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找女朋友嗎。

  -那你想讓哥哥脫單嗎。

  -顧桉說不找。

  -哥哥就不找。

  這個人, 明明晚上隊裏聚餐的時候，還一副冷冰冰的少爺樣子, 和三年前她剛到荊市見到的江警官沒有半點不一樣。

  任憑大家怎麽起哄怎麽喧鬧, 他始終清心寡欲冷淡得不行，像個不動聲色的製冷機器。

  可是現在，他手撐膝蓋彎腰看她。

  寸頭帥哥眉眼英俊, 嘴角難得掛了淡淡的笑。

  這樣看著非常溫柔無害, 眼尾漂亮上揚，盡是幹淨的光。

  他對她好像總是格外縱容。

  即使是那些藏著小心思、聽起來非常無理取鬧的要求, 他都一一答應。

  之前的籃球賽也是, 她不喜歡他和女生說話, 他就一個字都沒有說, 還要邀功似的告訴她。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像她喜歡他一樣, 喜歡著她。

  這個想法讓顧桉呼吸一滯, 忍不住去想今天的明信片。

  他到底寫了什麽，又為什麽不給她看，她真的好想知道。

  那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 像是眼前有一顆包裝精致口味香甜的糖果。

  隻給看不給吃, 心尖都跟著發癢。

  “顧桉。”

  “嗯？”

  江硯目光澄澈如水, 冷白皮因為酒精染了顏色。

  直直看人的時候, 眼縫裏透著散漫, 小鉤子精準無誤照著心尖兒撓過去。

  她第一次見喝過酒的江硯, 被他看得臉紅心跳, 毫無招架能力。

  “那你呢。”

  “什麽呀？”

  “什麽時候交男朋友。”距離太近，他唇線清晰，非常勾人的緋色。

  顧桉吞了口口水, 偏過小腦袋瓜不敢再看江硯。聲音小而含混, 粘在嗓子眼兒，“你和顧楨不是說，我要是敢早戀，就打斷腿嗎……”

  她深吸一口氣，清淩淩的眼對上他的。

  每個字音都柔軟，輕飄飄落到他心底。

  “所以我就二十歲再談戀愛。”

  江硯緩緩勾唇，手在她發頂揉了一把，“乖。”

  冰冷聲線帶著從來不曾示人的溫柔寵溺，顧桉的小耳朵冷不丁被撩得通紅。

  她十點到家，洗漱後換了睡衣，長發挽起成丸子頭，鏡子裏的人依舊紅得像糖葫蘆。

  數位板連接電腦，屏幕上的小女孩軟糯Q彈，臉頰緋色。

  懷裏抱著明信片，上麵寫著“我喜歡你”。

  而第二格漫畫裏，女孩仰著瓷白的小圓臉，手攥成拳：“你想找女朋友嗎？”

  清冷禁欲的年輕警官俯身和女孩平視，眼尾微微彎，唇角還有個漂亮梨渦。

  “你說不找。”

  “哥哥就不找。”

  配文：二十歲就表白/攥拳

  【嗑到了嗑到了！！！】

  【這意思是不是說你要是想讓哥哥脫單，就把自己當生日禮物送給哥哥？/壞笑】

  【嗷嗷嗷樓上你說得好有道理哇J警官好會啊啊啊啊啊】

  【J警官是動心了吧？我嗑的CP已經是雙箭頭了對不對？！】

  【女鵝衝鴨！】

  【我是民政局我自己把自己搬來了/狗頭】

  顧桉莞爾。

  以前她每次更新漫畫，評論裏土撥鼠和尖叫雞瘋狂大喊“在一起”，她心裏酸酸澀澀。

  因為漫畫結局是她定，但是她和江硯能不能HE，卻不是她說了算。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莫名篤定，天邊朗月好像也並不是那麽遙不可及。

