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紙杯蛋糕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23      字數:3822
  又下雪了, 護城河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雪鋪在上麵,猶如一張羽絨毛毯。天空中飄著雪花, 紛紛揚揚,一團一團地掉下來。屋簷上也積了起來,瓦片太陡, 時不時滑落下來一些。

  沈魚樂瘋了。

  套著鄧氏給她做的厚手套, 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就往雪地裏奔。搓了一個小球, 慢慢在地上滾,不一會兒雪球就越滾越大,雪人腦袋初具雛形。

  阿莓是昆侖人,也沒玩過雪。沈記裏一堆人就和看戲似的, 看著這兩人鬧。

  崔四那張嘴又閑不住了, “阿莓, 你做的那個也太醜了, 能不能和掌櫃學學。”

  沈魚與阿莓堆的雪人一左一右如同兩尊門神似的在店鋪兩邊。一個腦袋圓滾滾,安了碳做的眼睛,鼻子插了根白蘿卜。另一個多邊形腦袋,眼睛鼻子歪歪扭扭, 要仔細辨認才能認出這是個雪人。

  阿莓朝崔四做了個鬼臉, 撿起一根樹枝,在雪人身上寫了兩個字,捂著嘴偷笑。

  崔四定睛一看,那兩個字赫然是“崔四”, “阿莓——”兩人又開始每日的追逐,不過今天多了樣道具,雪球。

  沈魚有樣學樣, 悄悄在雪人背後寫了三個字,然後,一腳踹上去。

  爽!

  誰讓他嚇人來著?

  江少卿不知自己被做了成個雪人出氣,他正在大理寺的檔錄室內。

  檔錄室內時常有人打掃,但打掃得並不細致,卷宗上蒙了一層薄灰。

  江硯白拂去封皮上灰塵,找到自己想要的幾本,全部拿了出來。他手裏捧著案卷,迎麵碰見了黎辭舟,下意識用衣袖遮掩住。

  黎辭舟隻匆匆一眼,就瞥見了案卷上的紅簽,他臉色一沉,“你還要碰這個案子嗎?”大理寺的案件,都會在封檔時做上標簽,白藍綠橙紅,來代表這個案子的重要程度。這個案卷上是紅簽,就表示此案是件轟動盛京甚至舉國上下的大案。

  “永嘉七年,康台大雨接連半月,康台大壩因此不堪重負塌了,聖上撥款一十八萬兩白銀重築康台大壩,康台毗鄰盛京,若康台有事,盛京亦不能免禍。是以聖上派工部尚書聶堂親自監督。可大壩剛剛建成,天降暴雨,隻是三天,僅僅三天就讓這新築起的比從前更堅固的大壩轟然倒塌!”

  所有人都為之不解,後有人於大壩倒塌處撈起無數稻草,才知那新修築的大壩,竟是中空!

  朝野為之震驚,永嘉帝震怒,著瑞王並大理寺與刑部徹查此事,結果是一十八萬白銀有一半竟不翼而飛。工部尚書聶堂作為督察官,此事難逃罪責,家中子弟十歲以上男丁皆被處死,女眷沒為官妓。

  瑞王當年查抄了一大批官員,所有與築堤壩有關的人,幾乎都在大理寺的監牢裏走了一圈。

  “當年工部,吏部,刑部,大理寺都因為這個案子傷筋動骨!兩年前文寺卿重翻此案,可結果是什麽,是文寺卿身死,你中劇毒!你還要碰這個案子!”就是為了這個案子,江硯白九死一生,他尤記江硯白當年口吐鮮血的模樣。

  江硯白抬眸望向遠方,淡淡愁緒在他眼波中流轉,“痛失恩師,劇毒噬心,怎會忘?”

