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開張前夕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25      字數:3945
  因著沈魚的腳傷, 沈記眾人把她當個國寶似的什麽都不讓她幹,還怕她不聽話,找了雯兒來看著她。

  沈魚才想站起去拿一旁的書冊子, 雯兒蹬蹬蹬跑過來把她摁回椅子上, “掌櫃您歇著, 要拿什麽我來就好。”

  沈魚無奈一笑, 坐了回去,“我隻是傷了腳, 又不是廢了, 這些日子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

  “鄧嫂子讓我看著您的, 做不好她要罰我。”

  沈魚挑眉,“小丫頭是不是忘了, 我才是掌櫃, 聽她的作甚。”

  雯兒一臉糾結。

  “所以你得聽我的,快去將外頭新送來的桌子擦了。”

  打發走雯兒, 沈魚正要偷偷溜去廚房,被在廚房門口的鄧氏逮了個正著。

  鄧氏挎住她的手腕, “掌櫃怎麽又來這兒了?雯兒呢?”

  沈魚嗬嗬一笑, 掛著些心虛, “鄧嫂子你就別讓我在屋子裏待著了,我閑不住的。”

  忙碌慣了一下子閑適下來還真是不適應,況且這傷又不礙著什麽事, 沈魚便想活動活動筋骨。

  鄧氏雖然名義上喊她掌櫃,但沈魚是把她當長輩看的, 鄧氏也是真的關心自己。是以麵對這過度關心,沈魚還真不好推辭。

  鄧氏閉了閉眼,扶著她, “我是奈何不了你啦!進去吧。”

  沈魚笑得像個做壞事得逞的孩子。

  冬至一過,臘八就不遠了。沈魚得多備些新品才有底氣開張,還有最關鍵的臘八粥。

  其實臘八此時還算不上一個節日,這裏的人也沒有喝臘八粥的習慣。

  當沈魚提出要做臘八粥之時,沈記眾人皆納罕。還是王大廚見多識廣,“掌櫃說的,可是佛寺分的藥食?”

  鄧氏恍然,“臘月初八這日,確實會有佛寺施粥。”

  沈魚這才想起這臘八確實起源於佛教,傳說這釋迦摩尼悟道那日便是臘月初八,為不忘佛祖成佛前所受苦難,便以雜拌粥為紀念。①

  不論這時有沒有這習俗,有好吃的大家總不會拒絕。

  臘八粥後世更願意稱它為八寶粥,不過究竟是哪八寶卻沒有一個定論,有時做起來也不止八寶,手邊有什麽就放什麽。

  這就又涉及南北之爭了,臘八粥也有甜有鹹。甜的多以小米,赤豆,紅棗,蓮子,薏米,鬆子,核桃等煮成:鹹的則以各色時令蔬果加入大米慢燉做成的菜粥,也有人說鹹的是不正宗的臘八粥。

  左右總要吵上一吵,但南北差異乃是地理原因,有人愛甜,有人愛鹹不過個人口味不同,何必非爭論出個結果來呢!

  沈魚雖然一向是個鹹黨,但在臘八粥這裏她還是更愛喝甜的。記得大學時臘八那日,學校也會應時節在食堂免費發放臘八粥,從來隻做黑暗料理的食堂做出來的臘八粥卻不差,也很舍得放料,去晚了還搶不到呢。

  沈魚做的臘八粥是參照後世八寶粥的樣式來的,桂圓,薏米,粟米,栗子等。沈魚小時候吃八寶粥總是奇怪為什麽一罐裏隻有一個蓮子,後來有幸在網上看見車間的製作過程才懂,商家永遠不會虧。

  她總想著日後自己做八寶粥一定要放上一把的蓮子吃個暢快。不過在這兒是實現不了的,冬令時節拿出蓮子來,她可不想被當妖怪看。

  臘八粥的煮法也很講究,它與旁的粥不同,因為裏頭的東西種類多,各種材料的耐煮度不一樣,哪一種先放哪一種後放都是有講究的,別薏米還沒熟,紅棗已經爛在鍋裏了。小小一鍋臘八粥,裏麵也全是門道。

  阿莓眼見一樣樣好東西被投入鍋裏,變成一鍋看不出模樣的粥。雖對沈魚有著別樣的信任,也還是忍不住問,“這能好吃嗎?”

  沈魚不可置否,“你待會兒別喝撐就行。”

  臘八粥出鍋時,一身道袍的梁間帶著孩子們下山來了。

  小石頭和虎子熟門熟路地跑到廚房,“沈姐姐!”