  那張明信片給她期待，讓她忍不住開始為二十歲的到來倒計時。

  -

  翌日，顧桉返校。

  進入六月，期末考試和暑假都近在眼前。

  學期末通宵熬夜是常事，尤其是期末考試很多科目學分根據大作業評定。顧桉經常灌完特濃咖啡，緊接著開始在畫室肝作業。

  連日來高負荷運轉，顧桉的小腦袋瓜已經開始變鈍，坐在畫架前徹底宕機。她拿出手機，戳開和江硯的對話框。

  最後一條消息記錄是一個星期前。

  顧桉給他發自己吃到的抹茶蛋糕照片。

  沒有回音。

  當刑警就是這樣，說消失就消失，因為涉密什麽時間去哪做什麽半個字都不能透露。

  可是她沒有那麽自信，江硯沒有回她信息，是因為執行任務，還是開始覺得她無聊、不想回。

  顧桉咬著嘴唇，忍住聯係他衝動，把手機重新塞進書包前一秒，消息提示響起。

  【江硯：任務剛結束。】

  透過短短幾個字，顧桉能想象他解開防彈背心取下裝備的樣子。

  她鼓著小臉呼了口氣，很想控訴江硯不回微信的惡劣行徑，讓她胡思亂想以為自己被討厭。

  遇到喜歡的人，芝麻大小的情緒都會被無限放大，顧桉抑製著小激動，冷冷淡淡回了個“噢”字，就把手機放到一邊，自欺欺人她根本不在乎他說什麽，卻又在提示音響起的時候一秒拿起手機。

  【江硯：還沒睡？】

  【顧桉：嗯。】

  她嘴角已經開始自己往上翹，好在現在畫室沒有人。不然室友們又要開始沒完沒了起哄……

  【江硯：方便視頻嗎】

  顧桉一愣，下一秒噠噠噠跑到窗戶邊把玻璃當鏡子。

  她穿著畫室專用的黑色T恤，不可避免被顏料弄髒。

  頭發長長隨意用鉛筆簪了個丸子頭，看起來非常不適合見心上人。

  但她又很想看看他……

  於是，鼓足勇氣撥了個視頻通話過去，江硯一秒接起。

  她想念的人近在咫尺。

  潔癖患者肯定是出任務回來先洗了個澡，烏黑劍眉沾了濕氣，濕漉漉的眼黑而純粹，脖頸搭著白色毛巾，頭發有些亂，卻似乎很軟。

  他T恤領口有些大，冷白脖頸和喉結線條幹淨清晰，一路蔓延至領口，從不曾示人的鎖骨隨著他動作露出一點端倪，精致平直，而那個微微凹陷的窩叫人很難挪開眼睛。

  手機攝像頭隨意懟在他麵前，明明是非常直男的死亡視角，但大帥哥依舊唇紅齒白清冷貌美。

  顧桉隔著屏幕止不住臉紅心跳，思維都被灼燒，呆呆看著屏幕忘了喘氣。

  直到，含笑的磁性嗓音從耳機裏傳來，聽得她頭皮一麻：“好看嗎。”

  顧桉這才回神，江硯唇角勾起一邊，莫名壞，清澈眼底卻盡是縱容。

  她蹭蹭小鼻尖兒，從不否認自己覬覦江硯美色，現在被美顏暴擊到頭腦發昏，慢吞吞開口：“好看……”

  江硯忍笑看她，並不打算繼續逗她，“之前沒有回你微信，是因為執行任務。”

  和聲音好聽的人打電話簡直要命。

  他溫溫柔柔的嗓音落在耳邊，又磁性又蘇，像極親昵的耳語。

  “我知道的，”顧桉無意識搓搓小耳朵，“你剪頭發了嗎？”

  江硯“嗯”了聲，往鏡頭前靠近了些，讓她看得更清楚。

  修剪非常徹底的寸頭，鬢角整齊幹淨，本來他五官屬於俊美那一掛，換成這樣的發型就顯得特別酷特別A，近距離看他英俊眉眼，非常不利於身心健康，顧桉心都要跳出心髒病。

  想起之前江硯把她當個小貓小狗rua著玩，她小小聲咕噥道：“我都沒有摸過你的頭。”

  江硯失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看著她，壓低清越嗓音一字一頓：“下次見麵給你摸回來。”

  這樣的他簡直勾人不自知。

  平時那麽冷淡的一個人，眉梢吊著，有些壞有些痞。

  像個調戲小姑娘的世家公子哥。

  顧桉耳朵發麻，連帶著臉頰都變燙：“我不和你說啦，我要回寢室了……哥哥，你先掛吧。”

  江硯唇邊還有淡淡的笑，語氣懶散又溫柔，“公主殿下先掛。”

