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送你回家。”

  顧桉點點頭，思維還沉浸在剛才那個不算擁抱的擁抱, 迷迷瞪瞪看著江硯在作訓服外套了件黑色工裝外套, 他個高清瘦，簡直就是個行走的衣架，穿什麽都好看。

  就在這時, 江檸的微信消息鋪天蓋地一條接著一條：

  【桉桉桉桉！！！】

  【明天我男神約我去看日出啊看日出！！！】

  【啊啊啊啊啊啊我從現在就開始緊張了怎麽辦啊啊啊QAQ】

  江檸有個小竹馬, 兩人小時候都住部隊大院，是鄰居。

  據江檸說這哥們小時候是個小傻白甜, 成天跟在她屁股後麵得靠她罩著。

  後來小竹馬搬家, 再見已經是高中, 小傻白甜一下子變成高冷小男生, 個子抽條臉也往酷哥方向長, 在她暗戀江硯的時間裏, 江檸也暗戀著小竹馬。

  顧桉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江檸有多開心，也不自覺跟著笑起來。

  暗戀這種事情，好像隻要對方給出一點點回應, 就能鼓足十倍勇氣繼續走下去。

  顧桉打字的時候, 嘴角都是高高翹起來的：

  【新年新氣象！！！檸檸加油！！！攥拳.jpg】

  “你同桌？”江硯淡聲問。

  顧桉仰著小腦袋和他說話, 重重點頭：“她說要和喜歡的小男生去看日出, 嘿嘿。”

  她一笑就露出小虎牙, 也不知道江檸去看日出她在開心些什麽, 細白的手指飛快打著字, 從他角度看過去，臉頰嬰兒肥未消，稚氣可愛。

  出了公安局大廳, 北風兜頭而來。

  江硯單手拎起顧桉羽絨服的帽子扣在她腦袋上, 麵前小女孩眨著那雙無辜幹淨的眼睛，“我都沒看過日出，等有機會，我也要去看看。”

  顧桉把手機塞回羽絨服兜裏。

  其實也不是羨慕江檸去看日出。

  是羨慕，她能和喜歡的人一起迎接新年的第一天。

  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總有些奇奇怪怪的儀式感。

  又或者說，在心裏有喜歡的人的時候，就會變成這樣。

  如果以後能有機會和江硯一起去看就好了……

  但是他那麽忙那麽累，有看日出的時間還不如睡覺。

  顧桉想到這兒，又鼓著臉頰幽幽怨怨呼了口氣。

  江硯隨手把她圍巾展開又折整齊，繞過她脖頸，擋住她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彎彎的眼睛。她瞳仁黑而剔透，總帶些小朋友的天真感。

  “想去？”他安靜看她，一張俊臉不帶情緒。

  顧桉彎眼睛瞬間瞪圓，呆滯一秒後小雞啄米瘋狂點頭。

  驚喜得像是猝不及防被喂了顆糖。

  “那明天五點我回家接你。”

  “能起得來嗎。”

  顧桉走在他前麵，倒背著小手走路，衣服穿得圓滾滾，像個憨態可掬的小雪人。

  小雪人笑眼彎彎虎牙尖尖，聲音隔著圍巾，又悶又可愛：“能起來能起來能起來……”

