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芝麻餡湯圓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33      字數:3628
  象山上一場偌大的喪事落幕, 城裏的喜慶年味可沒半點消減,大人拜年,小孩放炮, 好不熱鬧。

  辦完北湘元君的葬禮,幾個小孩也都回來了,沈記收拾收拾也該迎接年後的生意。隻是正月出門下館子的人屬實不多, 沈記通常也都是早早關了店門。

  這夜是正月十五, 沈魚怕悶壞了這些孩子們,讓阿蓉阿芝和雯兒帶著他們一起去玩, 除夕夜沒給的壓歲錢,這個時候都補上了。

  沈魚身邊便隻剩下了阿莓,上元佳節,街上賣吃食的自然多。

  阿莓是空著肚子出來的, 一手拿著糖畫,一手抱著烤紅薯, 即使是這樣看見賣元宵的攤子仍是走不動道。

  阿莓湊到人家攤位上, 賣元宵的是對年輕夫婦, 正舀了鍋中的白胖團子在碗裏, 與旁的元宵不同的是,這一碗隻有四個元宵,每一個的顏色都不同, 粉白綠黃。

  “小魚快來看, 這像不像你做的五色糕?”阿莓眼睛發亮。

  沈魚走過去, 雖然沒嚐,略看了看,這調色方法應該與她的五色糕差不離,都是用甜菜根, 菠菜,地瓜製的色。

  熱騰的香氣一撲上來,沈魚也餓了,“小娘子,給我們來兩碗元宵。”

  “我要兩碗。”阿莓笑嘻嘻的,伸出兩個指頭,一碗才四個,哪夠她吃。

  沈魚笑起來,“那就來三碗。”又轉頭對阿莓道,“可別吃積食了啊,夜裏難受我可不管。”一大個烤紅薯下去還有那麽多肚子,也不知她這胃是不是個無底洞。

  阿莓點頭,帶著討好去擦凳子,“小魚,你快坐。”

  沈魚無奈一笑,走過去坐下。

  這攤子中間有一顆碗口大的樹,將這幾桌與旁邊的幾桌隔了開來,有天然的樹枝阻擋,看不清那旁的人。樹的枝丫上被綁上了幾盞燈,元宵花燈最多,這幾盞燈的式樣都挺有趣,不知是不是主人家自己做的花燈。

  有一盞被樹葉遮擋了大半,沈魚側過身子想看清全貌,但依舊被擋,隻好站起來過去看。

  她探頭,對上一雙桃花眼。

  眼仁漆黑,眼底本來平淡無波,卻在看見來人時,浮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幾乎是同時出聲。

  “江少卿。”

  “沈娘子。”

  兩人打過招呼,目光相觸間,都笑了。

  沈魚移開視線,落在方才要看的燈上,卻大失所望,隔著樹葉看覺得新奇,原來隻是一隻獅子燈。

  江硯白在看她,俏麗的臉蛋沒什麽表情,隻小嘴微微抿著。

  沈魚回到座位,江硯白跟過來,極其自來熟地和她們坐在了一桌,對著老板娘來了句,“來一碗元宵。”

  阿莓對這個突然多出的男人見怪不怪,隻要小魚在的地方,好像總少不了他的身影。鑒於江硯白那次不文弱的表現,阿莓對他還是很有好感的。他坐下時,沒心沒肺的對他笑了下。

  沈魚點的三碗元宵已經上桌,阿莓長臂一伸攬過去兩碗,舀上一個吹了兩下就往嘴裏送,沈魚提醒她,“你小心燙,先咬個口子。”

  幸虧她這提醒不算晚,阿莓上次吃個灌湯小籠包舌頭被燙了好幾天,那幾日吃什麽東西都不覺美味,真是難受了她好一陣子。

  阿莓乖乖聽了沈魚的話,先咬了一個小口,芝麻內餡立即湧了出來。

  沈魚也咬了半個,白糖與芝麻在她嘴裏化開,瞬間占據你整個味蕾,芝麻香很足,甜味也夠,好吃!