  -

  七月，魔鬼考試周過去之後，顧桉小同學終於迎來暑假，開心到顴骨上天。

  她美滋滋地想，放了暑假，不說可以天天見到江硯吧，但是起碼一個星期可以多見幾次！

  多多見麵就可以培養感情，感情升溫，近水樓台先得月！

  顧桉開開心心拎著行李箱回家，外麵太陽大，她腦袋上頂著明黃色漁夫帽，身上同色係背帶裙，蹬著帆布鞋，看起來像櫻桃小丸子。

  小丸子剛進門，就被顧楨叫住上下打量，“過來。”

  顧桉小書包都沒摘，噠噠噠跑到親哥麵前，“幹嘛呀？”

  顧楨手裏拿了把卷尺，“都說換水土能長個兒，我看看你長了沒。”

  “肯定長高了，”顧桉脖子使勁兒抻著，得意洋洋道：“我之前的褲子的確都短了。”

  “你之前多高？”

  顧桉認真道：“1.613。”

  顧楨不屑，又覺得好笑，“就這麽點個兒還好意思精確到小數點後三位。”

  顧桉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一個爹媽生的，顧楨能長到一米八五往上，而她就止步一米六。

  “長高了沒長高了沒？”她緊張兮兮充滿期待。

  顧楨收起刻度尺，點頭，“長了。”

  顧桉眼睛瞬間瞪圓，臥蠶和小虎牙一樣可愛，“長了多少？”

  顧楨垂眼睨著她，輕扯嘴角，溫和補充：“……個寂寞。”

  長了。

  個寂寞。

  顧桉一秒石化。

  “你以後找男朋友，不要找身高超過一米八的，站在一塊跟傻大個拎著個小雞仔似的，不協調。”顧楨好心提醒，順手在顧桉腦袋上敲了下。

  沒有長個就算了……

  竟然還不讓她找身高超過一米八的！

  她未來男朋友江硯一米八七啊啊啊！

  說到江硯，顧桉往他方向看過去。

  江硯一身寬鬆白色運動服，幹幹淨淨像一束光。

  隻是這束光原本坐在沙發看書，這會手裏的軍事雜誌不動聲色舉高，擋住那張人間絕色臉。

  然後，人好像有些抖，胸腔震顫。

  她隱隱約約聽到了……帶著氣音的笑。

  顧桉小臉皺作一團，目光變得幽怨。

  眼看自己親妹妹有炸毛趨勢，始作俑者顧警官溜之大吉，徒留小可憐江Sir一人在客廳。

  “哥哥，你笑什麽。”

  江硯手裏的書下移，隻露出一雙漂亮眼睛，長睫掩映之下，彎彎的亮亮的，乖巧無辜，“哥哥沒有笑。”

  顧桉看著他濃密睫毛，底氣瞬間不足，難怪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

  這麽一個極品大帥哥在麵前，她炸毛都炸不起來，隻小聲嘟囔著：“難道你們一八七的空氣還格外清新沒有汙染嗎？”

  江硯手裏的書合上，站起身，頭頂瞬間落下淺淺陰影，“沒有，就是摸小朋友腦袋比較方便。”

  他話音帶笑，還有說不出的寵溺，順手就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顧桉委屈巴巴抬頭。

  她皺著臉，像小饅頭皺出褶變成小籠包，目光幽幽怨怨，人看起來小小一團，可愛得過分。

  江硯失笑。

  平時他笑，薄唇依舊抿著，弧度非常冷淡。

  而現在，唇角尖尖細細揚上去，牙齒潔白，梨渦灼眼，像個幹淨明朗的十七歲少年。

  還是唇紅齒白、秀色可餐的那種美少年。

  顧桉突然想起什麽，鼓著小臉看他：“你之前視頻的時候，不是說給我摸摸你的頭嗎，我現在就要摸回來。”

  她眼角圓、眼尾自己自然下垂，光亮幹淨澄澈。

  被她這樣看著，他從來都說不出個“不”字，隻能要星星不給月亮，極盡所能縱容。

  江硯目光落在顧桉臉頰幾秒，眉眼彎下去，妥協：“行。”