  還是小，即使又長大一歲。

  或者說，她永遠都會比他小。

  但他能這樣一直看著她長大嗎。

  -

  江硯說五點出發，顧桉訂了四點的鬧鍾。

  鬧鍾響起時，沒有半秒猶豫，閉著眼睛下床，閉著眼睛疊被子，閉著眼睛洗漱，一整套流程走下來，這才清醒。

  她打開衣櫃，習慣性撈起圓滾滾薑黃色羽絨服，又放回去，最後選了一件黑色牛角扣大衣，圍正紅色圍巾，長發綁成小揪揪，對著鏡子笑出小虎牙。

  今天也是個小可愛沒錯了！

  她下樓的時候，江硯已經等在客廳。

  他大概是剛洗過澡，離得近了有清淺的沐浴露味道，幹淨又好聞。身上是極致冷淡的黑色衛衣和黑色長褲。

  刑警同誌個高腿長穿黑色酷得不行，到玄關拎了件黑色羽絨服，肩寬腰細腿長，行走的衣架一個。

  顧桉小幅度彎起嘴角，色調一致，四舍五入就是情侶裝！

  外麵天還黑著，北風冷得刺骨，在地下車庫短暫停留的幾秒顧桉凍得牙齒打顫手指冰涼。

  江硯給她打開陸巡副駕車門，她坐進去才發現，他在座位上放了熱水杯，讓她抱著取暖。

  這是個什麽溫柔體貼小天使呀！

  顧桉打著嗬欠，心裏卻已經biubiubiu炸開煙花。

  新年第一天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嘿嘿嘿！

  “江硯哥哥，你之前看過日出嗎。”她抱著水杯取暖，歪著小腦袋看他。

  天還暗著，江硯頭發眉角都隱沒在陰影裏，隻有冷白側臉輪廓清晰。他眉骨高而眼窩深，鼻梁超級直挺，這個角度看簡直一絕。

  江硯“嗯”了聲，冷冷淡淡。

  “和誰呀”這三個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顧桉臨時改變策略走迂回婉轉路線，“是什麽時候呀？”

  “大學。”

  大學……又是大學！

  顧桉一直沒敢問江硯之前有沒有交過女朋友。

  總覺得，這麽極品一個大帥哥沒交過女朋友才比較奇怪。

  反正不管怎樣，現在都是單身！單身！

  顧桉沉迷自己腦補無法自拔，直接給江硯幻想出一個細腰長腿的前女友，悶聲悶氣問了句：“那她肯定長得很好看吧？”

  她說話還帶著沒睡醒的小鼻音，不知道是有多困，眼睛裏都是水光。

  江硯嘴角一頓，“還行吧。”

  還行！

  能讓江硯說還行的人應該很行很行了嗚嗚嗚……

  十字路口的綠燈變成紅燈，江硯轉頭看顧桉。

  她把牛角扣帽子撈起來扣到腦袋上，又把左手揣進右手袖子，右手揣進左手袖子，嘴巴緊緊抿著，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像個小受氣包。

  “哥哥說錯話了嗎。”

  他側頭看她，還是那張禁欲冷氣的少爺臉，但是語氣放得極輕，長睫低垂，溫柔無害，簡直能將人無聲溺斃。

  顧桉的小心髒瞬間就不會跳了，好半天才慢吞吞道：“就、就覺得自己特別沒見過世麵，都沒看過日出……”

  不像你！

  大學就和女朋友去看日出了嗚嗚嗚！

  江硯眉眼無奈，“我和顧楨去看的時候是大二，他給我打了幾十個電話，我實在沒有辦法。”

  顧楨！

  是！顧！楨！

  顧桉腦袋裏一百個海綿寶寶奔跑跳躍撒花花！

  她嘴角忍不住上揚，但拚命忍著，小聲哼哼道：“你和我哥做過的事情可真不少。”

  車內重新陷入寂靜。

  片刻後，“咕嚕”一聲響，顧桉整個人僵住，趕緊捂住肚子。

  按照她的經驗來說，她餓的時候，肚子不會隻叫一聲就罷休的。

  果然一聲之後，又響起無數聲……

  她臉頰爆紅，恨不得蹲到越野車座位底下。

  江硯唇角輕揚，“打開你左手邊，有吃的。”

  麵包，蛋糕，酸奶，甚至是她最喜歡的薯片、她整天抱著哢嚓哢嚓的那種。

  他是什麽時候準備好的這些。

  在加班一個通宵的情況下……

  “還有糖！”顧桉眼睛瞬間亮起來，是她整天揣在兜裏的那種，很小的透明玻璃罐子，裏麵裝著水果形狀糖果，她最喜歡葡萄口味，“你也喜歡這個糖嗎？”

  江硯：“上次抓人，嫌疑人在和兒子吃飯，小朋友一直哭，買來哄小朋友的。”

  顧桉好奇道：“然後你哄完哭鼻子的小朋友，又把糖要回來了？”

  江硯好笑看她：“想到家裏還有一個，就順便多買了一盒。”

  “哦……”

