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撲克這種活動也是薛劍強帶過來的，沒辦法呀，這年代沒有什麽娛樂————就算是有，無非也是酒會啊舞會啊神馬的，普通大頭兵哪裏享受得起！大頭兵們的生活基本上就是白天訓練，晚上睡覺，或者白天訓練，晚上也訓練，沒別的了，偶爾文工團過來唱幾首歌，能把大家樂得跟過年一樣，真的太枯燥乏味了。所以薛劍強一口氣弄回了幾個集裝箱的撲克牌，每個班發兩副，閑著沒事的時候大家坐到一塊鬥鬥地主，打打拖拉機，抽抽王八什麽的，樂嗬樂嗬。撲克牌的出現極大地豐富了戰士們的精神生活，在沒有訓練、沒有戰鬥任務的時候，大家總會抽空圍到一塊打上兩鋪解解悶。現在大夥躲在貓耳洞裏挨炮彈，別說出去，連頭都不敢冒，鬼才知道什麽時候炮火才能停，實在是無聊透了，所以大夥又掏出撲克牌玩上了。大一點的貓耳洞能蹲三四個人，正好鬥地主，小一點的貓耳洞隻能窩兩個人，沒辦法了，抽王八吧，反正不管人多人少，總能找到玩法的。而連部是最大的，足足窩了半個牌，所以這幫家夥開始玩拖拉機了，打得興高彩烈。當然，觀察哨是不能玩牌的，在大家玩得興高采烈的時候這些苦逼的觀察哨躲在山頭工事裏苦苦忍受著無休止的震動與轟鳴，用潛望鏡偵察敵情，他們要是也去玩牌了可就大條了！

  各個工事裏洋溢著輕鬆的氣氛。幾個月的惡戰下來，第10師全體指戰員早已不把日軍放在眼裏。在他們看來，日軍也就炮兵和航空兵能對他們構成威脅，至於那些用歪把子和三八婆的步兵……送菜的而已。現在事實已經證明反斜麵工事和貓耳洞基本上可以免疫日軍炮火的殺傷，他們還有什麽好緊張的？玩牌，玩牌！

  柔軟的綿羊無論如何也無法讓一頭獅子緊張起來，哪怕它們成群衝過來！

  一千米外，小澤大佐躲在戰壕裏，用望遠鏡觀看著這場盛大的炮火表演，看著高地在艦炮轟擊之下顫抖，不無慨歎：“好凶猛的炮火啊……”

  一個參謀有些困惑：“他們的炮兵為什麽始終不開火還擊？不是說他們有相當凶猛的炮火的嗎？”

  神田政理笑說：“大概是被我們的艦炮給嚇傻了，不知道該怎麽操炮了吧。”

  此言一出，一眾軍官哈哈大笑，得意之色溢於言表。他們有權力驕傲，至少在亞洲這一圈，能扛住如此猛烈的艦炮轟擊而不崩潰的軍隊，少得可憐！在他們看來，第10師八成是被這恐怖的炮火給嚇傻了，炮火一停他們的步兵衝上山頭，這兩個至關重要的突出部就算被鏟平了，接下來……吊打而已！

  小澤大佐繃著臉喝：“嚴肅點，不要小看對手！”他放下望遠鏡，開始部署：“黑瀨君，炮火一停你的大隊就開始進攻，分出兩個中隊同時發動！支那軍攻占白茅山隻用了七分鍾，我想堂堂大和男兒，天皇羽林，不會比支那人差！七分鍾後，我要看到你們在山頂上插上大日本帝國的戰旗！”

  黑瀨中佐啪地一個立正：“嗨！”

  此時，整整一個大隊的日軍已經卸下背包，端著槍拉開戰鬥隊形朝那兩個高地逼近。炮彈不斷從他們頭頂飛過，刺耳的嘯叫聲讓所有人渾身汗毛倒豎，但是這樣的情景非但沒有讓他們恐懼，反倒讓他們高興，他們巴不得炮火打得再猛，再狠一些才好。他們高興的衝著天空叫嚷著：“海軍馬鹿，謝謝你們的炮彈，但要解決支那人，還得靠我們陸軍勇士的刺刀！”

  黑瀨大隊兩個中隊很快就殺到了山腳，然後漫上山腰。這時，艦炮火力停了————畢竟是二十公裏的遠距離炮擊，即便有氣球校射，也是很容易誤傷的。就203毫米艦炮的威力，隻要一發炮彈打偏落到步兵中間，都會造成異常慘重的傷亡。雖說海軍跟陸軍的關係很糟糕，打架鬥毆那是家常便飯，但還沒有糟到在戰鬥中拿艦炮轟步兵的地步。

  聯隊炮火仍然在射擊。到目前為止，整個聯隊已經打出了上千發各種口徑的炮彈，炮火之猛，在聯隊級戰鬥中是很少見的。不過他們的炮火打得再猛也沒法跟艦炮比，在見識了艦炮的威力之後，防守高地的兩個連對這種聯隊級炮火不大看得上眼了，認為小孩尿尿都比這強一點。

