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雨還在不停的下，大雨完了下小雨，小雨完了下中雨，輪著上，煩得很。

  一隊偽軍背著步槍，沿著運河畔有氣無力的巡邏著。

  這是配合掘井師團北上掃蕩的汪偽第12軍第28師的部隊，該師在1939年組建，擁有一萬兩千多人，甚至還擁有一個騎兵團，曾參加過針對鄂中王王勁哉的戰役，立下了一點小小的戰功，至於戰鬥力嘛……不要在意這些細節，華北、華中偽軍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中日雙方的戰績變得更漂亮一點。比如說中方一個團設埋伏打死了三十多名日軍，這戰績公布出去是不是很沒勁？但是如果加上三四百偽軍，這戰績是不是就變得很漂亮了？而日軍一仗沒了好幾百人，臉丟大了，怎麽辦？好辦得很，隻要宣布那幾百人裏十之八九是偽軍就行了，這麽大規模的戰役自家隻損失了幾十號人，非但不丟臉，還顯得自家戰力強悍啊！至於偽軍的戰損嘛……都說了是偽軍的戰損了，憑什麽算到皇軍頭上來！

  對了，偽軍還有一大作用，那就是給遊擊隊送槍送人。對麵的八爺、四爺，你們缺槍炮嗎？你們缺彈藥嗎？你們缺兵員嗎？別死撐著了，我知道你們很缺的，我們這邊有的是，你們過來吧！隻要你們發動一次衝鋒，這些都是你們的啦！我們皇協軍說話算話，絕不食言！

  綜上所述，大家都知道偽軍是個什麽樣的貨色了。沒錯，雙方都不拿他們當人，對於日軍來說他們就是消資，戰損多少都不過是物資消耗而已，小意思；對於敵後遊擊隊而言他們則是移動的補給站，缺槍缺炮缺糧食了隻要找他們，準能得到補充，華北、華中的偽軍在抗戰中扮演的，就是這麽一個讓人啼笑皆非的角色。本來這次北上作戰，掘井師團是不想帶上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色的，但是汪偽政府顯然很清楚鹽淮地區的油水，堅持要派一個師配合作戰好撈點好處，考慮到鹽淮地區的日軍據點已經被拔得沒幾個了，考慮到區區一個師團北上掃蕩，實力是有點兒單薄，第13軍勉為其難的同意了。第28師大為歡喜，一個師團過去掃蕩啊，那些紅腦殼還不得四散逃竄？他們跟在後麵，好處大大的有啊！他們做夢都沒想到，短短幾個月，那幫紅腦殼已經變得如此強悍了，幾記重拳過來，掘井師團被打蒙了，第28師也被打傻了！幸運的是第28師被安排在後麵，一時半刻還輪不到他們上戰場，他們倒還有時間好好想想自己該怎麽辦。

  一天下來，全是壞消息，不是這個大隊損失慘重就是那個大隊跟敵軍短兵相接脫身不得，這一連串的壞消息讓第28師人心惶惶，就連負責巡邏的小兵也心驚肉跳，他們的心思完全沒有放在巡邏上，邊走邊嘀咕：

  “真的假的啊？那幫土鱉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厲害了，跟皇軍整整一個師團正麵硬碰也不落下風？”

  “這還能有假？我可是聽說了，那幫土鱉不知道通過什麽途徑，繞過重慶那個光頭獲得了大量外援，此次作戰，僅僅是重炮就投入了一百多門，那個火力喲，猛得很！當他們的炮群同時開火的時候，半邊天都是紅的！”

  “下午的時候我們師一個步兵營不是在石龍鎮撞上了敵軍的騎兵團嘛！聽逃回來的人說那幫紅腦殼都瘋了，人手一挺機槍，邊策馬橫衝邊猛烈掃射，那子彈跟刮風似的，那個營五百多人啊，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掃倒了一大片了！”

  “我靠，這麽凶殘！那我們豈不是要倒黴了？”

  “倒個屁黴！那幫東洋矮冬瓜看不起咱們，把我們扔在宋家集一帶，不想讓我們跟過去分戰利品，這下倒好，咱們背靠著好幾條大橋，真要是形勢不妙，咱們一陣風就撤到河對麵去了，多方便！”

  “噓……小點聲，當心讓太君們聽到，要殺頭的！”

  “殺頭？他們還是先想想怎麽保住自家的腦袋吧！那幫紅腦殼把壓箱底的家夥事都拿出來了，還會讓他們好過……咦，什麽聲音？”

  這幫巡邏的家夥聊得正歡，突然聽到河麵隱隱約約的傳來水聲，似乎是什麽在噴射出勁的的水流。那聲音很古怪，既不像摩托艇也不像小火輪……請原諒這些偽軍士兵那貧乏的想象力，能在這段大運河裏自由行駛的除了帆船之外就隻剩下小火輪和摩托艇啦！這種古怪的動靜引起了這些偽軍士兵的興趣，帶頭的排長大人將手電筒指向河麵，想看看到底是什麽在河上行駛。

