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老婆子黃秀娥一大清早就喚寧清婉過去。

  在高座上閉目仿佛沉思，彷佛又對任何事毫無關心。

  寧清婉沒弄明白她的用意，那一邊的檀香讓寧清婉覺得刺鼻，她聞出那是麝香的味道。

  止不住打了個噴嚏，黃秀娥被寧清婉擾了清靜。

  叫她來的人是她，這會兒又晾在這，這老婆子不明白這家子靠誰撐著？

  黃秀娥其實在寧清婉打噴嚏的時候，就已經睜眼轉醒。

  “給你的那二畝地，原本是屬於你爹的。”

  二人對視，卻在一瞬間寧清婉臆測了黃秀娥的用意。

  寧清婉想聽她說完，暫且沒問出心中疑慮，這個時候提到二畝地，是昨日她說讓寧昌盛別再踏進這個家半步的話太過分，黃秀娥安耐不住了？

  一旁的下人將黃秀娥一手扶了起來。

  “你三叔，好歹也是寧家人。雖說分了家，但不住這能住哪？你昨日的話，逾矩了。”

  寧清婉隻是站那，看著黃秀娥一步步靠近，隻字不語。

  黃秀娥緊接著說道：“出手傷人是他不對，賠禮道歉也可，但你要是讓他離開這個家，怕是你弄錯了什麽。”

  “那您的意思是？”

  黃秀娥上下打量了一番寧清婉，別提這身板大，但眉眼之間還是像極了已故的寧青山。

  “你當日為何讓下人準備那道菜。”

  寧清婉從話裏話外也早聽出來黃秀娥對自己的不滿。

  “那藥膳裏加入了一味奪人……”寧清婉覺得像對待黃秀娥這樣的人，空口無憑是不會心的。

  與她說了奪人性命又如何。

  “是我覺得奶奶會喜歡罷了。”

  黃秀娥冷笑了幾聲，“自以為是。你終究還是太年輕，不該不自量力。你讓我吐得沒完沒了的事，我暫且不與你計較，但你若是想在李大夫那繼續上工，我看還是罷了吧。”

  “為何？”

  才上工一日，都是那寧昌盛搞出來的事，為何讓她做退讓？

  黃秀娥雖已年邁，但年輕時雷厲風行慣了，到老也沒改掉這個毛病，街坊鄰裏誰不知曉黃氏的手段。

  “那二畝地既然已經給了你，你就好好利用，替這個家賺錢的法子多了去了，就你去那曬幾個藥草能賺幾個臭銅子兒？你爹怎麽死的，你好好想想。”

  ——

  黃氏一席話，寧清婉不知如何應對。

  看來這老婆子還在對自己愛子寧青山的死耿耿於懷。

  真是迂腐之極！

  這年頭不懂醫也就算了，還不讓人有誌向行醫了？

  寧清婉大半天沒出門，原因便是寧昌盛還真的聽了黃氏的話去賠禮道歉了。

  她跟著去不合適，那寧老婆子不過就是不讓她接觸醫術罷了，難道非要她和這兒的女子一般，無才便是德？那才是大笑話！

  不讓她去醫館，那便是拐著彎讓她去下地幹農活？

  賺個錢養家都還要以她的方式，她可管得真夠寬的。

  可怪不得自己的兒子要毒死她了。

  一氣之下，洗了兩大盆衣裳。

  下人們在那竊竊私語，有的人不敢靠近，生怕一走近便激怒了這個擼起袖子猛洗衣裳的寧清婉。

  阿懿找到寧清婉的時候，她手也是通紅的。

  這初秋的天，冰涼的水。

  阿懿再傻，也在看到那一雙原本是白皙的雙手變為紫紅之後訝然。

  “這可怎麽辦，胖姐姐你的手都涼了！”

  寧清婉不知道他打哪冒出來的，卻又此時想打發他離開。

  “去，去把我娘換洗的衣裳拿來。”

  阿懿沒立即起身，倒是一把抓緊了寧清婉的手，神色慌張：“胖姐姐，你是不是要死了？人家說涼了可就會小命玩完兒了啊。”

  一掌拍在了阿懿的腦門，還帶著些水漬從阿懿的腦門滴下，寧清婉沒好氣地說：“你看我跟你誰先玩完，趕緊去拿！”

  蘇氏也被寧清婉這舉動給整懵了。

  這孩子替自己洗衣裳還是頭一回，蘇氏自是感動不已，但這力道是否太過勁了些，雖說不是什麽好麵料，可也經不起寧清婉這麽大力地揉搓。

  “清婉，別洗了，娘有話與你說。”

  寧清婉嘴強得很，牽強笑著：“快了，洗完晾曬了便好。”

  ——

  整個院落的下人，看著阿懿和寧清婉在晾曬剛洗完的衣裳，這年頭看到一對兒夫妻一同做這樣一件事可真是罕見。

  阿懿終日也算無所事事，寧清婉到哪，他也跟著到哪。

  清澈見底的眼神，看不見一絲煩惱。

  就這麽過過日子，倒也不是一件壞事，兩人雖無夫妻之實，在寧清婉這兒，也好歹是正兒八經成了親的人。

  “小姐，李大夫讓您過去一趟。”

  寧清婉愣了愣神，怎麽這會兒讓她過去？

  “胖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寧清婉搖了搖頭，將自己的袖子緩緩放下，擦了擦手：“你在這不許偷懶，我去去就回。”

  “一天在家也夠悶得了。”阿懿噘著嘴有些抱怨。

  “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他立即像個雀躍的孩子，“好哎！那你快回來哦，胖姐姐。”

  “說了幾萬遍不要喊我……罷了罷了，等我回來，我要看到衣裳盡數晾完了，那我說的話才作數。”

  ——

  那寧昌盛倒是拿了不少東西到李大夫這來作為賠禮。

  可李大夫叫她來又作甚？

  寧清婉此時都不好開口如何婉拒她不在此做工的事兒，畢竟黃氏的話，她眼下也不敢違抗。

  那一家子，不給些真材實料的事兒讓他們知曉，他們也不會信服於她。

  礙於輩分，她也隻能作罷了在李大夫這的差事。

  “李大夫。”

  正在替病人寫藥方的李大夫抬頭見到寧清婉來了，便笑著說：“坐。”

  李大夫的傷勢還有些淤青，他拿來一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寫了些什麽。

  “清婉，上回你說過溫針此理，老夫從書中又翻閱了一些有關於……”

  寧清婉歎息了一聲，在這個朝代，看到的任何一個醫者，興許都是為日後的中醫事業做出一點貢獻的大功臣。

  她心中頓時有一種熟悉而又挫敗的感覺油然而生。

  “李大夫，今日我來，是想與你說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