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肉鬆罐頭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20      字數:3283
  采花蜂在榮親王府現身的事情讓沈魚嚇了一跳, 幸好傳來端敬縣主安然無恙的消息。她答應給端敬的肉鬆做好了,想借著送肉鬆去看望端敬,恰逢柳香也在, 沈魚便邀她一同前去。

  柳香有些忐忑,“我與縣主並不熟識,貿然前去是否不妥?”

  沈魚嫣然一笑, “才不會, 她見著你這般的大美人, 高興還來不及呢!”

  柳香興奮之餘也納罕,這話聽上去像說的是個風流郡王,而不是嬌滴滴的縣主。

  榮親王府大氣巍峨,因著采花蜂一事, 府外陳列了不少府兵, 進去也沒那麽容易。

  沈魚遞上端敬先前給她的灑金折扇, 閽人臉上的輕蔑才收起, 諂媚放了人進去,但將曹宇傑攔住了,說是榮王府不準陌生男子進入。

  曹宇傑輕聲道,“小姐隨沈娘子進去吧, 我在馬車上等你們。”

  縣主的貼身女婢等在院門前迎人, 笑著對沈魚說,“沈娘子來得正好。縣主正念叨您呢!”

  “她哪裏是念叨我,是想這個呢。”沈魚搖了搖懷中瓷壇。

  端敬一身紅衣勁裝,在院裏將手中長鞭舞得烈烈生風, 牆角的那棵老樹遭了好大的殃,枝幹樹葉被連續打落。

  她口中還念念有詞,“該死的采花賊!”一鞭下去, 又揭下一塊樹皮來,她打得盡興,忽聽耳邊傳來清脆的拊掌聲。

  端敬轉身一瞧,沈魚就在身後,笑著奔過來,“小魚兒你來看我啦,這幾日我都快無趣死了,都怪那該死的采花賊!”

  她又看見了柳香,眼睛倏地亮起來,“哪裏來的大美人?”還是改不了挑人下巴的壞毛病,極其順手就碰上了。

  柳香哪曾被如此調戲過,不免羞紅了臉,總算是想明白了沈魚出門前那句話是何意,這縣主行事確實不羈。

  沈魚故意道,“見著了大美人,眼中便沒有我了,真是隻聞新人笑,但見舊人哭啊。”

  端敬哄人張口就來,攬了沈魚的腰,“小魚兒不開心,便是我的過錯,該打,該打!”

  柳香輕笑出聲,這端敬縣主還真是個妙人,常人遇上了采花賊皆膽戰心驚,她倒是沒什麽影響。

  “好了,不鬧了!”沈魚默默把端敬的手扒拉下來。

  沈魚見端敬心情開朗,無半分不適,也就放下心來,問起了當日情境。

  端敬慍怒道,“那賊子想欲往我房中散迷香,我素來對香料敏感,察覺房中氣息不對便屏氣凝神,從後窗翻出大聲呼救。”

  巡防的府兵聽見了響動便立即戒嚴,將榮親王府圍得水泄不通,府兵們也確實見到一黑衣身影,隻是後來不知怎麽就不見了。

  這些情況都已經告知了江硯白,江硯白猜測是那采花蜂趁府兵追逐之際改換裝束,混入了榮親王府的衛隊中,抑或是打扮成了下人。

  榮親王聞言不敢有絲毫懈怠,將端敬縣主貼身的侍衛都尋來驗明了正身,府裏的生麵孔也都不再讓他們靠近端敬的院子。

  “可惜差一點就能抓到人了,要是我出馬就往那人脖頸後重重一劈……”榮親王深諳女兒的性子,在采花蜂出現那一刻就把她給按住了,她那花架子武功,上去隻能添亂。

  “劈的地方有什麽講究嗎?”柳香很捧場地問。

  端敬見她感興趣,給她科普起武功和穴位來。

  沈魚覺得端敬縣主對自己的武功還是有個清楚的認知的,不然便不會第一時間翻窗逃走,而是應該衝上前去與人大戰。

  聊了許久天色漸晚,端敬即便再不舍也得讓人回家,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撒嬌道,“小魚兒留下了陪我嘛。”

  沈魚抿嘴,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她,“不行,明日食肆還要開門。”

  出了榮王府大門,曹宇傑坐在馬車外邊,雙手環抱著自己,眼皮耷拉,似是正在淺眠。

  柳香輕哼一句,“這個呆子,也不知道進馬車裏等,這等寒風也由得它吹著,非得病了不可。”語氣雖有責怪之意,卻含著濃濃的關心。

  柳香上前輕拍叫醒了他,軟言軟語責罵了曹宇傑幾句。曹宇傑含笑聽著罵聲,將柳香扶上了馬車。

  沈魚眼神在這兩人之間流轉,好像聞見了愛情的酸臭味。像她這樣的單身人士,上馬車是不配有人扶的。

  馬車內,柳香又往外麵丟了個暖手袋,還裝作是不小心踢出去的,“沾了外邊的塵土就不必拿進來了。”

  沈魚眉眼帶笑,“你還挺傲嬌!”

  這詞柳香沒聽過,好奇問道,“何為傲嬌?”