  知道日軍攻擊在即，大家抓緊時間鬥最後一鋪地主，發牌、出牌都是飛快……

  最後一鋪地主還沒有鬥完，炮火就停了，觀察哨叫：“別打牌啦，鬼子上來了，準備戰鬥！”

  大夥把牌一扔，抄起家夥衝了出去。

  日軍正奮力往上爬，這次炮火準備，從海軍到聯隊屬炮兵部隊都拿出了血本，下一次可沒有這麽強的炮火準備了，他們舍不得浪費炮火準備的效果，憋足了勁往上湧，打算一鼓作氣把這個突出部拿下來！

  現在他們距離山頂隻剩下四五十米了，預想中的阻擊並沒有出現，也看不到中國士兵的屍體，被煙火籠罩的山頂一片死寂，除了彈坑和彌漫的硝煙灰塵之外什麽都看不到。已經拿出手雷準備投擲的日軍士兵都有點兒蒙，這是搞哪樣啊？難不成第10師已經放棄了這個突出部溜回去了？真要是這樣可就糟糕了，他們可是浪費了很多炮彈啊！

  這種反常的平靜讓日軍莫名的有點心慌，他們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把目光投向中隊長。

  兩個中隊長現在也有點兒蒙逼，他們也算身經百戰了，但這樣的情況還沒有碰到過，都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就在這時，他們突然聽到山頂傳來一聲怒吼，一頂滿是塵土的鋼盔冒了出來，接著又一頂，再一頂……

  支那兵！

  他們躲過了毀滅性的炮擊，生存了下來，並且在即將短兵相接的距離冒出來搶占了製高點！

  總算是找到目標了，兩位中隊長大吼：“突擊————”

  噠噠！

  麻石嶺高地上，63式自動步槍清脆的點射將中隊長大人的嚎叫給封住了，兩發子彈幾乎不分先後地命中中隊長的臉部，整個腦袋登時就給打了個稀巴爛！緊接著，一個個彈坑內噴吐出道道火舌，曳光流線傾泄而出，穿織成一片熾熱的火幕席卷而來，衝鋒在前的日軍士兵哀號著，抽搐著，渾身噴血，大塊肌肉被子彈生生撕扯下來，內髒碎片混合著血漿被高速旋轉的彈丸吸扯出體外呈放射狀濺射出去……當他們終於倒下的時候，很多人都給打得不成人樣了。不少中彈的日軍死死瞪著幾十米外那朵朵跳躍不定的膛焰，兩眼幾乎要噴出血來，打心裏發出最後一聲怒吼：“這幫孫子到底在這個高地上集中了多少挺機槍啊！！！”

  遭遇阻擊的日軍在第一時間將手裏的手雷奮力投出去，能不能殺傷躲在深深的彈坑裏的中國士兵不知道，反正炸起的煙塵是擋住了中國士兵的視線，他們則拔出刺刀卡上，喉嚨裏發出凶狠的低吼，猛著腰猛衝！山頂上依然膛焰閃耀，彈雨如織，不斷有人中彈倒地，那也不管，投彈，躍進，突擊！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他們很清楚，在這個距離跟全自動火器化的第10師對射那是找死，炮火支援也無從進行，後退更是將自己後背暴露給中國士兵當靶子，隻有奮勇突擊，衝上去拚刺刀才有一絲勝算！

  我衝！我射擊！我投彈！我翻筋鬥！

  下一秒，不少日軍真的翻起筋鬥了。

  因為高地上滾下了好幾根又粗又長的爆破筒！

  爆破筒是個好東西，炸鐵絲網炸碉堡炸坦克炸地雷樣樣都行，在一戰期間，這玩意被用得登鋒造極，交戰雙方所使用的重型爆破筒威力那叫一個喪心病狂，一根扔過去，老長一段戰壕裏的人被炸死一半震死一半，能活下來的沒幾個。作為世界數一數二的大炸逼，PLA當然不可能不弄這玩意兒，從抗美援朝結束一直到九十年代，中國軍工研究了好幾款爆破筒呢。不過現在是炮兵打天下了，如果炮兵顧不過來，不是還有反坦克導彈和萬能的火箭筒嘛，像過去那樣組織爆破隊帶著爆破筒上去炸敵軍工事的情況很難再發生了，那大批爆破筒也就沒了用武之地，隻能扔在倉庫裏吃灰。薛劍強一口氣弄了不少於十萬根過來，第10師也裝備了不少，在拔掉鹽城外圍工事的時候沒少用，著實讓日軍吃盡了苦頭。最讓日軍痛恨的是其中一款拉火之後會噴出老長的火舌的爆破筒，被塞進這麽一根，這個工事基本上可以打出GG了————不怕被燒成雞爪你就推回去吧。現在守衛高地的士兵滾下來的是重型爆破筒，這玩意的高度等同於日軍士兵的標準身高，裏麵塞了四五公斤烈性炸藥，又截短了導火藥，然後瞄準敵軍人員最密集處使勁滾下去！