  “那你還碰!”黎辭舟抬手向他懷中案卷打去,書冊掉落在地,書冊的封皮上寫著,永嘉七年。

  麵對黎辭舟的暴怒,江硯白早有預料,他蹲下身慢慢將案卷拾起,一本一本按順序整理好,“正是兩年前沒有查清楚,所以還需再查。老師是怎麽死的,不查清楚,我枉為人徒。”

  “文寺卿的案子已經結案了,他死於意外。”

  江硯白站起來,“你我都清楚,他不是暴斃。”

  黎辭舟攥了攥拳,抓住了他的手腕,“非查不可嗎?”文寺卿在世時對他也多有教導,但他的死,真的不能深究。

  江硯白長舒一口氣,冬寒穿過窗縫,鑽進他的脖頸,“聶星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是什麽意思,他不是……死了嗎?”冷不丁聽他提起這個名字,黎辭舟瞪大了雙眼。

  “你隻是看見他落入懸崖找到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卻並不能確認就是他的屍體。我傷好後去崖邊察看過,崖邊有藤蔓纏繞,崖底有潭水。”

  “他沒死!”黎辭舟倒吸一口涼氣,“你什麽時候意識到他回來了?”

  江硯白垂下眼瞼,“女童失蹤案,是他給的迷藥,采花蜂用的藥,也是他所製。”

  黎辭舟聞言,重重給了他一拳,“江硯白,你還當我是兄弟嗎?”那麽早便知聶星回來了,卻還瞞著他!

  江硯白悶哼一聲,勾唇淺笑,“自然。”

  黎辭舟慍怒,“他還想做什麽,你們江家欠他聶家的,你兩年前就已經還清了。他現在是什麽意思,逼你重查此案?”

  江硯白搖搖頭,“也許是吧。”

  “他那麽有本事,讓他自己查去,來逼你算什麽大丈夫。”黎辭舟頓了頓,又說,“他確實也算不上大丈夫。”

  江硯白拍拍他的肩,“行了,我有分寸。你別大聲嚷嚷就是了。那個案子我不碰,隻是調查老師的死因。”

  黎辭給了他一個眼刀,這兩件事有什麽區別嗎?說來說去,還是要查。

  江硯白溫言道,“你家中有妻有子,不必參與此事。”

  “說的什麽狗屁話!”黎辭舟難得說句不雅的話,“我是怕死的人嗎?還有,你也不似從前心中無牽無掛啊。”

  黎辭舟意有所指,江硯白苦笑,“她租下了小圓樓。”

  “沈記要在金鳴坊開張的店是小圓樓?這……還真是巧了。”黎辭舟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孽緣,他瞄了一眼江硯白,“你不會是怕沈掌櫃……”

  江硯白一抬手,“我重查此案,與她無關。”聶星製的藥屢次出現,從目前發生的事情來看,他比兩年前更加瘋狂,已經毫無憐憫之心了,他不主動殺人,卻為殺人者提供便利。若他再無行動,殊不知聶星還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來。

  聶星是在拿全城的性命與他賭,賭他會妥協從而重新調查當年的案子。不得不說,聶星成功了,江硯白不能置百姓的命於不顧。

  黎辭舟問,“為什麽非得是你?”

  江硯白翻起卷宗,“在朝中,他也隻信我了吧。”

  黎辭舟冷哼一聲,“真是諷刺。”被一個罪犯信任,是好事嗎?

  ————

  沈魚在做紙杯蛋糕。

  紙杯蛋糕算得上是她童年的另一最愛,上層是香甜的奶油,下麵的綿軟的蛋糕底,最重要的是便於攜帶。

  小時候誰若買了紙杯蛋糕,不拿上它在別的小朋友麵前晃上兩圈那是不可能的。待吸引了眾小孩的目光,再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下,小口小口吃掉,拉足了仇恨。

  這裏沒有紙杯,沈魚找鐵匠打了幾個鐵質杯底,四方油紙折成馬芬杯的形狀,放進鐵質杯底裏使蛋糕液倒入時紙杯不散。

  鐵質的杯底導熱快,烤製的時間也好縮短些。其實鋁質的最好,但沈魚打聽了一下鋁價,還是算了。

  熱騰騰的紙杯蛋糕出爐再擠上一層鮮奶油,灑些幹果碎。可惜她不會用奶油做花,沈魚不是專業甜品師傅,這個有些難度係數。

  要是再來一朵粉色小花,那才是真正的爺童回呢!

  阿蓉拿了個小勺擓了一勺上層奶油,瞪直了眼,驚喜道,“如此味美,便是斷了手也值啊!”

  阿芝揉著自己酸疼的手腕,有些不信邪地拿起一個撕開油紙咬了下去,隻一口,就讓她滿身的疲累盡消,隻餘舌尖的一點甜。

  阿蓉久久不說話,沈魚還以為製作失敗,忙問,“怎麽了?”