  沈魚笑著解釋,“明明關心他,出口的話卻是責罵,這種行為就是傲嬌。”

  柳香小心思被戳破,嘴硬道,“才沒有。”

  “嘴硬也是傲嬌的一種體現。”

  柳香更加赧然,“沈妹妹快別笑了。”她臉上笑容漸漸消失,車簾晃動,從縫隙中依稀能窺見外麵風光,“我已非清白之身,配不上曹哥哥。”

  沈魚深吸一口氣,合著那日隻罵回了她的命,思想還沒轉過來,她急道,“我不許你這麽說自己。萬事皆不可自輕自賤,你若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以後如何自立?”

  柳父柳母放權給她,想著讓她多打理些家中生意,就沒時間胡思亂想。柳香從前隻看過賬簿,一下子接手難免有些手忙腳亂,幸得曹宇傑在旁協助。柳香發現,這個一直在她身邊的哥哥,在商場上竟是如此優秀,驀地生出些自卑來。

  她空有一張臉,嬌弱又不聰慧,更是失去了清白。柳香知道曹宇傑對她有意,可如今的她真的配不上他。

  見柳香垂首久久不說話,沈魚歎道,“若是錯失了良人,後悔的還是你自己。”柳香根深蒂固的思想一時還很難轉變,感情之事,外人幫不了忙,為今之計,隻有等她慢慢想通。希望曹宇傑的真情,能早日感動柳香吧。

  於此同時,江硯白命小楊換上侍衛衣服,潛藏在榮親王府暗中查探。

  據采花峰以往的作案習慣來分析,他對自己盯上的獵物勢在必得,曾經也有個小娘子一遭未曾讓他得手,那小娘子一家甚至連夜搬離了住處,但仍舊遇害。

  是以采花蜂二次對端敬縣主下手的可能性很大,現在榮王府的戒備如此森嚴,若以采花蜂的思維來判斷下一步該如何接近端敬縣主,最好的辦法就是偽裝成一個下人隱藏在榮王府某個不起眼的角落。

  王府人口眾多院子又大,查探起來並不容易,滿府上下走一遭,真是腿也要斷了。

  小楊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侍衛休息的地方,倒頭便想睡。旁邊兄弟拍拍他的肩,“兄弟,打個盹兒可以,別睡死了,待會兒輪到我們這一隊去巡查了。”

  小楊眼皮已經閉上了,嘟嘟噥噥道,“知道了,你待會兒知會我一聲。”隨即愉快地打起了鼾。

  聽見鼾聲房裏眾人都笑了,侍衛長道,“最近兄弟們確實幸苦。”

  有人痛斥起來,“那采花蜂是真該死!等老子逮到了他,定要打得他親娘都認不出來。”

  “就是,害得兄弟們連個安穩覺都沒得睡。”

  采花蜂引起群雄激憤,抓不到人,也唯有罵兩句出出氣了。小楊到底沒有睡多久,就被身邊的兄弟一巴掌拍醒。

  小楊迷迷瞪瞪起來,邊整理衣著邊往外走,換班的侍衛正進來,小楊與他們錯身而過,沒來由地打了兩個噴嚏。

  “阿嚏,阿嚏。”小楊摸摸鼻子,難道近日來太勞累,著涼了?

  ————

  凡殺人重罪者,若對所判不服,皆可申訴重審。

  程三郎在得知他大哥的身世與案情真相後,竟然翻供。

  全盤推翻之前所承認的情急之下殺了那假商人,反而說是假商人勒索於他,見他不從搶了他腰間匕首想威脅於他。他奮起反抗,兩人推搡之間,匕首無意中刺入了假商人的身體,不是謀殺,而是誤殺。

  “屋內並無你們二人打鬥痕跡。”

  程三郎不慌不忙,“那是因為我臨走之時清理了。”

  辦案論罪要講究證據,當時屋內隻有程三郎與假商人兩人,並無旁人知道屋中發生了什麽。可縱然江硯白不信程三郎翻供所言,也沒有證據證明他是故意殺人。

  且早間齊寺卿給他送來一份東西,是有著禦批的世子請封奏者。安順侯為救親兒,向永嘉帝遞了請封世子的折子,而永嘉帝許是不忍安順侯一脈就此絕嗣,準了安順侯所奏。

  程三郎便是身有爵位了,依照大齊律,勳貴犯罪,可罪減一等,且誤殺比謀殺罪責輕。這樣一來,程三郎的命就算保住了,改判流放三千裏。

  程三郎被帶下去前,自嘲地問了一句江硯白,“江少卿是否覺得我是苟延殘喘?”

  江硯白低語一句,“人都有求生的本能。”

  程三郎忽地笑起來,繼而愈笑愈大聲,“我還活著,可他已經死了,終有一日,我會回到盛京,而他,會隨著時間而消逝,世人終究記得的,還是我程三郎。哈哈,到底還是我贏了。”

  他笑得瘋魔,似有癲狂之態。

  江硯白看著遠去的程三郎,輕搖了搖頭。執念太深之人,走不遠的。

  小謝見他搖頭,湊上前問,“大人覺得他說得不對嗎?”

  江硯白凝望遠方,若有所思,“讀過《臨川先生文集》嗎?”

  小謝撓了撓後腦,笑嘻嘻道,“沒有,大人知道我不愛讀書的。”

  江硯白輕笑,“會有人讀過的。”

  程梓明傾其一生都在收集臨川先生的作品,並將其編寫成冊,每一篇文章後麵他都寫上了自己的評價和注解。

  程梓明已將此文集刊印成冊,此文集之珍貴足以傳世,而每一本文集上都有著他的名字。

  有些人的名字,不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被人淡忘,反而會在歲月的洗禮中曆久彌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