  沈魚算算日子,他們也該到了,沈魚與靜思師太說好是開張七日前將孩子們送來。因為她還需要幾日□□一下這些孩子,總共來了四個,小石頭,虎子,阿月和小蕊,剩下的年紀有些小,靜思師太不讓他們來,也省得給沈魚添麻煩。

  梁間送到了人便要走,沈魚留他,“來的正是時候,喝完臘八粥再走吧。”

  “何謂臘八粥?”梁間問。

  雯兒那日聽了一耳朵典故,分享欲旺盛細細與梁間解釋。

  梁間聽完後淡笑,“原是這般。”

  雯兒做起了大姐姐讓孩子們先去洗手,洗完手後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等著喝粥。

  阿蓉給他們盛粥,看著那堆孩子與阿芝道,“掌櫃這是又給我們接了些活啊。”

  阿芝隻管喝粥,“好喝,好喝!”有這麽香的粥,教四個小孩子算什麽,十個都能教。

  阿蓉笑著搖頭,吃貨就是沒有底線!

  寒冷的天氣讓粥一進碗裏表麵便迅速結起一層粥皮,未煮碎的幹果飄在上麵有些別樣的好看。

  阿莓見著後不嫌棄了,吃到嘴裏更是無話可說。不同於別的粥追求軟爛,臘八粥裏果品多,口感也自有所不同,軟爛吞食的有,需要嚼一嚼的也有。

  四個孩子咂摸著嘴,笑意盎然。

  喝著粥,圍坐在一起,沈魚問阿莓那日的那對老夫婦的情況。

  阿莓是跟著去了趟醫館的,她歎了聲,“很不好,大夫說可能熬不過這個冬日了。”

  “怎會如此嚴重?”鄧氏驚訝。

  阿莓緩緩道,“那可是滾燙的熱水啊,鄧嫂子你是沒瞧見大夫將那老丈的腿上的衣服褪下來的模樣,皮肉與布料都粘連在了一起……”

  阿莓說得可怖,鄧氏聽得直皺眉。

  沈魚能想象得到當時的場景,她有被油燙傷過的經曆,至今還有個疤在她手臂上。燙傷是最難捱的一種傷,那種疼絲絲入裏,又持續不斷。

  治傷必須要揭下布料,但揭開布料就是揭下一層皮來,這個時代的醫療環境又不好,那麽大的傷口,老丈年紀又大,恢複能力與免疫力都很差,想要度過這個冬日,怕是難了。

  沈魚長歎一聲,從懷裏掏出了些銀子,“阿莓,等會兒去買些東西,給那老婆婆送去。他們在哪家醫館?”

  “就是豐郎君的春安堂。”

  梁間聞言道,“在下正好要去春安堂,沈娘子若信得過我,便不用勞煩阿莓姑娘跑一趟了。”

  “你去複診?”沈魚想起這位也是豐敬的病人。

  梁間道,“是呀,再不去,豐兄怕是從此以後就不許我進春安堂的門了。”

  “有什麽信不過的,”沈魚將銀子交給了他,囑咐他要買的東西,“勞煩梁郎君了。”

  “不會。”梁間喝完了粥便走了。

  四個孩子就這麽留了下來,沈魚給他們安排住處,兩個女娃就和雯兒一塊兒住,男娃讓崔四來管。

  崇安坊沈記已經步入正軌,每月的盈利也基本定了,不需多費心思。沈魚招了個小夥計去崇安坊接替崔四的工作,把人調來了金鳴坊。

  崔四到了這兒,看見兩個小子,笑嗬嗬道,“我崔四也是手底下有人的人了,哈哈!”他插著腰笑得沒正行,小石頭和虎子看著他心生懷疑,這個領頭的靠譜嗎?

  沈魚走過來打斷,“你正經點,不然這倆小子就不給你帶了。”

  “掌櫃,別呀!我一定認真教!”

  有了這幾個孩子,外麵的人手倒是解決了,隻是廚房裏的事情還需要人,阿蓉和阿芝悟性雖好,手上功夫到底還時日不夠。如今又加了甜品這類東西,若是客少之時還能忙得過來。客人多了終究會有些手忙腳亂,還是要招個廚子。

  撒手掌櫃柳香將找廚子的事情攬了過來,說好一起開店的,但婚期將近柳香忙著繡嫁衣,幾乎都是沈魚在操心。

  柳香放言道,“找不著我就把自家廚子給你送去!”