  家裏還有一個……

  這個說法她可真喜歡！

  顧桉偷偷去看車窗，自己嘴角翹起收不回去，而江硯側臉白皙英俊。

  他記得給她買糖，是不是說明，有那麽些時刻，或者說極其偶爾的情況下，他也會想起自己。

  就像她驀地想起他那樣。

  -

  半個小時後，黑色陸巡抵達臨市海邊。天依舊黑著，但是海灘已經全是人，手機燈光星星點點，還有好多帳篷。

  坐在副駕駛的顧桉卻已經歪著小腦袋睡著，手裏還緊緊攥著那罐水果糖。

  她迷迷瞪瞪察覺車停下來，猜想是到達目的地，剛要睜開眼，清冽冷淡的薄荷香拂進鼻腔。

  江硯傾身過來，給她調低座椅，讓她睡得舒服些。

  密閉的空間，眼前一片黑暗，所有感官都被無限放大，神經無限緊繃。

  意識一點一點回籠，顧桉聽見布料摩擦聲響，下一秒柔軟蓬鬆的羽絨服蓋在她身上。帶著他的體溫，和他身上的味道，特別特別暖。

  顧桉不敢呼吸，生怕他發現她裝睡。

  這樣的江硯真的過分溫柔，讓她越來越想自己占有。

  她閉著眼睛，眼前全是身邊的人。

  他抿唇、皺眉、麵無表情，又或者看著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睫毛長長的。

  顧桉想著想著，就真的睡著，直到遠處暖色陽光自海平麵浮現，溫溫柔柔落在她眼睛。

  她睜眼時，江硯倚在車座，眼睛閉著，長而濃密的睫毛鴉羽一樣覆蓋下來，鼻梁挺直，似乎真的可以在上麵玩滑梯……

  他閉著眼睛，她心跳也還是快，臉往圍巾裏縮，擋住泛紅的小半張臉，偷偷看他。

  江硯皮膚白，一旦熬夜眼睛下方的青色就格外明顯，距離太近，她能看到他白皙下巴新冒出的青色胡茬，顯出一種漫不經心又頹廢的英俊。

  顧桉把他的外套輕輕蓋回去，還不忘把邊邊角角都掖好。

  “這麽累還陪我看日出幹嘛呀……”

  顧桉歎了口氣，心疼極了，昨天他一提光顧著開心，其他的全部拋諸腦後，真的……太不懂事了。

  “不要皺眉，像個小老頭。”

  她大著膽子，輕戳他眉心，撫平後，又過電一樣收回手。

  “小梨渦在哪來著……”

  “算了……下次得到允許再碰吧……”

  她語氣十分大度，隱藏著著一點點不甘心。

  顧桉輕手輕腳推開車門下車。

  冬天的海風清冽冰涼拂過臉頰。

  太陽自海平線升起，天空染上明亮色澤。

  人們歡呼擁抱迎接新年第一天。

  她站在人群之外，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錯過，默默許下新年願望：哥哥和江硯歲歲平安。

  如果還可以再有一個願望的話，她希望她喜歡的人明年還在身邊。

  顧桉許完願美滋滋回頭，卻見車裏的人已醒，她噠噠噠往回跑，打開車門聲音裏掩飾不住的開心：“日出真的好好看！難怪那麽多人早起來看日出！”

  尾音開開心心，眼睛笑成彎彎月牙，大概是真的喜歡。

  江硯下巴輕揚，示意她係安全帶，小姑娘係好之後揚起小娃娃臉，又十分遺憾道：“可惜你沒有看到。”

  他熬了一個通宵，卻在淩晨回來接她去看日出。

  等到了海邊，日出近在眼前，又累到倚著車後座睡過去……

  連日來高強度工作，江硯精神緊張幾乎到極限。

  短暫閉眼的片刻，眼前一幀一幀播放舊時片段。

  夢見年少時被綁架，夢見緝毒一線，夢見那條跟在自己身邊的緝毒犬，夢見師傅中彈，夢見槍林彈雨血肉模糊……

  他睜開眼時她轉身，天空也變成沒有顏色的背景。

  女孩兒眉眼柔軟虎牙尖尖，笑著喊他“哥哥”。

  燦若初陽。

  天光大亮。

  “哥哥看到了。”清冷幹淨的聲線落在耳邊。

  “騙人……”顧桉抬頭，沉浸愧疚中無法自拔，小鼻音很重。

  剛才彎彎的嘴角現在充滿歉意地癟著，她可憐兮兮地小聲咕噥，“你加班加一個晚上，還陪我來看日出，又累到睡著……”

  江硯卻沒有急著發動車，隻是安安靜靜看著她，聽她說完。

  那雙漂亮眼睛染了一層暖色，瞳孔深處盡是笑意和溫柔。

  他伸手揉揉她腦袋，輕聲說：

  “陪公主殿下看日出，微臣榮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