  “真這麽好吃?”見她難得露出饜足的神情,江硯白低聲問。

  沈魚還沉浸在美食中,他突然出聲,她偏頭道,“江少卿嚐嚐不就知道了。”

  老板娘正巧端著元宵上來,江硯白看見那元宵,笑了,“這四色元宵,與沈記的五色糕倒是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賣元宵的老板娘聽了,也笑起來,“這位郎君想必是沈記常客,的確我家這個元宵是從沈記的五色糕來的想法,隻是那藍色卻怎麽也調不出來。”

  老板娘很坦然,沈魚吃著元宵,緩緩抬眼,“是找不到類似顏色的食材嗎?”

  老板娘老實點頭,“這紫色與藍色的食材太過少見,那紫甘藍太貴,用它來染色便得不償失了。”

  沈魚溫和一笑,冷色係的食物確實難找,因為能被送上餐桌的食物都是能讓人有食欲的東西。

  沈魚想了想幾種能染藍色的東西,要不就是太貴,要不就是現在還沒有。她眨了眨眼,對老板娘道,“四色很好,足夠了。”

  老板娘對她一笑,回攤位前做元宵去了。

  江硯白挑眉,“沈娘子不生氣?”當著她這個掌櫃的麵,說自家賣的東西來源是沈記的,她卻一點兒也不在意。

  “這有什麽?她沒偷沒搶的,染色的法子又不是我獨一份。”花點時間就能想出來的事情,有什麽好計較的。

  江硯白眯眼道,“沈娘子似乎——並不反感自己的手藝被人所知?”

  沈魚將第三個湯圓送進口中,笑道,“其實任何技藝都重在傳承不是嗎?”

  江硯白沒說話,繼續聽她講,“廚藝,雕刻技藝,木工活,醫術,雖然老話常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萬一碰上個白眼狼徒弟,晚年定會淒慘。所以如今的師父教徒弟,都藏著掖著,甚至常磋磨人家兩年才肯教東西。這沒錯,但我不喜歡。”

  在信息爆炸的年代生活過,見過一種種古老技藝的失傳,快餐與工業化代替了傳統菜色與手工藝。不少國宴泰鬥都不惜在網上教人做菜,隻求這廚藝能夠不失傳。

  沈魚悵然,如今不能傾囊相授是時代所囿,無所謂對錯,她不能指責什麽,隻是不喜歡。

  “若每個師父都藏些訣竅,那幾代下來這獨門手藝失傳,豈不可惜?”

  “傳授技藝還要時刻想著徒弟會不會背叛,這也太辛苦了些。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正運氣不好遇上了個黑心肝的,便打上一頓逐出門去,再找徒弟便是!”

  江硯白眼裏都是笑意,“沈娘子兵法學得不錯。”後麵的話雖有些孩子氣,難得率真可愛。

  吃完了元宵,阿莓還要去看燈,沈魚不想掃她的興,也就由她拉著。

  江硯白垂下眼,“晚些時候還要花車遊街,花車上各式各樣的燈都有,還有幾層高的大燈籠。”

  阿莓眼睛發亮,“真的?”她頭一次在盛京看燈,對江硯白口中的燈充滿了興趣。

  沈魚沒經曆過,自然也想看看這古代巧奪天工的技藝,也看向他。

  江硯白緩緩道,“自然是真的,隻是花車都有固定的路線,去晚了,最好的位置便都搶不到了。”

  兩人都沒見過,當然也不清楚路線,隻能求助與江硯白。

  沈魚開口,“還請江少卿告知最好的位置在哪?”

  江硯白卻道,“那地方不是商鋪,我與那地主人是熟識,不如一道去?”

  阿莓:“好呀,好呀!”

  沈魚差點沒忍住翻白眼,嗬,男人——這人的小心思,現在是越來越不加掩飾了呀!

  江硯白嘴角微勾,“那就走吧。”

  沈魚被阿莓挽著手臂,瞧著這笑得沒心沒肺的傻妞,江硯白要是把她賣了,說不定她都能替人家數錢呢!

