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伯特先生，維爾福先生，歡迎來到中國！”

  在南京總統府，光頭頂著那顆標誌性的鋥亮的光頭，麵帶微笑地向風塵仆仆而來的英法代表伸出自己的大手，熱情洋溢，隻是笑容有些僵硬。

  阿爾伯特和維爾福這兩位的笑容同樣硬得跟煮過又硝了然後暴曬七七四十九天的牛皮一樣，他們勉為其難地跟光頭握了一下手，然後麵向記者的鏡頭，擺出親切友好的笑容。

  記者們猛按快門，鎂光閃得人睜不開眼睛。

  說實話，現在南京的地位有點兒尷尬。它是中國法定的首都，但現在卻不怎麽適合作為首都了，九年前那幾十萬冤魂仍在上空縈繞，每逢下雨依稀可以聽到它們的咒罵哭號……最讓人尷尬的是，一直到日本投降，它依然在日軍手中，國府一幫要員隻能搭乘運輸機到南京來受降，每每想起，大家總是渾身別扭。再者，過去八年，國民政府的行政中心一直在重慶，現在要遷過來，估計四川那邊也不樂意，我們傾盡所有供養了你們這麽多年，你們說走就走，當我們是什麽？這裏頭牽扯到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利益，一時半刻很難理得清。而且日軍溯流而上一舉攻陷南京的往事也著實將國民政府那幫要員給嚇著了，這座城市真不好守啊！所以日本投降都好幾個月了，國民政府一大堆重要機構仍然在重慶，沒有遷回南京。當然，光頭得回來的，這裏再怎麽說也是法定的首都，他這個大總統不回來，成河體統？

  這兩位還是國民政府還都南京以來，第一撥來訪的重量級人物，媒體自然給予高度關注，歡迎的標語掛得全城都是，記者招待會更是火爆異常，不光是中國的，美英蘇法等國駐中國的記者都跑過來捧場，哢嚓哢嚓的快門聲一刻都沒有停過。光頭高度評價了中英法三國的友誼，以及英法在過去十多年裏給予中國的巨大幫助，而英法同樣熱烈祝賀中國在蔣元帥的帶領下打贏了一場艱苦卓絕的戰爭，對中國軍民在過去八年中所表現出來的堅韌和勇氣表示欽佩，中英法作為聯合國常任理事國，理應攜手並肩，深化雙邊關係，為世界和平作出更大的貢獻……

  聽著是不是一團和諧？

  反正記者就覺得非常和諧。

  但私底下就沒有這麽和諧了……

  “中國到底是什麽意思？”

  在總統府的客廳裏，維爾福怒形於色，法國人自豪不已的優雅風度在他的身上連個影子都找不著，他眼裏滿是血絲，一副要咬人的樣子，揮舞著手臂叫：“你們的軍隊為什麽要攻擊我們在越南的部隊，並且造成數千人傷亡？這是戰爭行為！”

  阿爾伯特好歹還有點兒風度，老牌貴族嘛，沒這點泰山崩於眼前而目不交睫的本事怎麽行？當然，也有可能是英軍在這一仗中損失並不大，就沒了一個營和兩艘驅逐艦而已，哪裏像法雞，雞毛都快讓人家拔光了。不過他的憤怒也是顯而易見的：“你們對我們的攻擊是毫無道理的，這是對大英帝國和法蘭西共和國的挑釁，赤裸裸的挑釁！我們要求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和合理的賠償，否則我們保留作進一步反擊的權力！”

  出了這麽大的事，光頭當然不可能不知道，也正因為知道，他的麵色才格外的難看。他坐得端正，掌心摩擦著古色古香的拐杖，說：“兩位特使，我們中間可能存在誤會……鄙人對英法一向持友善態度，從未下達過讓在越南的部隊攻擊貴國軍隊的命令，這都是地方部隊肆意妄為，我一定會嚴厲地懲罰他們！”

  維爾福額頭冒出黑線來：“地方軍？打得我們外籍軍團整整一個精銳步兵團全軍覆沒的，是地方軍？開什麽玩笑！”

  阿爾伯特也叫：“我們還被打沉了十幾艘軍艦，十幾艘！這絕不是地方軍能夠做到的！蔣，你必須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在一旁充當翻譯的宋三小姐輕聲說：“兩位，總裁句句屬實，我軍從未對貴軍采取過任何軍事行動，這一切都是那些桀驁不馴的地方軍閥搞出來的。至於軍艦被擊沉，這恐怕是拜盤據在海南的赤匪所賜……你們知道的，他們擁有相當強悍的海上軍事實力，而且跟越共沆瀣一氣，毫無信譽可言，貴軍在越南采取軍事行動，他們采取突然襲擊，意料之中的事情。”

  維爾福惱怒地叫：“蔣，難道你連你的軍隊都指揮不動了嗎！？”

