沒備什麽禮物，這包肉脯還請方師弟不要嫌棄。”

  方艾眼睛亮起來，有些誇張道，“這一包，都給我嗎！！”

  沈魚奇怪，怎麽這個反應？

  “是……”

  方艾開行得幾乎要跳起來，“謝謝嫂嫂，嫂嫂真好！”若非男女大防，方艾定會給沈魚一個擁抱。

  沈魚有些無語，一包豬肉脯而已，也不用激動成這樣吧？

  江硯白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他就是這樣一驚一乍的性子，不用覺得奇怪。”

  方艾將他們帶到準備好的房間，隨後就消失不見了。

  江硯白對這裏似乎很熟悉，有一間屋子的陳設幾乎與他在家的一模一樣。隻不過是將書房與臥房結合了。

  書架上擺了《三字經》《百家姓》，東麵的博古架上擺了些小玩意，其中有兩個魯班鎖和一把小木劍。木劍大概三指長，沈魚覺得有趣，拿起了端詳了一番。

  小木劍的劍柄很光滑，說明有人長期使用過這把木劍，劍身上刻了個江字。

  沈魚猜測道，“這是你小時候用過的？”

  江硯白將小木劍拿過來，“是。”

  “這也是你小時候住過的地方吧？”屋裏有不少孩童的東西再加上相似的陳設，不難猜。

  江硯白牽了她的手坐下，開始給她講起故事，“師父一共隻收了三個徒弟，我，武川和方艾。習武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十二歲之前，我都是住在這兒的。這別苑是父親為了讓我安居，我走後，便贈與了師父。隻是師父不常來，現在都是方艾管著。”

  江硯白口中的“師父”怎麽聽都是個武林高手的模樣，沈魚有些興奮，“師父他在哪？我能去拜見嗎？”

  江硯白握住她躁動不安的小手，微笑道，“會有機會的。師父總覺得別苑裏不如山上暢快，明日我帶你去見師父。”

  “好！！”沈魚搓手等待，馬上就要見到武林高手了，有點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

  晚上沈魚連夜在廚房做了些糕點，“見師父可不能失禮。”

  江硯白心疼她，拿著帕子給她擦汗，“師父是個老頑童，不在乎禮數。”

  沈魚腦海中瞬間出現了一個頭發胡子花白的形象，“哎呀！不該做貓耳朵和鍋巴的。”

  江硯白抿唇笑，“這……師父的牙口，其實還行。”

  江硯白杵在廚房中央，沈魚都不好發揮了，“站遠些，麵粉都沾身上了。”

  江硯白被明晃晃的嫌棄，“才幾天，小魚兒就不待見我了？”那模樣委屈的像個怨婦。

  沈魚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修煉的陰陽怪氣，好好的一個世家公子，這種茶藝可不興學啊！

  沈魚將他推到一旁，她上手滿是麵粉，這一推，江硯白的衣服也遭了殃。沈魚隨意拿了兩個蒸好的糕點塞給他，“乖乖拿著吃，別吵我。”

  江硯白失笑，“把我當阿禹哄呢？”

  沈魚踮腳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就想讓他安靜會兒，怎麽就怎麽難，“這樣行了吧？”

  “敷衍。”

  沈魚又踮腳。

  “還是敷衍。”

  沈魚似笑非笑，“你夠……”

  大手覆上她的腰，江硯白反客為主，扣住了她的後腦，深深吻了上去。過了好一會兒，沈魚喘/息這推開人，腳下有些虛浮，江硯白又扶了一把才站穩。

  沈魚又羞又惱地瞪了他一眼。

  江硯白輕笑出聲，舔了下唇角像隻飽食一餐後神情饜足的貓。

  沈魚專心做糕點，其實數量不多，隻是做了許多種品類花了一些時間。

  “嫂嫂，我能吃幾個嗎？”方艾不知從哪兒躥出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糕點，吞了吞口水。

  沈魚還沒習慣他這出神入化的輕功，有些被嚇到，輕拍了拍胸口，“可以。”

  也不知方艾何時到的廚房，那方才她與江硯白那般……豈不是都被……

  沈魚的耳廓越來越紅。

  江硯白似猜到她心中所想，低聲道，“放心，他不敢。”

  沈魚嬌嗔道，“還不都是你！”

  “這你可冤枉我了，是夫人先主動的。”

  推卸責任一套一套的，說不過他。

  次日清晨，江硯白與沈魚提著食盒上了山，趁端午的熱乎勁還沒過，也帶了不少粽子。方艾分得了好幾個，吃過直誇嫂嫂包的粽子就是與外邊的不一樣。

  沈魚算了看清了，這小孩從小在山上沒吃過什麽好東西。

  上山路才走了一半就聞見了一陣烤肉味，沈魚問道，“是師父在烤肉嗎？”