  結果他看到了一個半圓形的炮塔和一根修長的炮管。

  眾偽軍：o o

  △

  嚇尿了有沒有？嚇出屎來了有沒有？

  在這麽一瞬間，這幫子偽軍都進入了石化狀態，所有人眼珠子瞪得滾圓，愣愣的看著那頂著個大炮塔扛著根大炮管的戰車異常囂張的從他們眼前駛過，以十五公裏的時速衝向下遊，一個個都處於大腦宕機狀態，說不出話來。夭壽啦！有人在河裏飆坦克啦！而且還不是一兩輛，是長長一隊啊！

  女媧娘娘在上，什麽時候大河也變成高速公路，可供坦克高速行駛了！？

  這隊偽軍給雷了個外焦裏嫩，就這麽傻傻的看著這隊坦克從眼前開過，連話都說不出來。直到這隊坦克消失在細雨之中，副排長才總算恢複了說話的能力：“我……我剛才該不會是眼花了吧？”

  排長的聲音直抖抖：“要不就是我們眼花了，要不就是我們都見了鬼了！”

  一個班長說：“聽說徐州大會戰中有一支中央軍裝甲部隊渡過時遭到日軍飛機轟炸，十幾輛戰車全部沉進了河底……”

  排長渾身一陣惡寒：“我去，還有這事！我的媽呀，這地方太詭異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沒法呆了！”

  所有偽軍士兵一致點頭表示讚成，放棄了巡邏，逃命似的逃回駐地。他們真的是嚇壞了，就連褲腳摩擦發出的聲響也讓他們心尖直顫，渾身哆嗦，都風聲鶴唳了。這幫倒黴的孩子壓根就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武器叫做“兩棲戰車”，這玩意兒在太平洋戰場和諾曼底大放異彩，讓日軍和德軍都吃盡了苦頭，看到那麽多坦克在河麵上飛速行駛，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鬼神在作怪，差點沒尿褲子！當然，他們就算尿褲子也是情有可原的，兩棲戰車屬於高科技武器，而“高科技武器”這五個字曆來與中國軍隊絕緣，冷不丁的在大半夜看到一隊坦克從上遊飆過來，換作是你，你會不會覺得見了鬼了！？

  這是粟峪派出去的獨立坦克營，也是目前新四軍唯一一個坦克營，十幾輛63式水陸兩棲坦克，一輛都沒保留，全放出來了。63式水陸兩棲坦克稱得上是世界上泅渡能力最為強悍的兩棲坦克，曾創下過橫渡瓊州海峽的紀錄，直接拿坦克當登陸艇了，這一紀錄一直由它保持著，從未被打破過。現在裝甲兵們就是利用它這一特殊技術，直接從上遊駛向下遊，奔襲數十公裏之外的橋梁，這一戰術爭得上是匪夷所思，別說日偽軍做夢都沒想到，就連新四軍絕大多數人都想不到，他們普遍以為摧毀橋梁的任務是由騎兵團來承擔的，正為騎兵團前進受阻而焦急不已，誰知道真正負責摧毀橋梁的部隊離維係著掘井師團生命線的橋梁已經近在咫尺了！

  在河麵上飆坦克過癮是過癮，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很多士兵都吐得一塌糊塗了。遭遇那一小隊巡邏兵的時候，大家還有那麽一點兒緊張，機槍都指過去了，但是對方一個個都跟木頭似的僵在那裏，一點反應都沒有，而宋公橋離這裏又很近了，不宜打草驚蛇，所以坦克營沒有開火，就這麽大搖大擺的開了過去。

  再繞一個彎，河麵變闊了許多，水流也放緩了很多，古老的宋公橋出現在裝甲營的麵前。現在的宋家集跟個被捅爛了的螞蟻窩似的，都深夜了還是人聲嘈雜，大批士兵正通過宋公橋往南岸湧，形勢不妙，偽軍第28師準備開溜了，把宋公橋塞得跟在茶壺裏煮餃子似的。在坦克裏呆了兩個多小時，都快憋瘋了的裝甲兵們頓時精神大振，營長怒吼：“可算是到了！幹掉他們！”

  這群在水裏泡了兩個多小時的坦克馬上精神抖擻，加速從橋底衝了過去！

  橋上的日偽軍士兵聽到動靜，探照燈馬上照了過來。當看到這麽一群圓腦袋在河裏把炮管對準了宋公橋的時候，兩岸的日偽軍士兵跟那支遭遇63式坦克的巡邏隊一個樣，都是瞠目結舌，目瞪口呆，一名日軍小隊長指著河裏的坦克，眼珠子從眼眶裏瞪了出來，叫：“戰車！戰車！戰車從……從……”

  從你妹啊！

  轟轟轟！

  63式坦克著實不客氣的發出了怒吼，85毫米口徑高爆炮彈咆哮而出，狠狠鑿向百米開外的宋公橋。這麽近的距離，就算炮手是八百度的近視眼也沒有打不中的道理，炮彈狠狠鑿在橋身，古老的石橋狠狠一顫，大塊碎石拋向天空，連帶一起拋向天空的，還有大批日偽軍士兵那破碎的軀體。十幾輛63式根本就不去管岸上的日偽軍士兵，隻顧著對著石橋猛轟，一炮一炮的拆橋，將這座古董文物級大橋給轟得碎石紛飛！

  兩岸的日偽軍士兵……再度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