  曹宇傑寵溺笑道,“你這開個店,是要把家裏都搬空不成?”

  沈魚也笑,“不忙不忙,還不知生意會如何呢。”萬一招了一大堆人,客人卻沒幾個,豈不是丟了大醜。

  忙碌著新店的事,沈魚將其餘的事情都拋在了腦後,整日裏把自己關在廚房準備新的甜品。

  不同於沈魚的囿於一方,江硯白這個冬日還得在外奔波。

  杜侍郎的失蹤案還未告破,到現在仍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他還得騰出空來應對竇太尉。

  竇太尉不似之前的安順侯雲陽伯之流,這是個真正有實權的。

  齊寺卿被江硯白把竇庚綁回來之事搞得焦頭爛額,“你怎麽就敢把竇庚綁了呢?”

  “他當街縱馬行凶,欺壓百姓,理當該綁。”

  齊寺卿背著手,下巴上的胡子都在抖,“關上三日教訓教訓也就是了,這都十幾日了,竇太尉那裏我可是攔不住。”

  江硯白絲毫不懼,“那位受傷的老丈如今還在生死線徘徊,大人卻讓我放人?竇太尉那裏我自會給他一個說法,您不必擔心!”

  齊寺卿勸告幾聲見他不聽也隻得作罷,江硯白嫉惡如仇的性子是好,但過剛易折,竇太尉豈是那麽好對付的人。

  齊寺卿剛剛回屋,便有人來報,竇太尉已經到了大理寺外。

  齊寺卿心中煩躁,“告訴竇太尉,他兒子的案子由江少卿全權負責。”

  稟報的人又道,“江少卿方才出門了。”

  “那就請竇太尉等著!”

  竇唯庸被請進了大理寺,卻被告知江硯白不在請他稍坐片刻。

  畢竟是自己兒子闖了禍,竇唯庸也半點不耐,喝著茶等。

  他為官數十載,自問不愧於君不愧於民,偏生有個不爭氣的兒子。這孩子小時候生了兩場大病差點去世,好不容易挺過來,他的母親便極盡寵溺這個孫兒,將人給寵廢了。

  本也不指望竇庚有多大出息,他愛玩樂便完,隻要平安過完這一生也就是了。但就這麽普通的要求,竇庚都做不到,三天兩頭惹事。

  竇唯庸聽說這次是因為當街縱馬被抓進了大理寺,不僅不生氣還有幾分慶幸,正好借大理寺的手讓自己的混蛋小子吃些苦頭,說不準回家後還能安分一點。

  竇唯庸坐得住但他的老母親可是急壞了,催著他去把竇庚接回來,甚至還鬧上了絕食罵他不孝。竇唯庸迫於老母親的威逼,才來了大理寺。

  他等了許久都不見江硯白回來,杯中的茶也是添了一遍又一遍,“你們江少卿何時回來。”

  武侯道,“那說不準,查起案來哪有定時。”

  “那可知他去了哪裏?”竇唯庸放下茶盞,打算去尋人,他母親一定要今日就見到孫兒,不然就不吃飯。

  “這個大人可沒說,興許是去了春安堂。”

  竇唯庸也不管人在不在那,先去碰碰運氣總比在這幹等要好。

  春安堂,豐敬給昏迷的老丈關下一碗苦藥。

  老丈緊閉著雙眼,藥汁順著他的下頜留下,一碗藥隻喝了半碗。

  豐敬皺眉,情況越來越差了,這樣下去,別說冬日,連五天都撐不過去。

  身旁的老婆婆問,“大夫,我家老頭子什麽時候能醒啊?”

  對著老婆婆的灼灼目光,豐敬沒有忍心說實話,“再等等吧。”

  “多謝大夫,您快去忙別的事吧。我兒子兒媳一會兒就來了。”

  豐敬轉身出了門,碰見在門口站了許久的梁間,“送完了東西還不上屋裏坐著,是嫌冷風吹得還不夠嗎?”

  梁間直接問,“那位老丈是不是……不大好……”

  豐敬看他一眼,“先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吧。”

  豐敬推著梁間去了前廳,正把脈之際,江硯白來了。

  豐敬手還搭在梁間的脈搏上,對江硯白道,“老丈就在後堂,你自己去看吧。”

  江硯白點點頭,進後頭前凝望了梁間一眼。

  梁間沒有回頭,左手握成了拳。

  豐敬奇怪道,“你脈搏怎麽變得如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