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采花蜂現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21      字數:3659
  秋雨很冷, 尤其是臨冬的秋雨。即便是細絲般的雨滴打在身上,也是徹骨的寒。

  街上行人寥寥,撐著傘的人裹緊了自己, 迎著冷風想要快些回家。

  “這樣的天氣,小姐何必親自來,我一人來便是了。”曹宇傑語氣有些責怪, 但他深知柳香的性子, 柳香想出來, 他是攔不住的。

  柳香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下馬車,“如今我接手了這些事物,總不好讓你一人操勞。就淋些細雨而已,哪裏就那麽嬌弱。”

  他們二人是出來查賬的, 快到一季底了, 柳家城中的鋪子各自送上了賬簿。曹宇傑一眼便看出有幾家鋪子的賬麵不對勁, 就想去這些鋪子看一看。柳香知道了後, 非要跟著,曹宇傑向來承受不住她的撒嬌,柳香聲音一軟他就狠不下心了。

  柳香家裏是做瓷器生意的,要查的這個鋪子算是柳府最大的一個瓷器鋪子了,

  那掌櫃見柳香來, 惶恐著上前來迎,“大小姐怎麽有空來,也不打發人提前告知一聲。”

  要得就是出其不意。柳香淡笑道,“我何時來, 還要經過關掌櫃的許可嗎?”

  關掌櫃俯著身子,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小人不是這個意思, 大小姐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

  柳香倨傲地看他一眼,正色道,“去把這一季的賬本子拿來。”

  關掌櫃摸了一下鼻子,“賬本,賬本不是已經送府裏去了嗎?您還沒送回來呢。”

  女婢扶著柳香坐下,柳香臉上一凜,提高了些聲調,“我自然知道你送了賬本到府上,我要看的是你店裏這一份。”

  “怎麽,關掌櫃不會和我說,沒有吧?”柳家的賬冊向來要求一式兩份,一份丟了另一份也好補上。

  關掌櫃如臨大敵,臉色不好看了起來,柳香這架勢不看到賬本不會回去,隻是看了這賬本,他這個掌櫃也算做到頭了。

  關掌櫃下去取賬本,柳香直挺挺的脊背鬆了鬆,挑了挑眉,笑著回頭問曹宇傑,“曹哥哥,我演得怎麽樣?”

  曹宇傑爽朗一笑,“嗯,像個當家作主的大小姐了。”

  柳香是個綿軟性子,柳父柳母又寵她,總覺得她還小,將來在學這些商場上的事情也來得及,直到出了意外,柳香被迫成長。

  曹宇傑望著她的背影出了神,他知她心頭仍有芥蒂,但他願意等,隻要能陪伴在她身旁,能看到她的側顏,其他的可以不奢求。

  關掌櫃一份賬本裏的漏洞都做的怎麽明顯,曹宇傑篤定他沒有時間做第二本,所以這一本應該是真的。

  關掌櫃哆哆嗦嗦遞上賬本,柳香粗粗翻看了幾頁,便看出與那一本中有許多的不同,賬麵上竟然少了數百兩銀子。

  柳香板起小臉,素手往桌上一拍,“關掌櫃,你好大的膽子!”

  關掌櫃撲通一聲跪下,老淚縱橫,“大小姐饒命啊!”接著開始道出虧空原因。

  關掌櫃在柳家多年任勞任怨,偏生有個不爭氣的兒子,兒子沉迷賭博,輸光了錢,竟還學人去借印子錢。催債的上門來要,他也不能看著人家要了他兒子的一條腿啊,便挪用了鋪子裏的銀錢,本想一點點還上,終究還是被發現。

  柳香生氣的神態,在曹宇傑看來不僅不可怕,還十分可愛。

  柳香念及關掌櫃多年辛勞,沒有將他扭送官府,隻卸了他掌櫃的職位,命他把銀子還上。

  出門時,柳香問曹宇傑,“曹哥哥覺得我此舉,是否有失偏頗?”