  顧桉完全就把在顧楨那受到的氣，轉移到了江硯身上。

  其實就是隨口說說，根本沒指望高冷禁欲的大少爺答應。

  可下個瞬間，一八七的年輕警官竟然就真的俯身，到了可以和她平視的高度。

  她覬覦的美色，她想念一個月的人，就在眼前。

  距離太近，淡而好聞的薄荷味道縈繞鼻尖。

  她好像稍微往前一點點，鼻尖就要碰到他的。

  顧桉屏住呼吸，心髒砰砰跳。

  江硯睫毛本就比女孩子的還要長和濃密，半垂著眼睛的時候更加明顯。

  “顧桉，沒人這樣欺負過我。”

  他撩起眼皮看她，清冷眉眼乖巧又無辜，帶著無可奈何和深深寵溺：

  “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

  翌日，江硯爺爺生日。

  江檸窩在沙發拿手機和顧桉分享情感問題，沒多會她小叔叔也到了。

  今天這樣的場合，江家長輩小輩難得都在。

  江硯襯衫西褲衣冠楚楚，看起來非常斯文清雋，但是隻要一想起來曾經被他輔導功課的寒暑假，江檸就瑟瑟發抖，於是默默在心裏把“斯文清雋”這幾個字改成了“斯文敗類”。

  斯文敗類和長輩們打招呼，得到長輩們一致認可。

  高中全校第一，高考成績可以去Top2卻直接報考警校。

  警校畢業奔赴西南禁毒一線，入警六年偵破無數大案要案立功無數。

  江硯的確是典型別人家孩子。

  隻是別人家孩子，也逃不過長輩對於終身大事的關懷。

  她都有男朋友了，她小叔叔還是單身。

  江檸齜著小白牙劈裏啪啦打字，幸災樂禍得明顯。

  【江檸：我小叔叔回來了嘿嘿，被長輩們問怎麽還沒有女朋友！】

  【顧桉：你小叔叔多大啦？】

  【江檸：虛歲二十六了都，老男人一個，和你喜歡那位同歲。】

  【顧桉：才不老呢，正當年！攥拳.jpg】

  這還沒在一起呢……就這麽護短？

  江檸牙酸。

  【江檸：前段時間我老覺得他春心萌動了，又是問小姑娘喜歡去哪玩，又是給人送衣服的……】

  【江檸：本來還以為他能仗著長得好看騙個媳婦呢，但是最近又沒有動靜，估計是黃了……攤手.jpg】

  【江檸：幸虧他有婚約，不然冰塊一個，娶媳婦兒可太難了！】

  【江檸：我未來的小嬸嬸真的太可憐啦……】

  “小硯，你爺爺叫你去書房，說有事情要和你交代。”

  江奶奶看著自己孫子，目光滿是慈愛。

  不管是長相身高氣質還是性格工作，她看著長大的這個小孫子，讓她怎麽看怎麽覺得滿意，就是如今已經二十五六，如果能快點成家就更好了。

  “知道了，奶奶。”

  江老爺子八十多歲，肩背挺直身板硬朗，說話中氣十足，“之前和你說過婚約的事情，現在還想聽聽你意見。”

  江硯頷首。

  那個時候他拒絕，是因為他從沒有過結婚想法。

  現在，卻驀地想起某個人。

  “爺爺，我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

  “是嗎，那什麽時候帶到家裏吃個飯？”江老爺子帶兵打仗一輩子，但是在自己最疼愛的小孫子麵前，也不過是個慈祥的長輩，聽到小輩終身大事有著落，難得笑了，“爺爺尊重你意見，顧家我會親自去說。”

  江硯：“顧家？”

  老人家點頭，“你十幾歲出事，救你的老警察有個小外甥女，那個時候你應該見過。”

  江硯：“那個時候她很小，正在換牙。”

  江老爺子繼續道：“小姑娘叫顧桉，父母自小離異，還有個哥哥，叫顧楨，我也是剛聽說，顧楨就在荊市刑偵支隊，你應該認識吧？”

  原來她在他離開時，隔著車窗喊的“guan”字，不是一個字，而是“顧桉”。

  原來他以前凶過的小團子，就是現在他喜歡的人。

  心底千頭萬緒瞬間呼嘯而來，難以名狀。

  “如果是顧桉的話，”江硯輕揚眉，目光清澈，聲線溫柔平靜，“我願意等她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