  一連絆翻了好幾個，然後轟然爆炸！

  轟！

  轟！！

  轟！！！

  轟！！！！

  山頭在震動，雷神震怒般的巨大轟鳴淹沒了一切聲音，熾烈的火光膨脹而出拔地而起，爆炸衝擊波排山倒海般一層層擴散，所到之處一切盡成齏粉。火山噴發般的壯觀場麵重現了，不過導演這等大場麵的變成了第10師。四五公斤烈性炸藥爆炸的威力是極其恐怖的，每一支重型爆破筒爆炸，都會有十幾名日軍士兵在火光一閃間沒了蹤影，更多的則被破片劃裂軀體，捂著汙血噴湧內髒直流的傷口倒地哀嚎，斷手斷腳雨點般落下，死者的內髒碎片和碎肉黏在生者身上，傷的沒傷的都變成了血人，那場麵，跟直接挨150毫米榴彈炮炮彈沒什麽區別了！

  不少日軍被震得嘴角冒出血沫來，眼前金星亂舞，紅紅火火恍恍惚惚間，他們看到不斷有爆破筒從山頂滾下來，手榴彈跟受驚的烏鴉似的一片接著一片，還有火箭筒在朝他們噴射出致命的火光……爆炸，彈片，橫飛的裂肢和內髒，以及尖嘯飛過的彈雨，除此之外別無其他。這兩個中隊，與其說他們遭到阻擊，還不如說他們遭遇了一場可怕的大屠殺！由於山頂麵積有限，能容納的作戰人員也有限，兩位連長都隻往山頂放了一個排，剩下兩個排在待命，隨時準備增援或者從兩翼出擊抄日軍後路，但隻要一個排也夠日軍受了，稍稍有點常識的都知道，密集的人員在幾十米的距離遇到三挺班用機槍，二十支自動步槍和衝鋒槍的猛烈掃射會是何等慘烈！日軍被猛烈的火力壓得頭都抬不起來，而打得興奮的兩個排讓班用機槍、56式衝鋒槍和火箭筒繼續開火壓製，自動步槍手放下步槍往日軍頭頂狠甩手榴彈，或者不停地將爆破筒滾下去，完全就是在拿子彈和炸藥埋人！擺在日軍麵前的選擇就兩個，要麽跳起來將手榴彈、爆破筒踢開然後被彈雨撕碎，要麽繼續趴在地上被手榴彈和爆破筒撕碎，隨便選！

  被死死壓製的日軍狂叫著拚命射擊，但他們所在的位置對他們實在太不利了，大多數子彈都直奔飛鳥而去————如果天上有鳥的話。當然，他們趴在地上，這兩個排的射出的子彈也很難打中他們，不過人家根本就沒指望靠槍戰解決戰鬥，有那麽多大炸逼可以用，還想靠槍戰解決戰鬥的都是傻逼！

  這是第10師與小澤聯隊首次正麵交鋒，這次交鋒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當然，慘不忍睹是針對日軍的，第10師打得很輕鬆。由於實在太輕鬆了，幾個班長邊打邊聊天：

  “我去，小鬼子不經打啊，除了趴地上吃手榴彈和爆破筒就不會別的了……幹，擲彈筒！火箭筒手，把那具擲彈筒給我敲了！”

  “你也不看看我們現在是啥火力，小鬼子就算是鐵打的也撐不住啊！”

  “你們說我在爆破筒上綁上兩袋碎石子再滾下去會不會效果更好？”

  “可以試試，可以試試！”

  “小鬼子怎麽還不豬突？”

  “別把人家當成豬好不好？我們這是什麽火力？他們突上來找死啊！”

  最後排長大人開口了：“你們哪來那麽多廢話！小鬼子不行了，加把勁，早打完早回工事打牌……啊，不，防炮！剛才那鋪地主還沒打完呢，老子好不容易才摸了個炸彈，你們別想逃掉！”

  日軍當中頗有幾個能聽懂漢語的，就是不知道聽到最後這句的他們的心理陰影麵積會不會超過一平米。

  麻石嶺的日軍被打得受不了了，一躍而起，挺著刺刀嚎叫著亡命發起衝鋒，穿飛的彈雨將他們成片掃倒，他們躍過一具具屍體奮勇突進，腦子裏已經沒有別的想法，隻想著衝上去，用刺刀將這些可惡的中國士兵的內髒挑出來生吃！

  守衛麻石嶺的九連二排馬上引爆了兩枚定向地雷……

  看著數以千計的鋼珠將衝鋒的人割麥子似的掃倒，日軍心裏隻剩下憤怒了：這仗，沒法打！