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給，你的藥抓好了。”

  藥鋪老板看寧清婉對那一對母女盯了甚久，想來也是頗有感慨，於是便說了句：“這年頭，什麽事兒都說不準，興許對他們來說，這也是一件好事兒。”

  好事？

  寧清婉不懂這世道的生存之理。

  拿著抓好的藥，寧清婉還是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藥鋪。

  聽著那李三鳳和伢婆子的吆喝聲，寧清婉怎麽就覺得這麽刺耳呢？

  這種手段，為何這些鄉親們就會信呢？那李三鳳和伢婆子說是去給縣城的大戶人家當丫鬟，那大戶人家是誰？

  還敢拿知縣的名頭說事。

  能不能帶著這些人到縣城都難說，指不定在半路又被這些個老婆子倒賣去哪個地方了！

  這兒的人命如草芥，倒不如山上的一根野草活得自在。

  寧清婉本該背過身走向寧府，可這會兒腳不聽使喚地又往這群人的最前頭走去。

  在最為哄鬧的地方，擠進去瞧見了李三鳳。

  寧清婉一掌拍在桌麵上，將一席人嚇了一跳，有些還正數著銀兩，有些正在簽那賣身契，眾人一時之間的目光都停留在寧清婉的身上。

  李三鳳眯了眯眼，“喲，這不那黃氏的孫女兒麽，你來這作甚？”

  伢婆子並未了解過李三鳳和寧家的事兒，便問：“她也想賣身？”

  狂妄地笑了起來，開始嘲諷寧清婉，李三鳳卻是看著伢婆子說道：“這樣貌身段賣了能值多少銀兩？我說伢婆子，你的眼光可高些吧！”

  “你們在這吆喝，慫恿街坊鄰裏賣女兒，還敢說是讓人去當丫鬟？”

  伢婆子臉色微變：“哎！你這就過分了，我伢婆子說到做到，從未失信。幹旱之際人人都想著法子賺些銀兩，我也是為街坊鄰裏的鄉親們好啊！”

  “是啊，別來摻和！我們還等著三兩銀子呢！”

  寧清婉本來還想對著這些人說理，身板本就夠寬大了，還是被這些人硬生生地擠了出去。

  說理，在這個野蠻的地方，壓根行不通。

  更別說，還想說大道理。

  這些人的眼裏哪管自己的命是誰的，他們隻要那三兩銀子。

  寧清婉淹沒在這人群裏，格格不入。

  空有一腔熱情說服這些人，寧清婉卻發現自己沒本事去拯救這些人。

  說到底，還不如李三鳳和伢婆子能幫上忙。

  至少寧清婉也拿不出三兩銀子，還是分給每個人。

  “別擋道啊！”

  “走開啦！醜女。”

  “別妨礙我們賣身！”

  ——

  寧清婉覺得可笑，卻笑不出來。

  把要抓了回來，寧秀娥拿著那根木簪想要找寧清婉質問。

  “我說你！知曉這根木簪對老夫人有多重要嗎？這是老夫人年輕之時的定情之物，你怎可擅自從那木盒之中拿出來！”

  寧秀娥指著那木簪上還殘留的穢物。

  氣急敗壞地指著寧清婉：“還將它……”

  “嗯，用來催吐了，當時著急，哪還會問這簪子的出處是什麽。”

  自顧自地泡藥材，準備煎藥。

  寧清婉的態度更是讓寧秀娥氣不打一處來。

  “我說你到底對老夫人做了什麽！每次都是嘔吐不止！你到底給她吃了什麽，你是不是下了毒？”

  下毒？

  “嗬嗬，無憑無據的，別血口噴人，論下毒，你還是去問大伯比較合適，問問他想老夫人什麽時候死。”

  寧秀娥目瞪口呆，氣得直發抖：“你這丫頭，居然還冤枉你大伯起來了，我這就去問！”

  寧清婉冷笑了幾聲：“去問唄，問了也好解開我心中疑惑。”

  拿起蒲扇，寧清婉開始對著灶頭煽風點火。

  寧小鈺急忙忙地不知何處趕來，來找寧清婉之時麵色緊張：“姐，姐夫他不見了，我把他給弄丟了。”

  寧清婉的神色微變，起身問：“何時不見的？”

  “方才你去抓藥，他說要來找你，不知道藥鋪怎麽走。然後我就帶他出去了，沒料一轉身，人就不見了。”

  “什麽？”

  寧秀娥此時還不忘嘲笑：“那傻子丟了就丟了，倒是你，別和他玩兒太近了，你也傻了該如何是好！”

  寧清婉甩了扇子就小跑出了夥房。

  在街邊尋找著阿懿的蹤跡，寧清婉沒空指責寧小鈺為何沒看好阿懿。

  眼下隻盼望著，阿懿不會出什麽事才好。

  那李三鳳和伢婆子還在招攬人做丫鬟，寧清婉是不會去問她們是否看到了阿懿的。

  忽而一輛馬車疾行而過。

  “讓開！都讓開！”

  人群被馬車衝開了一大截。

  那馬車一看便不是尋常人家的，未免太過招搖的富貴，車頂用的還是名貴綢緞所織，不是皇親國戚，那就是名聲在外的達官貴人的馬車。

  馬車的簾子微晃動，裏麵的女子容貌若隱若現。

  她戴著麵紗，寧清婉僅僅如此一瞥，都能知道那定是傾國傾城的相貌。

  那馬車上的人忽而像是看到了什麽，膽大地掀開了簾子，讓裏頭的丫鬟驚呼：“小姐！你不可掀開車簾！”

  “那，那似是懿哥哥！”

  馬車漸遠。

  寧清婉覺得這女子的話也怪異得很。

  寧小鈺在不遠處大喊了一聲：“姐！姐夫在這呢！”

  寧清婉回神之際，瞧見阿懿。

  那臉上似乎被什麽利器劃開了一道，額頭上還有淤青。

  “你去哪了？怎麽弄成這樣，被誰傷了？”

  這人力氣不是大得很，怎就被人打成這樣？

  這兒巷子裏的混混？

  阿懿搖了搖頭，癟嘴有些委屈。

  寧小鈺也在一旁著急，“姐夫！你可是嚇壞我和姐姐了啊！倒是說說誰傷了你，我們好討回公道啊！”

  阿懿隻是呆愣地指了指李三鳳和伢婆子哪一處，寧清婉皺了皺眉，是她們？

  寧小鈺扯住了寧清婉的衣袖：“姐，別去添亂了，方才我和姐夫經過的時候也瞧見她們張揚的樣子了，我一回頭姐夫就不見了，然後……”

  寧清婉一掌拍在寧小鈺的腦門。

  “你走了多久發現你姐夫不見的！”

  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近……數百步後。”

  阿懿隻是一個手勢，寧小鈺隻言片語，寧清婉咬牙切齒地看向那一處，“我已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