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上元夜波折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44      字數:3598
  下雪不冷化雪冷,這幾日對這句俗諺有了充分的理解。沒過膝蓋厚的雪層開始消融,在屋外待一會兒是耳朵都要凍掉。

  但即使是再寒冷的天氣也阻擋不了,今日大家想上街的念頭。

  上元佳節,一年一度的花燈巡遊,小孩兒都盼了一整年,穿上了新衣,就等著大人們帶著一塊兒去看花燈呢。

  阿莓裹得厚厚地活像隻笨重的熊,剛還去看望了昨日堆的雪人,用來做鼻子的水蘿卜不知被誰給拿走了,正滿院子盤問人。

  日已偏西,吃過夕食幾個小孩就坐不住了。都是半大的孩子在盛京城裏也跑慣了,沈魚也沒拘著他們。

  阿蓉和阿芝似乎都有相約的對象,相繼出了門。常二和雯兒得了沈魚資助買了新房,馬上就要搬家,王大廚也被他們接了過去。兩人高堂不是已逝便是有還不如沒有,王大廚算他們唯一的親人了。

  隻剩下一個阿莓在後院裏坐立不安的,但沈魚明顯沒有出去的意思,她又不好將她一個人丟在家裏。

  “小魚,我們上街去吧。”阿莓撒嬌道。

  沈魚抱著手爐,笑道,“你想去就去,不必管我。我又不是三歲小兒。”

  “是也不打緊。”江硯白人未現,聲先至,猶如及時雨般給了阿莓一個可以出去的正當理由。

  江硯白含笑走近,“我來照顧這個三歲小兒。”

  阿莓非常爽快地飛奔上了街,花車巡遊可快開始了呢,還約了尹氏兄妹一同。

  沈魚叮囑她,像個操心的老母親,“跑慢些,雪天路滑,記得早些回來。”

  沈魚坐在榻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懷裏的手爐暖哄哄的。江硯白剛進來,還帶著外邊的寒氣,鼻子凍得通紅。

  沈魚將手爐遞給他,“暖暖手。”

  江硯白笑著接過,“怎麽不想出去?”不知為什麽,今日的沈魚有些懨懨,也許是穿了緋紅色襖子的緣故,襯得她小臉有些發白。

  沈魚眼珠一轉,往薄毯裏縮了縮,“就是犯懶不想動嘛!”語氣不免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江硯白伸手輕點了一下鼻子,笑道,“魚兒冬日裏可是不冬眠的。”

  “不想做魚,想當隻躲懶的貓兒。”

  江硯白感覺手恢複了溫度就把手爐還給她,捉住她的手道,“魚也好,貓也好,都依你。”

  隻是等觸碰到她手時,忽覺不對,“怎麽這麽冰?”手爐才離開她多久,不到半刻鍾的時間,她身上蓋著薄毯,即便再冷她的手溫度下降的也不該這麽快啊。

  沈魚微愣,“有嗎?還好吧,是你的手太熱。”隱去唇邊苦澀,她露出笑臉,“我這手冷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別一驚一乍的。”

  江硯白盯著她,妄圖發現點什麽不對。沈魚語笑嫣然,他也隻能當自己多心,“還是找豐敬給你看看,或是換個藥方。”

  “嗯。”

  江硯白也坐到了榻上,沈魚靠過來,指尖鑽進了他的衣袖,觸碰到那片熱源,“阿硯比手爐還暖和。”

  江硯白無奈地看著這個在他身上作怪的小娘子,她也真是放心,柳下惠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沈魚麵帶微笑,心內一片愴然,從年後開始,她便發現了自己身體一日一日開始虛弱,有時連提一桶水也費勁,她也找了大夫看過病,大夫說她一切正常身子比尋常人還要好一些呢。

  敏銳的她感覺身體的異樣非常理能解釋,終於想起去問係統。係統很是坦然,和她說了原因。

  【因為時間快到了,這個世界的沈魚需要自然而然的死去,你的身體會越來越虛弱,而這裏的人,隻會當這是一種治不好的病症】

  沈魚:時間越近,症狀就越嚴重是嗎?