  光頭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這句話對他來說，還真有點兒紮心了……

  本來，帶領中國打贏了這場艱苦卓絕的戰爭，他的聲望應該空前的高漲，所有軍閥都應該服服貼貼才對的，但是……由於北方那幫紅腦殼的戰績實在太過駭人，幹得實在太過出色，將他的光芒完全遮掩住了。本來大家都打不贏日軍，隻能勉強支撐，誰也別笑誰，可是八路軍和新四軍卻異軍突起，壓著日軍一路狂捶，全殲華北方麵軍、蒙疆軍，將關東軍打得一塌糊塗，日本調集十多個師團從南線大舉反攻也讓他們兩個野戰軍頂得吐血，如此輝煌的戰績，一下子就將他這個東方戰場元帥的光芒完全掩蓋住了。這樣一來，事情就大條了，那幫軍閥對力量曆來是非常敏感的，觀風色的本事也是一流，見此情景，紛紛就向延安伸出了橄欖枝，比如說那位雲南王，簡直就是明目張膽的勾搭了。光頭可以容忍他割據一方不聽號令，但絕不能容忍他跟紅腦殼們眉來眼去，所以果斷讓杜聿明趁著滇軍入越受降，雲南空虛之機發動兵變，將這位雲南王拎到重慶來挨訓！

  但雲南蠻子也真不愧是蠻子，龍雲被捕後，在越南的第60軍、第93軍，在海安的第58軍，在舒城的新3軍，都怒吼著要打回雲南去救老大。在抗戰結束後，國民政府便著手整編部隊，很多地方部隊肯定要縮編甚至要裁撤的，這本來就引起各路軍閥不滿，現在好了，那幫雲南蠻子借題發揮，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光頭也沒辦法，隻好讓龍雲在重床擔任一個位高權輕的閑職，並且補發了滇軍兩個月的欠薪，大力安撫。可即便是這樣也不行，新3軍欠薪是領了，隻是在領到欠薪後的第二天就豎起了紅旗，用他們的話來說，過去八年，二十幾萬雲南子弟跋涉千裏共赴國難，征戰了中國的千山萬水，近一半人沒能再回到雲南，換來的卻是國民政府的卸磨殺驢，老子不幹了！得知新3軍豎紅旗後，光頭大驚失色，一邊調兵遣將準備滅了這幫家夥，一邊火速派兵去盯住第58軍————娘希匹，老子把你們調到最前線可不是為了方便你們反水的！但第58軍動作比他快多了，等他派過去的部隊趕到時，第58軍的駐地已經空空如也，連口鍋子都沒剩下來。

  人呢？

  都跑北方去了。

  這下光頭傻了。新3軍還好說，不是什麽很出名的部隊，可是第58軍不一樣啊，這是滇軍最早參與抗戰的兩個主力軍之一，作風硬朗，戰力強悍，不管在哪個戰區都被當成主力來用，現在這麽一支精銳一聲不響就跑了，這是何其臥槽！更加臥槽的是派去對付新3軍的步兵止步不前，因為他們在舒城附近看到了噴繪著紅五星的坦克……他們自認自己的腦殼沒有日軍坦克那麽硬，所以還是算了吧。好在在越南的盧漢沒有帶領滇軍殺回雲南去，不然他的麻煩更大！

  習慣了玩弄權術，用銀彈和權力去收買對手，用暗殺和綁架去逼對手就範的光頭，現在嚐到了作法自斃的滋味。他拿下了龍雲，卻沒能控製住雲南，龍雲經營雲南長達十幾年之久，不管是軍事還是經濟，都成績斐然，他在雲南的根基何其深厚，現在把他給抓了，雲南各方勢力一下子就炸了毛，商人罷市，工人罷工，學生罷課，遊行示威成了家常便飯。更要命的是他還給對手送去了兩個軍，六萬多精兵強將！再加上早就跟葉帥聯係不絕的第60軍和第93軍，他差不多是把整個滇軍都打包送到老對手那邊，請老對手笑納了！

  滇軍尚且如此，紅色軍團那百萬大軍就更別提了。所以維爾福說得一點都沒錯，光頭確實指揮不動全國的軍隊。別說北方的，連廣西、雲南、四川等等這些地方雜牌都不大指揮得動，他能直接指揮的，也就那些黃埔子弟了。對於維爾福的指責，他隻能說……老鐵，紮心了！

  被紮心了的光頭一再拍胸口保證會盡快召回滇軍，絕不會再讓同樣的事件重演。不過對於英法提出的賠償要求，他表示關老子屁事，這鍋老子不背，有本事你們找紅腦殼要賠償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英法代表也不好再說什麽，隻能悻悻而去，搭乘火車直奔徐州。不管光頭態度如何，他們都得去一趟北方，要賠償？那是不可能的，那幫泥腿子又硬又橫，能讓他們賠一毛錢算你贏。他們到北方去，是要嚐試著通過政治施壓，迫使紅色軍團放棄對越南的軍事援助，同時……

  普羅旺斯號還在人家手裏哪，得要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