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煸肥腸
作者:司馬蘭闌      更新:2021-12-23 08:06      字數:3266
  陸峰這個臨時賬房沒幾日好做了, 會試可不能馬虎,還得繼續苦讀。

  沈魚為表歡送,特意做了幾道新菜。

  豬肉是早上屠戶家現殺的, 新鮮的很。這時的豬還未像後世一般喂養飼料,都是吃剩飯剩菜長大的,燉出來的豬肉特別香。

  沈魚讓阿莓去拎了隻豬肘子回來, 屠戶還送了些豬下水。阿莓嫌棄那堆臭烘烘的東西, 沈魚眼帶笑意,說她有眼不識好貨。

  紅燒大腸, 幹煸肥腸, 想想就讓人流口水。

  王大廚擺了個搖椅在一旁看沈魚處理豬下水, “小魚兒,雞爪你能醃了,但這下水難道你也要做成下酒菜?”

  他嫌棄的撇了撇嘴, “反正我是不會吃的。”

  豬下水與雞爪一樣,都屬於粗鄙之物, 尋常吃的起肉的人家是決計不會買的, 難處理, 吃起來還有難聞的味道。

  沈魚笑了笑, “行, 我們剩下人吃。”

  豬大腸吃的就是它那獨特的口感,那韌性和嚼勁兒,是任何肉食也比擬不了的,不過這東西喜歡的人喜歡的緊, 不喜歡的人是一口也不肯嚐的。

  這豬下水清理幹淨才是最難的,能去除異味,便是成功了一半。處理豬下水得舍得用鹽, 洗去表麵汙垢後用粗鹽將它上下搓洗兩遍,這樣洗出來的大腸就很幹淨了,而且沒有一點異味。

  幹煸大腸必不可少的一道調味料就是辣椒了,可惜大齊這個時候還沒有辣椒,沈魚打算著多跑幾趟胡市,再去找找,她也不能經常胡謅說胡市有現在人沒見過的東西賣,說多了穿幫的可能性就大了。

  現在還是先和係統兌一點吧,反正沈記裏的人不會懷疑她的。

  一小把幹辣椒用去了她50個滿意值,不得不罵一句奸商,她要賣一斤虎皮雞爪才能賺回來呢。

  肥腸去油脂,切小段,用中火煸炒至酥脆,再下幹辣椒,花椒,白糖和醬油,爆炒收汁裝盤,最後撒上一把碎芝麻。

  做好的幹煸肥腸油光可鑒人,幹辣椒的點綴恰到好處,芝麻浸了油香有爆發出更濃的香味。

  沈記眾人都未吃過辣食,此時的菜因為調味料隻有花椒,最多隻有麻的味道,這辣大家都是頭一回碰見。

  阿莓迫不及待夾了一筷子,入嘴後卻不住地伸著舌頭,含糊不清說道,“呀,舌頭要鮮掉了!”

  阿莓拉了沈魚的手,有些想哭,“小魚,怎麽辦呀?”她生怕真掉了舌頭,以後沈魚做的美味豈不是都嚐不到了。

  沈魚忍不住哈哈大笑,存了點壞心,“呀!真要掉了舌頭,可不得找個大夫來?”辣準確來說是一種痛覺,阿莓不懂,隻覺得舌頭疼。

  還是王大廚淡定,“掌櫃莫拿她打趣了,她都要嚇壞了。”

  沈魚才笑著同阿莓解釋,阿莓才明白原來這種舌頭刺痛的感覺叫做辣。

  沈魚用的幹辣椒不是非常辣的那種,一點點辣正好能被眾人所接受。

  王大廚伸了好幾次筷子,幹煸的做法給肥腸帶了微微的焦褐感,咬下一口,外皮微硬,有著特殊的豬油香,而且這口感從未吃過,堪稱一絕。

  沈魚頻頻往王大廚那看,王大廚也有些不好一聲,再想伸筷子時克製住了。

  沈魚眉開眼笑,夾了一塊幹煸肥腸到他碗裏,“吃吧,沒人笑話您。”

  王大廚不好意思笑了笑,迅速地吃掉了那塊肥腸。

  沈魚笑著搖頭,所謂真香,大抵就是王大廚這般了吧!

  眾人爭搶著,都忘了這盤菜原先是臭烘烘的豬下水了。

  宴席後,陸峰更加舍不得走了,他也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啊,暗罵自己兩聲沒出息。

  隻是再舍不得都還是要走的。

  陸峰正式向沈魚告辭,“掌櫃,到昨日的賬我都理清了,賬本就放在櫃上。”

  陸峰還想說什麽,有些欲言又止,沈魚見狀直接問了,“有事便說?”

  陸峰抿了抿唇,還是開了口,“掌櫃,食肆可還缺賬房先生?”

  沈魚翻看著賬本,調侃道,“怎麽,舍不得走了?”

  陸峰連忙解釋,“不不不,是這樣……”

  陸峰訴說起前幾日遇到的一件事,他去書肆買書,再次遇見了萬項明。

  與之前那次不同,書肆老板對待萬項明的態度來了個大轉變,老板將萬項明帶來的畫都擲在地上,惡狠狠道,“畫的什麽破畫,之前的那幾幅全壞了,買家都找上門了,害我損失了不少銀錢。還有你的破顏料,都拿走!”