  【理論上來說是的,但日常行動是沒問題的,就如一個活人,慢慢抽去她的生氣。你完成任務,便會順勢死去,若沒有完成,則會慢慢好起來】

  聽上去真是個好辦法,沈魚之前還有想過她會怎樣“死去”,她猜測是意外,係統給的方式是絕症。絕症也好,至少可以給身邊的人一些緩衝的時間,也可以讓她交代好身後事。這麽想來,係統還真是有些貼心呢。

  三月初八,她其實已經忘記了自己來時的日子,這個日子是看倒計時推出來的。一晃已經快在這裏待了兩年,還剩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滿意值也從原來的零,變成了現在的八十八萬。

  如果她現在還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她大抵會很開心,開心終於要回家了。

  “餓不餓?”

  沈魚的思緒被他柔聲詢問打斷。

  沈魚看著他道,“是你餓了吧。”她耳朵尖,江硯白肚子響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但她還是聽見了。

  江硯白點頭,“確是我餓了。”

  沈魚想翻身下榻,“廚房裏還有些元宵,我去給你下一碗。”

  江硯白把她按在原地,“你別動,我去吧。”

  沈魚笑著揚起臉,不可置信道,“阿硯要親自下廚?”

  江硯白摸摸鼻子,“其餘不會,煮個元宵還是會的。”

  沈魚目光略帶懷疑,帶了點看他笑話的心態,“好,你去。”告訴他元宵放在哪裏,大約煮上多少時辰,又說了爐上火未滅,隻需添兩根柴便好了。

  江硯白答應的好好的,隻是一去兩刻鍾還未回來,沈魚便有些坐不住了。

  來到廚房一看,差點被濃煙淹沒,“咳,咳……阿硯,你還在裏麵嗎?”

  沈魚一手捂住鼻子一手驅趕著煙霧,她睜著眼睛辨別人影,眼淚幾乎都要落下,忽從旁伸出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須臾之間到了門外。

  沈魚穩了穩心神,看著衣冠還算整齊的江硯白,“你這是燒我廚房來了?”

  江硯白低著頭,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這……你方才隻教了我生火,並未說如何滅火,煮好了元宵,我便想將火滅了,但不得其法,隻好澆了一盆冷水上去。俄然間濃煙滾滾,不知何故?”

  沒燒過火的大少爺真真的不能進廚房,沈魚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還知道用水滅火,不錯。”

  “小魚兒又在挖苦人了。”江硯白自覺丟了好大的臉,煮個元宵多簡單的事,怎麽換了他便搞出了這麽大的陣仗。

  沈魚放肆地笑,沒辦法,難得見他吃癟,今日的反應比當日吃了泡椒鍋還要好笑。

  幸好沈記沒有其餘的人,在她麵前丟臉也不是第一回了,江硯白很快調整好了心態。

  等她笑夠了,濃煙也散盡了。

  “你煮的元宵呢?”

  “還在鍋裏。”

  兩人進入廚房,沈魚掀開鍋蓋,隻見一堆破了皮的元宵糊成了一鍋,沈魚包了幾種有黃米皮的,摻了綠豆的糯米皮的,糯米皮原味的和甜菜根染色的粉皮的,眼下黃的,白的,綠的,粉的全部混在一起,看起來不僅奇奇怪怪還沒有食欲。

  沈魚絲毫不意外,煮元宵看似簡單,但煮多久也是有講究的,煮過會破皮漲大,煮不好會太硬。

  “阿硯,還吃嗎?”

  “還能吃?”江硯白表示懷疑。

  “當然可以。”沈魚肯定道,隻是這味道嘛……就不好說了,“不能浪費糧食。”

  江硯白幹笑,向她作揖,“小魚兒,饒了我罷!”