  到了江硯白所謂的“最佳觀看地點”,沈魚更加無語了,看見那熟悉的“春安堂”三個字,她又多看了幾眼。

  但想想他說的話,好像確實挑不出錯來。

  沈魚驀地想起那黑芝麻餡湯圓來,剛才就應該多吃幾個。

  豐敬難得空閑在裏麵喝茶,瞥了眼門口的人,“上元佳節,佳人在側,嘖嘖……”

  江硯白丟給他一個眼刀,兩人之間還跟著個阿莓,明顯不是相約,豐敬就是看出來了,故意擠兌他呢!

  “豐大夫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麽?”

  “醫者不自醫。尤其是斷手斷腳之類的。”

  這是威脅,明晃晃的威脅!

  豐敬止住話頭,他這個方向恰好能看見沈魚二人的動向,接著道,“江少卿做事向來是謀定而後動,隻是你這圖謀也有一段日子了吧,預備什麽時候動呢?”

  豐敬與黎辭舟不同,話少,見到沈魚的機會也不多。江硯白與他是自小的交情了,對著他也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江硯白鴉羽般的睫毛遮住他眸間神色,晦暗不明,“是她不願。”

  他幾次的試探沈魚都有意無意的避過,微微的抗拒他不是看不出來,隻是裝傻而已。

  豐敬聞言笑了,有些不可置信,“我還當……哈哈……這沈娘子真是個妙人。”

  外頭喧鬧,花車正經過,沒人注意到裏麵的談話。

  江硯白側頭,凝視外邊那個小女子的身影,沈魚正笑著,看見那般高大精巧的花燈,不由得睜大眼嘖嘖稱奇,眉眼溫柔,唇邊帶笑,燈火滿城,在她身上覆了層氤氳的光。

  她轉過臉,兩人目光相撞,視線略停留便移開了目光。

  江硯白低頭淺笑,心中淺喟一聲,他不願強求,但若讓他放手,也是萬萬不願的。

  該拿她怎麽辦?又是一聲輕歎。

  豐敬看著他這又笑又歎的神情,說起了風涼話,“江少卿殺伐決斷,卻也被情網所縛。”

  江硯白瞪他一眼。

  豐敬又道,“你不是還未向她表明心意嗎?怎知她就不願?”

  江硯白繼續瞪他。

  豐敬自問自答道,“對呀,江少卿對著奸猾的犯人都能知曉他們隱藏的秘密,又怎會看不出個小女子的心思呢?”

  江硯白淡笑,這話他卻說錯了,沈魚的心思,他還真是看不透。

  不再與豐敬閑談,江硯白站到沈魚身側。

  花車還未走遠,阿莓止不住的興奮,“那燈好奇巧,還會轉呢,山水魚鳥都有,太好看了!”

  沈魚笑道,“那叫走馬燈。”

  “好想知道是怎麽做的。”

  “回去問問小婉不就知道了?”

  “這事與小婉有什麽關係?”

  沈魚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燈籠上那麽大的‘延吉’二字沒看見嗎?”

  “是小婉他們的木工坊!”阿莓驚喜地叫起來,“但花車上怎麽會有他們做的東西?”

  阿莓問她,但沈魚也不知。

  這時江硯白淡淡的嗓音傳來,“曆來花車巡遊都會挑選技藝出眾的木工坊,燈籠鋪等,由各方老師傅品評,得勝的店家便有做這燈王的權力。”

  “燈王?”

  江硯白點頭,“那幾層的最大的那個就是燈王,想來延吉木工坊過了今日之後,便會名揚盛京了。”

  沈魚笑起來,誇了一句,“小婉他們真厲害。”

  江硯白低頭,憶起數月前還窮困潦倒的尹氏兄妹,再看看身邊這個真心為人的伯樂。他勾起唇角,這就是他喜歡的姑娘啊,為善不挾恩以報,不驕不躁,聰慧機敏,廚藝過人……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得稍微晚了些,哈哈,摸魚摸太長時間了……

  想了想又補了一小段

  江少卿又開始腦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