  連同萬項明帶來的顏料也都砸再他身上,顏料罐是小瓷瓶,砸在地上濺了滿地的紅紅綠綠,沾染到萬項明的衣服上,額發上。

  陸峰不知事情的前因後果,隻是覺得書肆老板確實有些過分,便上前與他理論了幾句,卻被萬項明拉走了。

  萬項明滿身顏料粉,望著腳尖沾染上的朱砂,苦笑了聲,“算了吧,是我有錯在先,陸兄好意我心領了。”

  他落寞的背影讓陸峰有些難受,想幫一幫他。

  “如今他斷了這顏料生意,日子定然很不好過。他父親去世,母親改嫁,且他小妹還在上次的失蹤案中去世了。”陸峰語氣中全是惋惜之意,“掌櫃,萬兄人很聰明的,學問也好,還擅丹青呢!”

  沈魚垂眸沉思,萬項明她不認識,萬小妹倒是有些印象,賀欒被處決前官府公布了受害者名單,其中就有萬小妹。

  沈魚開口道,“若真是如此,請他來倒也可行。”沈魚不是聖母,隻是能幫的地方就幫一把,萬項明確實可憐。

  沈魚抬頭看陸峰,“你替他開這個口,他恐怕是不知道的吧。”

  陸峰頷首,“我還未與他商量。”

  沈魚語重心長,“好心幫人是好事,但也要先問問人家願不願意。”

  陸峰不好意思道,“確實是我考慮不周,待我改日問問他。”

  “也別改日了,你知道他家在哪兒嗎?”沈魚不想這事耽誤了陸峰的學習,快些解決才好。

  陸峰點點頭,“知道的。”

  “這個時候食肆裏不忙,我與你走一趟吧,順便考校一下他是否有你說的那麽好。”

  沈魚這話一出,陸峰知道,萬項明留下的可能性很大了。他心頭喜悅,盤算著待會兒要怎樣介紹萬項明,才能讓掌櫃對他印象更好。

  隆義坊內,小石橋上,沈魚遇見了大忙人江硯白。

  他帶著小楊,下了橋,轉頭看見了提著裙擺拾階而上的沈魚。

  早間剛下過一場雨,天氣有些陰沉沉的,水汽還未消散,似籠了一層薄霧,石橋坑窪處有些積水,沈魚走的很小心。

  江硯白忍不住打量沈魚身邊的陸峰來,他記起好像是沈記臨時的賬房,鄧氏的兒子。

  秋闈已放了榜,陸峰中了第六名,是個不錯的名次了,是以江硯白對他也有些印象。

  中了鄉試的人,不在家溫書準備春闈,還有閑與人同遊嗎?現在的學子,真是不如當初他當年勤勉。

  小楊見少卿大人臉色忽然就不好了,順著他視線望去,“大人,你比那人俊俏多了。”

  江硯白睨他一眼,“多嘴。”

  小楊閉緊了嘴,覺得空氣中彌漫著股酸味。

  “江少卿!”沈魚行至石橋高處,一眼就認出了槐樹身旁的身影,長身玉立,風度翩翩。

  沈魚揚起笑臉,眼似水波橫,如一隻靈活的小兔般跑跳著來到他的麵前。

  江硯白心神一蕩,心中有什麽不快,都被撫平了。

  “江少卿來這兒做什麽,又有案子了嗎?”沈魚左顧右盼,他還帶著小楊,定不是出來偷閑的。

  沈魚憶起方才經過的那座小石橋,不正是發現薛家女童屍體的地方嗎?

  江硯白眼底盡是溫柔,“無事發生,你不必擔心。”

  江硯白瞟了一眼陸峰,又問,“沈娘子與人同遊,今日食肆不忙嗎?”

  沈魚隨口解釋,“哪有閑遊玩,隻是陸郎君要走了,我得另找一個賬房,陸郎君薦了他從前的同窗,我來見見人。”

  江硯白聞言挑了挑眉,陸峰要走了?很好,學子就該在家溫書才是。

  兩人並肩而行,繞過大槐樹,槐樹葉上雨滴還未蒸發,有風來,吹下點點雨水,江硯白抬袖虛空一掃,雨滴轉了向,朝身後人麵門而去。

  陸峰抬眼望天,“又下雨了?”

  小楊偷笑,搭了陸峰的肩,“沒有沒有,槐樹葉上的雨滴罷了。”

  離了槐樹,萬項明家就不遠了,江硯白見沈魚兩人還未與他們分道,問了句,“陸郎君的同窗,莫不是萬項明?”

  沈魚眨了眨杏眼,反問道,“江少卿難道也是來尋萬郎君?”

  還真是巧了。

  江硯白微皺了下眉,“是,他妹妹的事,還有些需要問問。”

  “萬小妹不是被賀欒害死了嗎,難不成還有隱情?”沈魚敏銳,察覺到了不對勁。

  江硯白沉默不語。萬小妹的死,的確還有古怪。

  應該說,所有五歲以下女童的死,都不對勁。

  據矮子與麻子交代,被折磨死後的女童都是被扔到了亂葬崗。大理寺的人既然知道了,便要去找尋屍體,雖說途中有諸多困難,還是不辭辛勞地將亂葬崗翻了一遍。

  找到了十數具屍體,有些時日久遠的實在是對不上了,但最近失蹤的女童卻也有對不上的,主要是年齡小的那幾個。

  江硯白再次審問矮子與麻子,細問下才知,原來這兩人雖狼心狗肺卻還是存了點良知的,太小的女童他們不拐。

  當日隻想誘拐與薛家女童一同玩樂的那個小女孩,薛家女童僅是被迷暈了放在一旁,兩人貪財拿走了她的小金鐲,卻並沒有帶走他。

  兩人對薛家女童身死之事也全然不知情,剩下的兩個五歲女童,也不是他們拐的。

  因此,江硯白才久久不肯寫結案陳詞,因為此案還有第二個隱藏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