  “小姐是鋪子的東家,您有權決定怎樣處理關掌櫃。”他不直言對錯,隻說她有決定的權力。

  柳香笑起來,她總要成長起來,學著自己做決定,曹哥哥與父親母親幫不了她一輩子。她也想如沈魚一般,撐起一方天地。

  曹宇傑替她打傘,柳香輕移蓮步,甜甜的笑著走在他的身旁。

  門前有一侍衛奔襲而過,腳步重踏,所經之地濺起一地泥水。

  “小姐小心!”曹宇傑一個旋身擋在柳香身前,為她擋去大半泥水,仍有星星點點掛在柳香裙角。

  曹宇傑高大的身影遮蔽了她,柳香抬眼看見他的下頜,笑得更甜。

  女婢檢查著柳香衣裙,可惜道,“濕了好大一片。”女婢轉臉向還未走遠的侍衛怒吼道,“走路也不知道避著些人!沒長眼嗎?”

  侍衛一列十人,有一人猛地轉過頭,狠狠朝女婢的方向瞪了一眼。

  柳香正好抬眸,與那侍衛對上視線,心頭猛然一跳,一股陌生的恐懼從心底滋生。

  一直到坐上馬車,柳香捂著胸口,仍惴惴不安,腦中不住地閃現那個侍衛的陰鷙眼神,她越努力想忘卻,印象卻更深刻,心慌的感覺也越明顯。

  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她在哪裏見過?腦海中浮現各色人眼,畫麵倏地定格。

  “停車。”柳香啞著嗓子喊出這一句。

  曹宇傑欻地掀簾進來,“小姐,怎麽了?”柳香整個人都不太對勁,身子一直在微微顫抖。

  “去榮親王府。”

  “為何——”

  “去榮親王府,快!”柳香攥緊胸口使勁全身力氣喊著。

  曹宇傑不敢耽擱,立即調轉馬頭,往榮親王府而去。

  那侍衛的裝束是榮親王府的,那人就藏在榮親王府,端敬有危險!

  雨下得愈發大了,天陰沉沉地壓下來。

  馬車一停,柳香顧不得風雨就往王府前跑,“我要見縣主。”

  王府閽人不止一個,這次這個沒見過柳香,她又無信物在身,閽人說什麽也不讓她進去。

  柳香急得直跺腳,曹宇傑舉著傘,衣衫盡濕,“有何事非得現在找縣主?”

  “很重要的事。”柳香不敢直說,她怕打草驚蛇。

  曹宇傑勸她先回去,“我們進不去,不然先去找沈娘子?”

  一來一回太耽擱時間,柳香思索過後,讓女婢先去找人,但找的不是沈魚,而是江硯白。

  柳香回到馬車前等,時刻盯著府門口,曹宇傑將馬車牽到能避雨的地方,又問了柳香一句,“到底發生何事?”

  “是他,曹哥哥!我看見他了!就在——啊——”一個身影,如鬼魅般;來到了他們馬車身邊,赫然是柳香先前看見的那個侍衛。

  柳香看見了他,他自然也看見了柳香。

  雨勢漸大,雨滴砸在青石板上的聲音也漸響,加之王府門前不允許停車,他們的馬車離得有些遠。

  曹宇傑忙於追趕被擄走的柳香,一時間忘了呼救。

  柳香被采花蜂扛在肩上,拚命掙紮,但她力氣太小,猶如蚍蜉撼樹,根本對他造成不了困擾。

  她拍打著采花蜂的背,突然想起前幾日端敬對她說起的穴位來,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用盡全身力氣,朝他脖頸重重一劈。

  柳香運氣不錯,采花蜂眼前出現了一陣眩暈,製住她的手也鬆開了,柳香趁機從他身上掙脫,提著裙子拚命往身後跑去。

  那一擊的效果隻有一瞬,采花蜂很快清醒過來,他腳步輕點便到了柳香身邊,“小娘子最好乖一點,不然我可不會因為我們有一夕情緣,而憐香惜玉。”他陰鬱的眼神死盯著她。

  “曹哥哥!”