  方艾道，“是武師兄，師父才不會烤肉呢。”

  沈魚與江硯白成全之後，武川就回來了，他從沈魚那裏偷師了烤肉的手藝，烤出來的肉風味的確更佳。

  武川本想將師父哄高興了，就再放自己下山玩幾月，不料卻被師父天天拘在山上烤肉，可謂是得不償失。

  武川看見沈魚來就像見了救星，“嫂嫂可算來了。”

  沈魚哭笑不得，這精壯漢子怎麽幾天不見就黑了不少，難不成是天天烤肉被煙熏的？

  武川吐槽道，“都是這烤肉害的！”師父天天讓他出去打獵，山上的活物都學聰明了，有時一獵就是一天，日頭成日曬著，能不黑嘛！

  “讓你烤個肉還這麽多怨言，那別烤了劈柴去吧！”屋內傳出聲音。

  這山上有個二進的屋子，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還附帶了個小亭子，宅子後院連接這山上的清泉，泉水順著石壁流下來匯入架著的竹架上，便是個簡易的自來水裝置了。

  師父背著手從屋裏出來，卻不是沈魚所想的滿頭白發的老人，師父一頭烏發，身上寬大的道袍，更顯其有股超然物外的氣質。

  沈魚眼裏有亮光，誰說美人遲暮，這上了年紀的大美人照樣能豔壓群芳！

  沈魚用手肘懟懟江硯白，“你管這叫老？”師父臉上似乎不曾有過歲月的痕跡，唯有那周身深沉的氣質顯示出他有些年歲。

  江硯白笑而不語。

  童琢笑著看她，“臭小子真有福氣，娶了個這麽漂亮的小娘子。”

  沈魚汗顏，在您麵前我可不敢說漂亮。

  “我這大徒弟雖然有點姿色，才學武功都還行，就是性子冷淡些，隻能委屈小丫頭了。”

  不愧是親師父，損起人來一點兒麵子都不給，沈魚現在有些咂摸出來江硯白為什麽說他是個老頑童了。

  江硯白道，“師父，該給見麵禮了。”

  童琢瞥了他一眼，“催什麽催，讓我和小丫頭在多聊幾句，一天天淨想著從我這裏拿東西。朝廷的俸祿沒給夠嗎？”

  童琢一邊說著一邊從袖口裏掏出個東西，塞給沈魚，“師父沒什麽好東西，聽說你是個廚子，這個送給你。”

  沈魚看著手裏沉甸甸的匕首，匕首上鑲了顆指甲蓋大小的藍寶石。

  童琢悠悠地道，“拿來片個肉還行。”

  沈魚咋舌，你們土豪片肉用鑲了寶石的匕首？她窮人家沒見過世麵，可不敢用，這要是磕了碰了，有了油汙得心疼死她。

  江硯白拿過來看了眼，熟悉的波斯紋飾，“相傳當年波斯王室得了一塊千年玄鐵，做成了兩把匕首，一把進貢給聖上，另一把原來在師父這裏。”

  沈魚聽到“貢品”二字，覺得手上又沉重了幾分。

  童琢道，“早些年救過一個人，他送我的禮物，後來聽說他當了波斯王……”

  沈魚聽師父這麽輕描淡寫地說從前的經曆，有些腿軟，要不是江硯白摟著她，她都有給師父磕一個的衝動。

  童琢顯然對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沒什麽興趣，對著沈魚道，“小丫頭，聽說你烤肉技術很不錯？”

  “馬上去給您烤！”就衝這把匕首，烤幾天幾夜都有勁！

  武川這個烤肉師父終於下崗，這次獵到的是一頭小鹿，武川已經做好了前期工作。

  沈魚問童琢，“師父，吃辣嗎？”

  “吃！”辣椒還是稀罕物，在這裏是買不到的，童琢總嫌棄茱萸辣醬不夠味道。

  沈魚放開了撒辣椒麵，等鹿肉滋滋冒油時再撒一把安息茴香，順著春風香味能飄出十裏地去。

  肉慢慢地烤著，沈魚又在另一半上刷起蜂蜜來，一邊麻辣，一邊蜜漬，一鹿兩吃。

  烤好了鹿肉給童琢送去，嚐過沈魚烤的，再與武川烤的一對比，這正版與盜版的差別就出來了。

  “小武功夫還不到家，再去學幾個月吧！”

  武川聞言卻笑起來，“是，師父，我一定好好學！”師父這是同意他可以下山去了。

  眾人都吃了好些，沈魚獻殷勤道，“師父吃得開心就好。”

  天色已晚眾人在山上留宿，沈魚並沒有發覺危險正在靠近。

  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壓得動彈不得。

  沈魚意亂情迷之間，心底罵道，鹿肉真是害人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