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縣後背上粘粘糊糊的，冷汗已經濕了衣衫。

  “嬤嬤說的哪裏話，我們做奴才的，還不都是為了主子服務，況且，嬤嬤與齊王相交甚篤，哪裏是我們這些小角色能比得上的？日後還得請嬤嬤多多提攜才是。”

  嬤嬤點點頭，似乎對柳知縣的態度非常滿意。

  “你那個女兒，得好好管教管教了，讓她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一邊的人。”嬤嬤冷冷的看著柳知縣，又補了一句：“生在春秋之時，沒有任何人能置身事外，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柳知縣聽著嬤嬤威脅的話，心頭的大石頭卻放下來不少。

  看來，多虧了自家女兒蠢，讓這嬤嬤放下了不少戒心。

  “是是是，嬤嬤說的是，我一定好好教導她，絕不拖後腿。”

  等了半天，柳月舒還是不願意出來，在房間裏發脾氣。

  嬤嬤也懶得等了，就算見了又能怎麽樣？罵柳月舒一頓？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若不是有了這個壞事兒的，今天哪裏能將蕭懿得罪的這麽狠？

  嬤嬤著實沒有想到，蕭懿竟然真的對那個醜丫頭動了心思了。

  “告訴你女兒，不要再去招惹寧清婉。這是一個命令，也是一個忠告。”

  柳知縣雖然不知道嬤嬤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可上麵的心思他也不能亂打聽，當即點頭應下：“是，我這就去好好教育她。”

  不知道柳知縣對柳月舒說了些什麽，總之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乖乖的待在家裏，連上街買珠花都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寧清婉帶著寧小鈺和阿懿帶來了李大夫家，青豆早早的就起來了，此刻正在院子裏喝粥。

  “今兒怎麽轉性了？不在臥房裏喝粥了？”寧清婉對青豆的轉變還是有些高興的，往日這孩子身上的氣質太過陰沉了一些，今天倒是好，主動出來喝粥，接受陽光的普照。

  青豆斜眼看了寧清婉：“你的雪蓮呢？我的藥呢？”

  寧清婉聞言，臉色一僵硬：“我這不是來了嗎，你等著，我現在就去給你配！”

  寧清婉說罷，便撇下一眾人往藥房去了。

  阿懿看了看青豆，又看了看寧清婉，最終咬咬牙，拋下了孤單的小夥伴兒，往寧清婉的方向追去。

  他可得好好保護胖姐姐，寸步不離。雖然青豆也很可憐，可青豆不需要自己保護。

  寧小鈺好奇的打量著這個默默喝粥的小男孩兒，又深吸了一口氣，聞了聞青豆碗裏的粥散發出的誘人的味道，感慨了一聲：“你這樣喝粥有什麽意思？再香甜的粥都能被你喝得沒了味道。”

  青豆抬起頭來，對著寧小鈺眨眨眼：“你餓了？”

  寧小鈺連忙擺擺手：“沒有，我吃了飯才來的。”

  “你是胖丫頭的弟弟？”

  寧小鈺聞言楞了一下，隨後抱著肚子便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你說的太對了，我姐就是胖丫頭。往日我也是這麽喊她的，後來阿懿來了家裏，我再這麽喊她就有些掉她的麵子了，就再也沒喊過了。”

  青豆隻覺得這人話實在太多，暗暗搖了搖頭，繼續認真喝粥，時不時還翻動一下被風輕輕吹起的書頁。

  寧小鈺好奇的湊著腦袋過去看了一眼，喲嗬，這不就是自己借出去的那本《九章算術》嗎？

  “我姐給你的？”

  青豆點點頭：“這書是你的？”

  “嘿，神了，你怎麽知道？”寧小鈺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個長相清秀的少年，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的石凳上，趴著仔細打量他。

  “胖丫頭從不帶外人過來，今兒帶了你，你是她弟弟。你這麽小，肯定不會治病，所以是為了別的事兒才過來。你看著又不像是個有病的，所以不是為了李大夫一屋子的藥，應該就是為了這兩本書。”

  寧小鈺忍不住鼓起掌來：“不得了啊，怪不得我姐天天往你這跑，原來真是個妖怪啊。”

  青豆皺了皺眉頭，胖丫頭可沒有天天來這兒，想來這少年應該是誤會了。

  不過青豆也不準備拆了胖丫頭的台，隻沉默著喝粥。

  一碗粥見了底，青豆將書合上：“我看好了，你拿回去吧。謝謝。”

  寧小鈺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長這麽大，他還真沒有被人說過謝謝。

  當即摸著後腦勺，支支吾吾道：“你若是喜歡，我就先拿一本兒回去，等你看完了另一本，我再拿新的給你也成。”

  青豆愣了愣，嘴角帶了些淡淡的笑：“好。”

  “說什麽呢？”寧清婉沒想到，寧小鈺竟然跟青豆第一次見麵就能聊得這麽開心，手裏抱著藥罐子，忽然出現在兩人的身後問道。

  “沒什麽，我累了，先回屋了。”青豆起身，往屋裏去了。

  寧清婉看著被寧小鈺攥在手裏的書，再看看青豆喝的一滴不剩下的粥，忽然覺得，青豆這孩子別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吧，怎麽渾身做派像個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一樣？

  “小鈺。”寧清婉忽然出聲叫了寧小鈺。

  “啊？”

  “你以後要是有空了，多來跟青豆交流交流，他的算術也特別好，你倆說不定能切磋切磋。”

  寧小鈺看了看剛才青豆消失得方向，頗為讚同的點點頭：“這家夥一看就是學堂先生喜歡的那種學生，聰明的有點兒不像話了。”

  “那你喜歡嗎？”

  寧小鈺想到了那句謝謝，不自在的點點頭：“還行吧。”

  “不羨慕？”

  “羨慕什麽？”

  “人家有個好腦瓜，而你隻會鬥蛐蛐兒。”寧清婉沒好氣的用食指在寧小鈺的腦門上點了一下。

  寧小鈺樂了，咧著嘴一笑：“我有什麽好羨慕的？羨慕他還得偷偷摸摸的住到李大夫家裏頭？看著怪可憐的倒是真的。”

  說到這兒，寧小鈺再一次覺得青豆很可憐。

  從前，他覺得去學堂是一種煎熬，是一種折磨。

  可看了青豆現在的境況，身上帶著病，每天隻能隨便看點從別人那兒借來的書打發時間度日，寧小鈺就覺得，自己簡直是活在蜜罐子裏。

  想到這兒，寧小鈺撒腿就往青豆的屋子裏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