  阿芝吸了吸鼻子,口中還有蛋糕沒咽下去,含混不清道,“太好吃了!”

  眼睫中竟有絲絲淚意,沈魚被驚詫,“你也太誇張了吧。”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好吃到哭?

  阿芝拉著沈魚的手,“掌櫃,以後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絕對不抱怨了。”

  沈魚暢然一笑,“好。”阿芝這丫頭從剛才讓她打發蛋白時便一直耷拉著臉,不開心都寫在了臉上。沈魚還挺喜歡這丫頭有什麽說什麽的性子,單純,直率。

  金鳴坊沈記的修葺快到了尾聲,這招工的事情也需要提上日程,要是招到的工人都如阿芝這般性子,倒也不錯。開店最忌諱的就是內鬼,直率之人遠比心思深沉之人要好得多。

  招工的告示已經貼了出去,柳香忙著繡嫁衣,所以這事還是得沈魚來。沈魚拖來鄧氏幫著一起掌眼。

  鄧氏有些怯怯,“掌櫃,挑人我不在行。”

  沈魚一把將人攬住,豎了個大拇指,“您可是當過這個的人,不必妄自菲薄。”

  鄧氏被她一鼓勵,有了些信心,拿出了當時指點人做無骨雞爪的架勢。

  一日下來,沈魚看中兩個手腳麻利的雜役,鄧氏挑了個名叫雯兒的小丫頭。

  二樓要招待女客,所以也需要些容貌姣好的女侍,來應聘的幾位沈魚都不是很滿意,鄧氏卻想留下雯兒。

  沈魚很理解這是為什麽,因為這丫頭長得確實好看。

  雯兒的臉,放在後世便是大家說的頂級小白花的顏,她一皺眉就讓人忍不住憐惜。

  雯兒一開口也軟軟糯糯,“掌櫃請您留下我吧,我都能學的。”

  連阿芝也被蠱惑,“掌櫃,雯兒的禮儀不算差,有我與阿蓉在,用不了幾日就能教好。”

  沈魚其實是個隱藏的外貌協會,雯兒禮儀雖差了些,不過憑著那張臉,她還是點了頭,畢竟看著美人進食,食欲都能好上幾分呢!

  沈魚故意板起臉,“三日後我考校你的禮儀,若不好,你還是要回家的。”

  “謝謝掌櫃!”雯兒笑起來,跪下給她磕了個頭。

  沈魚被嚇一跳,連忙去扶人,“可受不起你這大禮。”

  鄧氏笑著將人扶起,“我們掌櫃最和善了,不拘這些禮。”

  阿蓉與阿芝都是柳家出來的,教導禮儀自然不成問題。雯兒也勤懇,學了幾天,像模像樣了。

  沈魚三日後來檢驗成果,端茶敬水三平一低。雯兒端著茶盤,曲著腿,斂聲屏氣。沈魚端起茶杯,雯兒不敢偷瞄,手心緊張地發了汗。

  沈魚淺啜一口茶,“行了,鄧嫂子幫她量個尺寸吧。”雖然還是因為緊張有些手抖,但已很不錯了。

  雯兒不明所以,鄧氏笑著上前道,“還不快謝謝掌櫃,她這是同意了。”沈記新來的員工沈魚都會發兩套員工服,與崇安坊的款式是一樣的,區別隻在胸口繡的文字。

  雯兒連聲道謝,眼含熱淚,被鄧氏帶了下去。

  阿蓉與阿芝和沈魚說起雯兒透露出來的身世,“她是家中幼女,上頭有兩個哥哥,眼見兩個哥哥都到了娶親的年紀,但家中積蓄隻夠給一人娶親的,她父母便動了心思讓雯兒嫁人。”

  “她才十四啊!”沈魚有些忿忿,這父母真不是東西,養女兒就是為了賣嗎?

  “是啊,說好聽些是嫁人,其實就是給年紀大的當小妾。”阿蓉歎了聲,“雯兒好說歹說,她保證能掙足她哥哥的聘禮錢,才讓她父母放她出來做工。”

  原本清香的茶喝在嘴裏瞬間沒了味道,沈魚有些被惡心到,讓女兒給兒子掙聘禮錢,虧得那對父母想得出來!

  “雯兒既成了我沈記的人,我便會護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案子基本是下半本的主線了,不會很快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