  沈魚還是沒忍心讓他吃那鍋五顏六色的糊糊,倒到後院的潲水桶裏,沈記的剩飯剩菜會有專人來收拿去喂豬。

  江硯白沒有將全部的元宵霍霍完,沈魚燒水又給他煮了一鍋。

  折騰了這麽久,她本不餓也餓了,給自己也煮了一碗。

  元宵有甜有鹹,甜鹹相宜,吃到胃裏是極熨帖的。

  沈魚吃完了東西,覺得手腳也暖了些,身體的累贅感似乎也沒有那麽重了。

  江硯白吃的比她快,正蹲在炭盆邊小心翼翼地往手爐裏加著炭,夾起每一塊炭時都要左右瞧一瞧,半紅不紅的最好,既暖和有能燒得時間長一些。

  小魚兒怕冷,手爐暖和的時間也能長一些,她便能舒服些。

  他添好炭,仔細地套上外層的錦緞套,塞到她的懷裏。熱意源源不斷地傳到掌心時,她的眼中幾乎要落下淚來。

  沈魚放下手爐,環抱住了他的腰,“這個大的更暖和。”

  江硯白失笑,大掌包裹住她的纖細手指,“小魚兒說我是什麽就是什麽,當你一輩子的暖手爐。”

  沈魚埋首在他的肩膀上,鼻頭微酸,已然紅了眼眶,“阿硯,我有些困。”

  “這……不妥吧……”江硯白心猿意馬。

  床榻之間,沈魚嘟囔著說出這麽一句話,也不怪江硯白會想歪。

  沈魚想掐一把他腰間的軟肉,無奈冬日衣服厚掐不著,隻好用指甲輕撓了下他的掌心,“想什麽呢,我一個人睡!”

  江硯白輕笑,“知道。”

  沈魚和衣躺下,換了床褥子蓋上,她睜著眼,語氣頗有些無奈,“等我睡著了再走。”

  江硯白牽著她的手,溫言道,“好。”

  沈魚本想假寐,不料一閉眼困意馬上來臨,扛不住著強大的困意,不知何時便睡了過去。

  江硯白不一會兒就察覺她呼吸平穩,便知她睡著了。

  江硯白看著她恬靜睡顏,有些不想當柳下惠了,欺身上撥開她的碎發,輕柔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看花燈的孩子們也陸續回來了,手中提著各色的戰利品,不服輸地計較著今日猜對了幾個燈謎。

  小石頭和虎子都猜對了九個,誰也不讓誰,互相爭執著覺得自己猜出來的難度更高,一時分不出高低便想早沈魚評理。

  “找沈姐姐評理去!”

  兩個孩子的聲音有些大,江硯白閃身出去,關好了門,壓低聲音道,“你們輕些,她睡著了。”

  幾個小孩已經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懵懂頑童,聞言紛紛捂住了嘴,麵帶笑意各自去別處玩了。

  阿莓惦記著沈魚,看完了花燈也早早回來了。江硯白見阿莓回來,才放心離開。

  過了幾天,江硯白休沐日拉著沈魚便要去春安堂。

  沈魚知道是查不出什麽來的,但為了他安心還是去了。

  豐敬把著她的脈,“一息四至,脈搏有力。且之前的體虛都幾乎好了,沒事。”

  “真的無事?可她的手為何還是那麽寒。”

  豐敬白了他一眼,“若嫌棄我醫術不精,你換個人。”豐敬覺得江硯白是來尋他開心的,健康人來看病,耽誤他時間。

  江硯白不放心又問了一遍。

  豐敬終於惱了,“沈掌櫃身子沒病,三年抱倆都沒問題。”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今日要是別人我早讓胡桃拿笤帚趕人了,快走吧你,春安堂不歡迎沒病的人。”

  沈魚與江硯白被“請”出了春安堂。

  沈魚沒忍住笑,“你呀,關心則亂。”

  江硯白卻道,“你的事,再怎麽關心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