  曹宇傑終於趕到,但他一介書生並不會武,隻能憑蠻力向采花蜂撞去。采花蜂被他毫無技巧性的一擊打了一個趔趄,柳香被曹宇傑拉開一段距離。

  曹宇傑死死抱住采花蜂的腰,“小姐,快走!”他撐不了多久。

  “快走!”

  采花蜂肘擊了兩下曹宇傑的背部,十分用力,曹宇傑忍著劇痛沒有鬆手。

  “該死,放開!”這人完全不要命的阻攔。

  柳香努力讓自己不要回頭,分不清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她跑得好累,但她不能停,曹哥哥還等著她找人回去救他,她不能停!

  柳香一股腦的往前衝,直直地撞進了一個人的懷中。

  是小楊!

  小楊望見這般狼狽的柳香,疑惑道,“柳娘子,你怎麽了?”他查探多日,發現有一個侍衛有些奇怪,自己一靠近他就會製止不住地打噴嚏。他想起自己進采花蜂作案後的屋子時,也會被那滿室的花蜜香薰得犯病。他發現那個可疑的侍衛不在房中,便出來找尋。

  “小楊,快,救曹哥哥,采花蜂,采花蜂……”柳香指著身後,她太累了,已經說不清完整的句子,話音未落便暈了過去。

  小楊大致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放出懷中信號彈,將柳香置於原地,便往柳香所指之處而去。

  曹宇傑被打得口吐鮮血,雙臂終於失去了力氣,采花蜂一腳將他踹到一邊,“該死!”

  他正要提步往前走,曹宇傑又爬了上來抓住了他的腳踝,又湧出一大口鮮血,他青筋暴起,“不能……傷害……小姐……”

  采花蜂徹底被激怒,掏出一把匕首向抓著他腳踝的那隻手刺去,他向來隻采花,不傷人性命,這人著實把他惹怒了,柳香已經逃脫,他更需盡快脫身才是。

  所以下手毫不留情,曹宇傑的血,染紅了他身下的青石板,連雨水也不能將它衝刷幹淨。

  就在曹宇傑失去意識之際,小楊趕到拔刀與那采花賊纏鬥起來。

  曹宇傑朦朧間聽見刀劍之聲,嘴角含笑陷入昏迷。她得救了。

  采花蜂輕功卓絕武功卻並不十分精妙,幾回合下來不敵小楊,趁人不備撒下一把迷藥。小楊一時不察,吸入了迷藥,雨滴阻擋了迷藥的一部分效力,小楊用刀抵著地,搖搖欲墜。

  采花蜂囂張道,“大爺我就不陪你們玩了。”他提氣欲走,倏地一顆石子破空而來,正中他的小腿。

  “啊!”采花蜂抱著腿痛乎出聲。

  江硯白禦馬而至,抽出鞍上長劍,騰空而起,左手捏了一個劍訣,揮劍劈開雨幕欺身而上,身形皎若遊龍,劍光颯遝。

  采花蜂還欲故技重施,伸手撒出一把藥粉,江硯白不閃不避,他早知這人最善使這種下作手段,提前服下了豐敬給的清心丹。

  一旁的曹宇傑血流如注,撐不了多久了,江硯白必須速戰速決。

  隻見一陣劍光閃過,采花蜂的手筋腳筋具被挑斷,他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江硯白劍尖直指,身形卻忽然一晃,怎麽會?他明明服過藥了。

  采花蜂大笑起來,“江少卿,百花散的滋味如何?”

  清心丹還是發揮了些效用的,江硯白用內力將藥力壓製,“不如何。”手起劍落,斷了采花蜂的孽根。

  “啊!!”一聲慘叫響徹雲霄。采花蜂麵白如紙,顫著牙根道,“江硯白,你濫用私刑……”

  江硯白居高臨下睥睨著他,雨水衝刷著劍身,雨滴從他的發梢滑落,一字一句緩緩道,“罪犯拒捕,刀劍無眼,本官,一、時、誤、傷。”

  援兵隨後便到,江硯白就近將曹宇傑送到榮親王府,小楊中的是普通迷藥,睡一覺便沒事了。端敬請了太醫為曹醫治,安頓好一切後,江硯白匆匆趕往了春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